第十九章 簫聲瑟瑟

隨北宮雲一進了屋，洛霓裳眸光四下掃過，心裏對這雲岫居的布置也大概有了了解。進屋正對麵的是案桌和座椅，桌上擺著茶盞，但卻好像許久不用，已經蒙了灰塵。左側是一座屏風，素白的錦緞，潑墨其上，淡淡幾筆，卻是蒼之勁竹，風骨立現。除此之外整個雲岫居一層便再無一物。

見洛霓裳麵露疑色，北宮雲一笑著解釋道：“我一人居住，所以陳設怕是有些簡陋，讓姑娘見笑了。我在樓上備了茶點，姑娘不介意的話，可否隨我去樓上一敘。”

“如此，霓裳也就不客氣了。”洛霓裳禮貌的答道。

這雲岫居的二樓也不過兩間房，一間是書房，一間是便是招待洛霓裳的廳房。

一進廳房最顯眼的便是一張素琴，洛霓裳頗為詫異：“二公子還會彈琴？”

隻見北宮雲一招呼了下人端來茶水糕點，而後笑著答道：“姑娘誤會了，這張琴是我一位朋友的，他閑時偶爾會來著坐坐，與我琴簫合奏一曲。”

“能與二公子的簫聲相和的琴音想必也是技藝高超了。”洛霓裳望著那張琴若有所思道。

“姑娘謬讚了。”順手端過瓷盞遞與洛霓裳：“洛姑娘，這是友人前番給雲一帶來的碧潭飄雪，大漠蒼涼，無花無草，隻得借這一盞花茶聊表心意了。”

洛霓裳接過，茶色清亮，花香撲鼻，想這大漠遍地黃沙，這一盞花茶倒讓洛霓裳心裏一暖了，於是笑著回道：“公子費心了。”

見洛霓裳這般客氣，北宮雲一有些無奈道：“雲一對姑娘真心相待，願與姑娘結交為友，卻見姑娘禮貌疏遠，好像是對雲一存了偏見，可是雲一做了什麽錯事？”

“公子多慮了。公子未做錯什麽，霓裳也沒有對公子有偏見。”洛霓裳好似無事一般，淺嚐一口盞中的茶道。

“可是因為雲一幽冥七煞的身份？”北宮雲一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洛霓裳沒有想到北宮雲一這般直接，一口茶水嗆到，捂著嘴連連咳嗽。

北宮雲一一臉愧色，想要伸手幫著順氣，卻被洛霓裳躲開。

北宮雲一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走到窗戶之前，抽出腰側玉簫，嗚嗚吹奏了起來。

玉簫晶瑩，簫聲瑟瑟。

洛霓裳慢慢止了咳，抬頭看著這個靜靜地立於窗前吹奏玉簫的男子。

如荷葉所言，這個人是溫柔的。若說齊元軒那般的是溫潤如玉的柔和，那北宮雲一就是清淡如水的素雅。淡如煙，薄如霧，清清靜靜，讓人察覺不到的存在。

一個人居住的雲岫居，沒有一絲溫暖，隻有這支玉簫相伴。悠悠歲月，漫長了誰的孤獨；姣姣明月，又隱藏了誰的悲傷。

簫聲嗚咽，如泣如訴，如怨如慕，餘音嫋嫋，哀婉欲絕。

一曲終了，北宮雲一低垂下頭，清淺的笑意：“雲一自生下來便病痛不斷，隻是靠著藥物吊著這條命。因這病弱的身子，我不能像其他人一般讀書習武，和同齡的夥伴肆意玩耍。父母先前還好，會尋來各地的名醫為我治病，到後來，便連我房間的門也不願踏入了。姑娘想必也知道，當日在城主府見到的二公子並非是我。”

見洛霓裳沒有反駁，笑了笑繼續說道：“十年前，雲一遇見一人。說來可笑，那人還不及雲一的年齡大，可我卻信了他，隨他來到了幽冥宮。對我父母而言，城主二公子莫名失蹤這樣的消息自是不光彩的，便不知從哪尋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自此頂了我的位子。”

