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0章：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陸錦煙離開鍾秀堂的時候，特意給老太太留下了自己親手做的糕點。
這種糕點是前生陸錦煙為了討好禹景焱母親時去特意去學的，外糯內酥，還帶有玫瑰的清香，既不膩口也不會過於清淡，最是適合年紀大些的人食用。
老太太凝目看著手中的糕點。
她想到那日喜娘回來稟報的事情，三個丫頭在梅林裏差點吵了起來，陸瑤華算是打了場敗仗，而陸吟蕣和陸錦煙則是完好無損，還順帶讓陸瑤華十天半個月的下不了床。
她以前竟不知，這孩子有這麽多的小心思，別人的話或許她還不信，但喜娘的話她卻是深信不疑的。
那糕點正是大小姐陸錦煙所送，莫非是……有什麽問題？
“咯吱——”
喜娘送走陸錦煙後，回到屋內卻發現老太太拿著一塊玫瑰糕不作聲。
“老太太，這糕點怎麽了嗎？”
喜娘有些忐忑的問道。
老太太抬頭看了一眼喜娘，搖了搖頭，“沒有，隻是感歎這丫頭的確很聰明。”
“大小姐同吟蕣小姐一般，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善良，尤其是對老太太您衷心，二小姐她們，奴婢講一句不當講的話……終究是小心思多了些。”
喜娘斟酌著用詞，她頓了頓，還是又說道，“老太太您怎麽看？”
“看來你很喜歡她。”
老太太微微一笑，目光頗為冷淡，“我相信你的眼光，一般入了你的眼的人都是好的，我也該想到，寧氏出身好，生的女兒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我之前未曾注意到，但她既然想要找一個庇護，而這丫頭……”
老太太垂首輕咬了一口糕點，懶懶說道，“於我來說也算有個伴，隻要沒有什麽出格的事，咱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
喜娘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她原本還以為老太太會因為梅林的事對大小姐起了疑心，卻不曉得，在老太太心裏，大小姐早已占了不小的份量。
不過也是，否則老太太在那日定然是不會幫大小姐把害二小姐栽倒的事就這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過大小姐也真是聰明，就那麽斷定老太太會幫她？
喜娘笑了笑，麵色有些無奈。
“你很喜歡她？”
老太太注意到她的神態。
“奴婢隻是覺得……大小姐她，其實也很惹人心疼。”
夫人不愛管事，老爺又不喜大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流香閣，又有好幾個庶妹在虎視眈眈，這日子若不尋求個庇護一個小孩子該怎麽過。
老太太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說道，“都說這大丫頭長的沒有二丫頭精致，不過我瞧著，大丫頭才是個能成事的人。”
喜娘心裏一動。
老太太說這話就是站在大小姐邊上了。
陸錦煙出了鍾秀堂就徑直往流香閣的方向走去。
“小姐，老太太很喜歡您呢。”
允兒跟在陸錦煙身後，神色很欣喜的說道，“隻要老太太喜歡小姐了，咱們就不用怕方姨娘和二小姐了，更不用怕老爺了。”
陸錦煙聞言冷冷的瞥了一眼允兒，允兒一愣，隨即有些怯意的說道，“奴婢說錯什麽了嗎？”
“全部錯了。”
陸錦煙冷冷的說道，“允兒，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成為你全部的倚靠。”
她轉頭，允兒臉色煞白，也難怪，她還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自然不會懂得這些。
但這些道理，
卻是陸錦煙用了一生才領悟出來的。
真真是血的教訓啊……
陸錦煙藏在袖子裏的手忍不住捏緊，麵容冷漠，微微露出幾分狠厲。
“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倚靠的，隻有你自己。”
“奴婢明白了。”
允兒福了福身，麵色很難看，但是聲音卻很堅定，“小姐說的奴婢一定謹記，下次定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嗯。”
陸錦煙點頭，轉身繼續往前走。
老太太從沒有麵上那麽好哄，這是陸錦煙活了兩世對於老太太最深刻的一個印象。
縱然她已經老了，但她絕對不糊塗，所以你對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以她毒辣的眼光，陸錦煙就不信她未必看不出來。
因此，前生即便陸瑤華怎樣討老太太的歡喜，老太太也沒有正眼看過她的原因。
天空中下著小雪，允兒撐開傘將陸錦煙遮住，陸錦煙頓了頓，停住腳步，清亮的眼眸望著這白雪微微發愣。
前生她死的那一天，也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
冷到了人的骨子裏。
陸瑤華！
三個字是陸錦煙畢生不能忘的痛。
