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_第七十章 夜話
袁周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和自己的老爹分享。他衝進了後廚，拉起正在忙乎著的老爹就往外走。袁建功正在準備明天早晨的麵點，他的手上沾滿了麵粉，工作服上也盡是油漬。看到袁周一臉興奮的拉著自己，他一邊跟著兒子往前走，一邊說：“你這是怎麽了？等我把衣服換了啊…………”
袁周並沒有給老爹換衣服的時間。大門外，李令月已經打好了一輛出租車等著他們父子倆。坐上出粗車，三人回到了租住的公寓裏。剛剛一進門，袁周抓著老爹的胳膊，兩眼放光的說：“爸，剛才我的戰友給我來電話了。他說魏國盛已經被紀檢部門雙規，魏國盛這次算是背著棺材板跳河——死定了！老爸，這回你放心了吧！”
聽到這個消息，袁建功並沒有像袁周想象的那樣欣喜若狂。他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輕聲問：“那你的名字從網上追逃名單撤下來了嗎？”
父親的話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猛然掐住了袁周的脖子。袁周臉上的笑意迅速的凝固，他搖了搖頭，老實地說：“還沒有！不過，魏國盛已經被雙規，隻要他一落馬，立刻就能證明我是清白的！”
袁周的說法讓袁建功嗤之以鼻。袁周還是太年輕啊，沒有經曆過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就算是魏國盛落馬，誰會想起他這樣的無名小卒呢？誰又會想著替他去翻案呢？袁建功笑了笑，說：“袁周啊，從小我就告訴過你。在這個世界上，不要指望任何人無條件的幫你。就算是魏國盛落馬了，他的那些黨羽還在。你怎麽就能保證你的名字會從追逃名單上撤下來呢？”
袁建功的話一點也沒有錯！自從袁周卷入這場離奇的案件當中，先是楊一平，後是魏國盛。他們倆都是因為袁周鍥而不舍的努力而最終落馬。先不說這兩個人，他們身邊的黨羽，肯定對袁周恨之入骨。靠山倒了，黨羽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這些黨羽肯定會把靠山倒台的怨氣撒在罪魁禍首袁周的身上。所以說，袁周接下來的日子隻會比原來更加的艱難。
看著已經被說蒙了的袁周，袁建功笑了笑。他拍著兒子的肩膀，說：“別灰心嘛！我也是隨口這麽一說。不管怎麽說，魏國盛被雙規對咱們來講，也是一件好事！”說著，他從口袋裏摸出兩張油膩膩的百元大鈔，遞到袁周的手上，繼續說：“你去樓下的小超市買點啤酒、涼菜，咱們好好的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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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的夜生活，這個時間才算剛剛開始。等到袁周買好了啤酒涼菜回到出租房時，老爹正在廚房住著麵條。看著老爹有些蒼老的背影，袁周的心
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老爹這一輩子真是不容易，為了能夠讓自己上學，他天天起早貪黑的賣饅頭，為自己遮風擋雨。生活剛剛有了點起色，有因為自己的原因背井離鄉。哎，等到這件事徹底解決後，我一定不在讓老爹操心！
“爸，別忙乎了！我這買了不少涼菜，夠咱們仨吃的…………”袁周有些心疼的說。
“沒事兒，馬上就好了！你和令月先吃…………”說著，袁建功轉過身來，衝著袁周笑了笑。
涼菜不是很多，隻有兩三樣。啤酒也是最便宜的珠江。好在袁建功端上來三盤炸醬麵，噴香的味道讓人食指大動。“家裏的材料不是太全，你們湊合著吃吧！有了好事，當然要吃麵條慶祝一下！來，咱們先喝一杯，慶祝魏國盛被雙規。也提前預祝袁周的事情盡快解決！”說著，袁建功拿起了瓶子，一口氣喝光了整整一瓶啤酒。
記憶之中，老爹似乎是滴酒不沾的。可是今天，老爹不但喝起了酒，而且看上去酒量似乎還不小。幾瓶啤酒灌下肚去，袁建功打開了話匣子。“袁周，你爸我沒本事啊！從你小的時候，我就沒有辦法給你一個安定的環境。你長大了一些，我沒辦法讓你去上好一點的學校。上初中的時候，別的孩子口袋裏都有十塊八塊的零花錢，可你最多有兩塊錢，還是從賣饅頭的錢盒子裏麵偷的。……“說到這，袁建功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袁周的頭。
