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九章 故布疑陣

一醉撫摸著我的腦袋:“傻姑娘,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和你在一起的,到底怎麽回事?”

“你的皇兄,也就是當朝太子,他可能要造反了。”

“什麽?”一醉不由得皺緊眉頭,“我早就該料到的。”

“為什麽……為什麽你是皇子?如果你我都是普通人家的兒女該多好。”

一醉用他那溫熱的大手擦著我臉龐上的淚:“傻姑娘,命運出身哪由得我們自己挑選,我們所能選的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此事萬不可輕舉妄動,一定要抓到太子造反的確鑿證據才可揭發他,最好抓他一個現形,否則父皇是很難相信我們的。不但如此,還會被人抓到把柄,落得一個誣陷皇兄,覬覦太子之位的罪名。依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察看情況,見機行事。”

“好,那我們馬上出發吧。”我擦了擦眼淚,拉著一醉便要走。

“怎麽,不必向你師父辭別嗎?”

我笑了:“你不了解我師父,他是最不拘虛禮的,快走,大事要緊,走晚了驚動小風反倒很麻煩。”

“這次還要用玄牝木嗎?”一醉輕輕彈了彈我的腦袋。

“是啊,你怕不怕?”我揚起頭道。

“不怕。這次我會把你抱得更緊的——娘子。”一醉走近一步,將我攔腰抱緊。

“誰是你娘子?小心我等下把你踢下去。”我錘了他一拳,掙脫開。

“……”

在玄牝木的幫助下,我們很快就回到了青城,首先去見了北雅。

“幹爹……”看到一醉的那一刻北雅熱淚盈眶。

一醉看了看我,笑了:“這是你幹女兒?”

“是啊。”我幹幹地笑了笑,“北雅,此刻還不是談感情的時候,先說說皇宮裏的情況吧。”

“好。”北雅擦淨了眼淚,整理了一下情緒,接著道,“那日你要我監視太子的動向,我就一直派眼線盯著他,最近發現他在家裏聚集了很多大臣,似乎是在商量大事的樣子。更為可疑的是,這其中有一位——禁軍統領礞石……”

“礞石?”一醉皺起眉頭,現出驚訝的神情:“這礞石為人向來忠心憨直,不然也不會受到我父皇的信任,怎麽會和太子搞在一起呢?”

“是人都會有弱點,莫非這礞石被太子抓到了小辮子?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被邪魔控製了!”我忽然想到了長石的同夥。

“若礞石都被太子控製了,父皇豈不成了孤家寡人?若太子封鎖皇宮,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謀害,回頭再弄一個假詔書昭告天下,皇帝已經駕崩,再加上宰相的維護,他豈不順理成章登上大位?父死子繼,天經地義,天下人也不會有任何異議,朝堂上即使有非議,然大局已定,爭議也沒有奈何。”一醉臉上現出擔憂的神色,“既然禁軍已為太子控製就隻能調動常備軍了,可虎符在我父皇手裏,常備軍沒有虎符是無法調動的,現在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太子造反,如果這個時候向父皇要虎符反倒要他疑心要造反的是我,所以,當下最緊要的還是確保我父皇的安全,”

“要我看啊,要是太子真的要造反就好辦了,他有禁軍,我的漪蘭堂也不是吃素的啊,就算沒有虎符也一樣可以殺他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就怕他這是在故布疑陣,引你上鉤,等我們衝進去的時候再給大家安上一個造反的罪名,到時候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我歎道,“這樣,我先去皇宮察看一下情況,務必確保你父皇的安全,如果有什麽情況再用通靈鴿通知你們。”

“看來,也隻能這個樣子了。”北雅道。

一醉握住我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傷剛好,況且,如果真的發生什麽,恐怕隻有你帶領大家衝進皇宮才好。”我真摯地望向他,“放心吧,我可是方休。”

一醉望了我許久,將我緊緊擁進懷裏:“那你小心。”

我點點頭,轉身離去。

皇宮依舊,宮闕深深。令我驚奇的是,當日被我用玄光箭引起的熊熊大火燒掉的梧桐殿竟然已經重新建了起來,與當初並無二樣,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完成此舉第一可見靖闌國財力之雄厚,第二可以看得出他們的皇帝真的很在乎一醉啊。

此刻的皇宮並無半點動靜,似乎比往日還要平靜些。幾番打探下我找到了皇帝的寢宮——啟明殿。此刻貿然進去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若他們把我當成刺客恐怕就不好了。這樣想著,我化作宮女的模樣,端著茶盤,避開宮女和太監潛了進去。

看見皇帝背影的那一瞬我有些吃驚,這背影……怎麽如此熟悉?