她的腳步踉蹌了一下，突然感覺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片黑暗，而下一秒，她已經栽倒在雪地裏，雪水沁骨的冰涼，順著陸錦煙薄薄的衣衫一點點的攀爬，企圖奪走她身體的溫度。
陸錦煙病了。
在回流香閣的途中，陸錦煙突然暈倒，嚇得允兒差點就要哭出來。
陸錦煙醒來之後已經回到了溫暖的流香閣內，她看了看自己蓋著的厚厚的絲綢被褥，微微直起身子，卻見寧氏守在自己的身邊，她閉著眼睛，眼下微微青色，顯然已經守了好些時候了。
“娘……”
陸錦煙輕聲喚道，嗓音還有些嘶啞，但還是讓寧氏一個激靈就睜開了眼睛，欣喜道，“煙兒？”
“娘……”
陸錦煙鼻尖微微發酸。
“怎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寧氏握住陸錦煙的手，還有些冰涼，她擔憂的差點就要掉眼淚，緋紅著眼圈道，“手怎麽那樣的涼，來人啊，給小姐灌好湯婆子送上來。”
“娘，我沒事……”
陸錦煙勉強笑了笑，因為臉色太過蒼白，這樣的笑容反而顯得牽強，寧氏心疼的不得了，眼淚就“啪嗒”往下掉，“你這孩子，染了風寒還到處跑，怎的不傳個醫丞給自己看看？”
“我這不是也不知道嘛……”
陸錦煙小聲辯駁道，然後拉著寧氏的手撒嬌，“娘，你別怪我，女兒現在好渴，娘給女兒倒杯水好不好？”
“壞丫頭。”
寧氏刮了刮陸錦煙的鼻子，陸錦煙則吐了吐舌頭。
寧氏倒了一杯水，試好了溫度才遞給陸錦煙，伸手捋了捋她額角的發絲，柔聲道，“老夫人特地來看過你了，還說她知道你有孝心，這幾日便不必日日同她請安了。”
“那我又可以偷懶了？”
陸錦煙眨了眨眼，神色很是天真可愛。
“偷什麽懶。”
寧氏失笑道，“你同老太太感情好還用我來說嗎？隻怕到時不用我催你你就自個跑到鍾秀堂去了，平日裏來我這也不見你如此勤。”
“娘這是吃醋了嗎？”
陸錦煙調皮的說道，她蹭到寧氏懷裏，感覺到寧氏柔軟溫暖的指腹在自己臉上滑過，她努力壓抑住自己心裏的酸楚，輕聲說道，“娘，女兒隻有你了，你一定，一定要好
好的。”
寧氏笑容微微黯淡下去。
她沉默了很久，一直到陸錦煙睡著，寧氏小心的把陸錦煙扶好，然後替她被被褥之間的縫隙一一捏好。
“咯吱——”
是開門的聲音。
寧氏走後，陸錦煙躺在榻上，緊閉的雙眸才兀然睜開。
到底何時才能讓母親敞開心扉呢？陸錦煙沒有辦法。
不過目前這些還不需要考慮，目前的事情是……
陸錦煙眸中神色倏然冷寂下來。
她為何會無緣無故的暈倒？
陸錦煙掀開被褥起身，打開窗戶，一排鮮豔的花朵姹紫嫣紅。
陸錦煙喜歡花，無論春夏秋冬都喜歡在窗戶外養各種各樣的花，而在這大冬天的，自然沒有什麽漂亮的花，而這些花都是從丞相府的溫室中移過來的。
比如，這殷紅的夾竹桃。
陸錦煙的指尖拂過鮮花的花瓣，然後微微用力一扯，一朵漂亮的花就碎成了幾瓣，然後從指尖飄飄灑灑的落下。
當真以為她不知道嗎？
夾竹桃的花朵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聞之過久，會使人昏昏欲睡，精神萎靡不振，更甚者會智力下降，反應遲緩，這種花還會排泄出一種乳白色的**，接觸過久會導致中毒。
關了窗戶，陸錦煙嫌棄的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然後用毛巾沾了水一點點的洗幹淨。
眸中神色微冷。
陸瑤華看來已經受不了了打算動手了。
這種下作的手段都使出來了，竟還隻有七歲，她還當真不信呢。
“喵嗚！”
尖銳的貓叫傳了過來，陸錦煙以為是小白貓在鬧脾氣，微微皺眉，斥道，“白雪你再發瘋我就把你扔出去。”
“喵嗚！”
聲音還是很尖銳，陸錦煙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咬著自己的裙角，她低頭，白雪正用一雙碧綠的好像寶石一般的眼睛委屈兮兮的看著自己。
主人，你怎麽能冤枉我呢？
陸錦煙竟然自動腦補了一下白雪此刻的心裏所想。
停止！
陸錦煙皺著眉把裙角從白雪嘴巴裏扯了回來，“喵嗚喵嗚”的聲音還是很高調，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招過來。
陸錦煙突然心裏有了點底，她打開窗子，一隻小黑貓如初見一般蹲在雪堆之上，它扯著嗓子大嚷，“喵嗚喵嗚”鬧得陸錦煙腦袋嗡嗡作響。
“閉嘴！”
陸錦煙斥道，她直接爬窗過去，一把拎起小黑貓，意識到危險在和自己靠近的時候，黑曜連忙狠蹬著自己的小短腿，試圖逃脫陸錦煙的魔爪。
“喵嗚！”
黑曜突然看到一個影子，連忙扯著嗓子呼救。
銀色的麵具，尖尖的下巴，雪白的膚色，一雙絕美的眼眸帶著幽深的黑色。
如瀑布一般的黑發長至腰間，未紮未束，隻在發尾處一根用雪白的發帶綁住，如同他的華裳，都是清一色的雪白。
陸錦煙挑了挑眉，語氣冷淡道，“你要替它求情？”
他微微一愣，隨即搖頭道，“不，你隨意。”
黑曜幾乎想去撞牆。
“喵嗚！”
它朝自家主人撓爪子，卻被陸錦煙一下子扔出了老遠。
她看了眼男人銀色的麵具，又看了一眼男人無波無瀾的眸子，微笑道，“你就不怕你的寶貝貓被我摔壞了？”
“他皮厚。”
男人說到這，又頓了一下，語氣很認真道，“而且，它也不是我的寶貝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