袁周尷尬的想要躲開，可最終他還是低著頭，任憑父親那冰涼而粗糲的大手摸在自己的頭上。他歎了口氣，輕聲說：“老爸，說這些幹什麽？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更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是誰。我記得小時候你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別管有所打的困難，咱們父子倆一起闖過去！老爸，謝謝你帶著我們一路跑到了羊城來。如果不是你，我們……算了，老爸，我敬你一杯！”袁周拿起酒瓶，‘咚咚咚’的將一瓶啤酒猛灌下去。
袁建功隻是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瓶。他盯著臉色微紅的袁周，忽然開口說：“袁周，你還記得你媽媽嗎？”
這個問題讓袁周一下子呆住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跟老爸提起自己的媽媽，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當時還不足六歲的他，看著窗外的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哭喊著要媽媽。看著四處漏雨的房子和被雨澆濕的麵缸，心情煩悶的袁建功給了兒子一個巴掌，怒吼著說：“你媽跑了，不要咱們了！”從那以後，袁周從來沒有在老爹的麵前提起過自己的媽媽。
看著一臉呆滯的袁周，袁建功微微的搖了搖頭，說：“你媽
和我是一個村的。當年我入伍之後，兩家人就定下了親。在我快退伍的那年夏天，部隊裏麵給了我一個月的探親假。趁著這個探親假，我和你媽在村子裏麵結了婚。當時，我和你媽這一對，在村子裏可是人人羨慕。我在部隊裏麵當兵，你媽在農技站當技術員。我在部隊時，立過一次三等功。鄉裏麵的領導說了，我退伍回來之後，讓我以工代幹，當鄉武裝部的專幹。“
說到這，袁建功歎了口氣。“可惜啊！對越自衛反擊戰打起來之後，我成了一個俘虜。原本美好的生活就像一個五顏六色的肥皂泡一樣，被人戳破！回到家鄉之後，我麵對的是家裏人的指責和鄰居們的譏諷的白眼。你媽媽也跟著我一起受罪，丟了農技站技術員的工作，回到家裏跟著我一起種地。“
“83年，也就是生下你的第二年。你媽媽的一個遠房表姑給你媽媽介紹了一個工作。這位表姑在首都工作，據說在中央的某個單位。她給你媽媽介紹的工作是去照看一位離休老幹部的生活起居。你媽媽征求我的意見，我看得出來，她很想要這份工作，也很想離開居住的地方。我不忍心你媽跟著我一起受罪，就讓他到首都去上班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你媽媽。直到第三年的開春，你媽寄來了一封信，信裏麵裝著的是一份法院判決我和她離婚的判決書！說實話，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看到在院子裏招貓逗狗的你，我想我要是死了，你該怎麽辦呢？我喝了整整一夜的悶酒，想明白了一件事。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算得到了也會失去！第二天一早晨，我帶著家裏麵為數不多的值錢物件，開始了這些年在外做小生意的日子。“
說到這，袁建功拿起了酒瓶，衝著李令月說：“令月，你是個好姑娘！袁周有你照看，我很放心。以後我要是不在了，你要幫我把袁周看好！這小子隨我，一根筋，脾氣倔。你該敲打他就敲打他，千萬別不好意思…………”
“爸，你說這幹嘛？”袁周不滿的說道。
李令月也紅著臉，低聲說：“叔叔，我會看著袁周的。您放心…………”
袁建功點頭笑著，似乎目光中含著淚水。“好，好。來，叔叔敬你一杯…………”
李令月趕緊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叔叔，您這是怎麽了？”
袁建功喝光了瓶子裏的啤酒，說：“我沒事！明天早晨還要早起，我回會所去，你們倆也早點休息！”
任憑袁周和李令月如何的挽留，袁建功的身影還是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