眼前的皇帝正負手站在窗前,仰頭望月,好像在歎息著什麽,殿內並未點燈,隻有月光從窗口投進來,月色中,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孤獨與憔悴。

“誰?”皇帝發覺了我的存在,忽然轉過身

來。

他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我震驚了。

“老爹……”我眼裏泛了淚花,情不自禁地道。

眼前這個鬢發皆白,慈眉善目,略帶滄桑老人分明是將軍的老爹,想不到,轉世以後你們還是有緣分做父子。

“你是誰?朕沒有叫茶啊。”皇帝向我走過來。

“回皇上,奴婢是新來的宮女。”我不由得低下頭,行禮道。

“剛剛你叫朕什麽?”

“老……老爹。”我帶著顫音道,我這宮女扮得很失敗啊,不會一下子就露餡了吧。

“哦,為何?”皇帝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威嚴。

“是奴婢冒犯了。”我急忙跪下,“剛剛看見皇上的背影讓我想到了家裏年邁的父親,因而情不自禁……請皇上恕罪。”

皇帝突然苦笑了一聲:“你隻是睹物思親又有何錯?說起來,我還要羨慕你。如今你是親人尚在無法相見,朕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這位老人,他是以為自己心愛的兒子已經死去才會如此傷心的啊。我忽然有些愧疚,一醉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他還是個兒子,是眼前這個老人的希望,我不能那麽自私地將他搶走。

“皇上不必傷心,奴婢相信您和二皇子父子情深,有緣必會相見的。”我言辭懇切地道。

“相見?如今恐怕要等到來世了。”皇上歎了口氣,“你且起來吧,今夜暫時不要把我當作皇上,隻把我當作一個普通人家的老人,陪我說說話可好?”

“奴婢遵命。”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叫方休。”

皇上坐在榻上,略顯疲憊地將腦袋支在桌子上:“你也坐吧。”

“奴婢不敢。”怎麽說我也在皇宮待過幾天,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不是說好隻把我當作普通人家的老人嗎?”皇上微嗔,“這樣,你還像剛剛那樣稱朕為老爹可好?不知為什麽,剛剛你叫那一聲讓朕覺得心裏很溫暖很舒服。”

是啊,老爹這個稱呼可比皇上這個稱呼有溫度多了,您現在雖貴為九五之尊,恐怕也會渴望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吧,隻可惜您一口一聲“朕”已在不知不覺間將自己與大家隔離開了。

“好。”我重重地點點頭,坐了下來,心緒也輕鬆了好多:“剛剛我見老爹對月長歎,可是有什麽心事?”

“是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何況朕身為一國之君呢?”皇上長歎道。

“老爹可說給方休聽聽?方休雖然不懂國家大事,站在一個普通百姓的視角上,或可為老爹分憂一二。”

“這樣吧,我打一個比方:有一個釀酒的人家要選繼承人,老大無才無德卻有關係可以把酒賣出去,老二雖然才德兼備卻誌在四方沒有心思繼承祖業,老三雖然聰慧卻年紀過小撐不起來這基業,你說,這一家的長者該把繼承權交給誰呢?”

“小兒子吧。既然明知道老大無才無德,為何還要讓他當繼承人?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老二既然無心,即使當了繼承人也會很痛苦,這一家的長者總不會希望自己的後人痛苦地生活吧。”我想了想,道。

“可是,這長者已經年邁,恐怕等不到小兒子長大了,小兒子是庶出,名不正言不順,娘家也沒有勢力,如果現在讓他當繼承人,恐怕酒莊裏的夥計會不服氣。酒莊裏的夥計不服氣倒是其次,老大也會不服氣,如果兄弟相殘,豈不是這長者害了這小兒子?”

“既然這樣……就讓這老二來繼承吧,雖然他不願意,可這畢竟關係到自己的祖業,他是有責任的,為此犧牲掉自己的自由也是應該的,等他再找到合適的繼承人再去尋找自由也不遲。”其實我也沒了主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皇上仰天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可惜啊可惜,這二兒子已經不在了,看來,那長者也隻有將酒莊交給老大了啊。”

“老爹,此言差矣。在方休看來,釀酒不僅僅釀的是糧食,釀的更是人心。若是將酒莊交給老大,短期來看,它是可以正常運營下去,可那酒卻是變了味的,即便他再有本事,也無法欺騙品酒的人,大家又不是傻瓜,時間久了,誰還會來買他的酒?無人買酒,酒莊又藉何以存?依方休淺見,那長者就該放下傷痛,更加保重自己的身體,將酒莊傳給小兒子,或是尋找更加合適的繼承人。”

皇上聽了,緩緩坐直身子,一臉驚訝與狐疑地望向我:“朕見你不過一個小姑娘,沒想到會有如此見解。”

“皇上謬讚了。”我站起身,福了福身子,“奴婢不過一個小姑娘,哪裏懂得這麽多,這些都是聽我爹講的。”

“哦,你爹是做什麽的?”皇上突然來了興趣。

我轉了轉眼珠子開始施展自己的忽悠神功:“我爹是一個郎中,家裏有一個包治百病的祖傳秘方,後來他年老眼花不再看病

便決定將這秘方傳給我的兩個哥哥。可是依照祖訓,這秘方一代隻能有一個繼承者,於是,他也像您講的老者一樣犯了難。大哥機靈但貪財,二哥老實但駑鈍。皇上,您猜我爹將這秘方傳給了誰?”