“那你的父母就不想著尋你嗎？”洛霓裳問道。

“尋，自是尋的，”北宮雲一淒然一笑：“我自來到幽冥宮，因為身子的原因，總是躲在在雲岫居靜養。可是雲一不願做無用之人，便偷偷學了醫術和內力，終於學有所成，也成了七煞之一。可縱然如此，主上顧慮我的身體，幾乎不讓我出任務。你可知，我接的第一個任務是什麽？”

“什麽？”洛霓裳問道。

“那天主上讓我出任務時我也是頗為疑惑的，直到我看了委托書。”北宮雲一滿臉嘲諷的笑意：“5000兩黃金換的北宮雲一的性命。沒想到雲一的性命倒是還值幾個錢。”

“什麽？”洛霓裳震驚道：“是誰要殺你？”

“姑娘以為還能有誰？之前我也以為我的失蹤多少會讓他們有些內疚，於是讓鬼七給他們送去一封信，告訴他們我這些年過得很好，若是得了空改日定會回去拜訪他們的。誰知他們竟以為我是要與大哥爭這城主之位。另外，城主次子莫名失蹤十年的消息多少會對城主府的威嚴造成影響。於是，殺了我，便什麽都幹淨了。”

北宮雲一淡淡地笑著，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所以這個人才與別人不同，才會有那麽讓人心疼的孤獨和悲傷。被家人拋棄，被家人背叛。拋棄可忍，而天下間，唯有背叛是最肮髒的東西。

“二公子，你……”洛霓裳心裏深深地觸動。都是孤獨的人，北宮雲一被家人拋棄背叛，自己也自小失去的所有的親人。她似乎從這個蕭索的背影上看到了自己。

“一不留神，竟然對姑娘說了這些，”北宮雲一歉意的朝著洛霓裳笑了笑：“雲一自來幽冥宮十年，沒有一個朋友。好不容易這幽冥宮裏也來了客人，便想與姑娘結交。現下看來卻是雲一一廂情願了。”

“並非如此，”洛霓裳急忙開口：“霓裳承認，先前確實對公子有些誤會。還請公子能夠理解，隻是因為霓裳與幽冥宮宮主之間有些過節，所以……”

“哦？七殺嗎？不知是何過節，也許我可以為姑娘答疑解惑。”北宮雲一說道。

“隻怕霓裳與貴宮主的過節，饒是公子也是沒有辦法勸說的。”洛霓裳見他直接喚那人作七殺，想來二人關係是極好的，便有些不悅道。

“姑娘誤會了，我並沒有想勸說姑娘的意思，”北宮雲一笑著坐下，抬頭看了洛霓裳一眼才緩緩說道：“姑娘可是以為七殺是當年洛家莊一案的主謀？”

“你怎麽知道？”洛霓裳驚訝道，眼中滿是懷疑。

北宮雲一輕笑著說道：“姑娘莫不是忘了，姑娘自葉樓主處聽到的消息全部是幽冥宮一手策劃的。”

聽了北宮雲一的話，洛霓裳才鬆了一口氣，道：“軒轅宮主親口承認，那個消息並非全部臆造，而且，噬血劍也確實在他手中。”

“沒錯，洛家莊被滅是為噬血劍此為真；噬血劍現在七殺手中，此亦為真，”見洛霓裳一臉的迷茫，北宮雲一搖頭歎息道：“想來姑娘是被仇恨蒙昏了頭，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

見洛霓裳不解，又繼續說道：“洛家莊被滅一案發生在十年之前，而想必姑娘也是見過七殺的，七殺如今尚剛到及冠之年，十年前也不過是一黃口小兒，如何會是你的仇人呢？”

洛霓裳聞言渾身一震，如此簡單的邏輯自己怎會沒有想到，難道當真是被仇恨迷昏了頭？可噬血劍在軒轅七殺手中，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洛家莊向來與世無爭，到底是誰這般凶殘要將百來口無辜性命趕盡殺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