“老二?”

“對了,就是我二哥。這藥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爹寧願將它傳給一個駑鈍的人,雖然不至於將其發揚光大,卻也不至於走偏,隻可惜……”

“隻可惜什麽?”

我歎了口氣,仿佛回憶起了悠遠的傷心事:“隻可惜,我大哥對此十分不服氣,便謀殺了我二哥奪了秘方,後來他依照此秘方大量生產藥物果然狠狠賺了一筆,可漸漸地,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他開始偷工減料,耽誤了好多人的病情,結果被告到了官府,最後死在獄中了,我爹爹氣得得了中風,至今仍舊癱在床上。我本生在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庭,讀過幾天書,被稱了幾天小姐,經此一劫,迫於家計,也隻好賣身入宮為人奴婢了。”我低聲歎起氣來,暗自打量起皇上的表情。

皇上麵色凝重,不再說話。

“是奴婢說錯了什麽話嗎?”我故作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

“你沒說錯什麽,是朕錯了,朕早就該料到的,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正當此時,外麵忽然起了一陣騷亂,我心下一顫,莫非是那太子開始動手了?

“皇上,外麵不知是什麽情況。如此深更半夜實在不正常,皇上還是要多做防備為好。”

“莫慌。這是鬆音道人在超度二皇子的亡靈。”

什麽,鬆音道人?他既已收了長石和石見穿又怎會出現在這裏?這裏麵一定有貓膩。

“皇上,茶已經涼了,待奴婢去給您換些新的來。”

“好。”

我端著茶盤走出啟明殿,頓覺外麵一片烏煙瘴氣。梧桐殿內霧氣繚繞,三清鈴玲玲作響,喇叭嗩呐聲此起彼伏,這又是在唱哪一出?

我看見鬆音道人手握三清鈴正在法壇前做法,在不知他是真是假的情況下還是不去驚擾他為好。

經過我的一番查探,發現這些道士分明都是假道士,口中胡亂念的根本不是什麽招魂的符咒,道袍下麵甚至還暗暗藏著刀鋒。

造反就造反唄,搞這麽多名堂做什麽?哦,我明白了,超度二皇子的亡靈是假,謀反篡位才是真。但這又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計策,如果一醉他們不來他們便趁勢造反,如果一醉帶著人衝進來他們便繼續裝作超度的道士,一醉反倒背上了這黑鍋,詐死也順理成章地成了為了出其不意造反的陰謀。

現在該如何是好呢?我駕著雲徘徊在皇宮上方,不知是否該通知一醉前來。

等到他們那麽多人一起攻過來,我一個人恐怕會顧此失彼。再加上那鬆音道人極有可能是那長石的同夥,在沙漠的時候我就為他所騙,在梧桐殿的時候,我又險些因他喪命,看來我已是自顧不暇了啊。

該怎麽辦?把皇上強行帶走?不行,我肯定會被當作刺客的。就算皇上會相信我不是刺客,天下也會因此大亂的,我該想一個萬全之策才好。

就在我極其無助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不是當年在登仙閣幫我們救孩子的飯桶朱大樸嗎?此刻他竟然披起鎧甲來,看來是當起了侍衛啊。

我落下去剛想跟他打個招呼,忽然聽見旁邊一個侍衛突然管他叫起礞大統領來:“礞大統領,倒了換崗的時候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嗯,下去吧。”

原來朱大樸成了礞石!

礞石見那侍衛走遠環望了一下四周便向一條小路走去,我見他形跡可疑便跟了過去。

礞石三拐兩拐走進了一間小黑屋,我貼在窗前努力聽著裏麵的聲音。

“怎麽樣,礞大統領可準備好了?”一個老太監的聲音。

“事先說好了,弑君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就算你殺了我全家也沒用。”

“礞大統領放心,等下無論裏麵有什麽動靜,隻要礞大統領視而不見就可以了,醜時一過,我保證你的家人完好無缺地在家等著你。”

“希望你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你放心,隻要此事一成,別說你的家人會安好無恙,你的祖宗都會以你為榮,你便是開國第一功臣。”說著便奸笑起來。

“哼!功臣不敢當,不落得個遺臭萬年我便稍高香了!”

“這話怎麽說?皇上已老,太子繼承帝位是順理成章的事,隻是那皇上一直霸著皇位遲遲不放手,太子也是不得已施此逼宮之策的。您放心,皇上畢竟是太子的生身父親,太子是不會弑父弑君的,隻是奉他為太上皇,讓他過兩天舒坦日子而已。”

門突然開了,那個公公走了出來,我急忙躲好。

看來這個礞石並沒有徹底壞了良心,還是可以爭取一下子的,隻是得先讓他相信我可以保證他家人的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