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憐香惜玉的花如玉
夜色已臨。
一個人施施然從外麵的黑暗中走了進來,頭上戴著頂紫緞鑲嵌珍珠頂冠,身上穿著件刻絲萬字錦底滾花袍,外麵套著紫緞子繡五彩坎肩,腰上圍著鬆石大革帶,鑲著二十四顆上好珍珠,珠光圓潤,每一顆都大如龍眼。
他的臉也像是珍珠般光滑圓潤,挺直的通天鼻梁,眸子漆黑,嘴唇卻紅如櫻桃,不笑時臉上也仿佛帶著三分笑意。
在燈光下看來,就算是豆蔻年華的美女,也沒有他這麽樣嫵媚姣好。
但每個人看見他時,臉色卻好像全都忽然變了。
“花如玉!”
就算沒有見過他的人,也知道他是花如玉。
他的確是個如花似玉的人。
不是女人,是男人。
花如玉自己也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世上並沒有幾個。
所以他的態度溫柔優雅,眉宇間卻又帶著三分傲氣。
他微笑著走進來,卻連看都沒有向金菩薩他們看一眼,隻是凝視著地上的風四娘,柔聲道:“可憐你活著時千嬌百媚,死了後卻無人聞問,但願你一縷芳魂,早登極樂。別的人雖然無情無義,我花如玉卻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人上人忍不住冷笑道:“你照顧她?”
花如玉長歎道:“我跟她雖然非親非故,卻也不忍眼見著她死後遭人如此冷落。”
人上人冷冷道:“你幾時變成這麽好心的?”
花如玉道:“我本就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人上人道:“聽你說得這麽好聽,她難道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花如玉這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淡笑道:“她若是死在我手上的,你難道還想替她報仇不成?”
人上人不說話了,他當然不會為了一個死人和花如玉拚命。
花如玉笑了笑,道:“金菩薩菩薩心腸,是不是肯替她料理後事?”
金菩薩不開口。
花如玉道:“厲青鋒人稱俠盜,難道也不肯?”
厲青鋒閉著嘴。
花如玉歎了口氣,道:“三位既然全不要她,她的後事,也隻好由我來照料了。”
他揮了揮手,外麵立刻有兩個青衣少女閃身而入,抬起了風四娘的屍骨,很快地退出門外,又一閃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花如玉黯然自語道:“人情冷暖,世情炎涼,我今日收了她的屍身,等他日我死了後,卻不知有誰會來葬我?”
他歎息著,慢慢地走了出去,他的腳步雖輕,但隻要他走過的地方,立刻就現出個很深的腳印。
厲青鋒本來想追出去,看到了地上的腳印,立刻又忍住。
金菩薩搖了搖頭,喃喃道:“這個人長得雖如花似玉,心腸卻如狼似虎,我實在不懂他怎麽會來替風四娘收屍?”
人上人冷冷地說道:“也許他想換換口味,吃個死人。”
花如玉真的連死人都吃?
風四娘沒有死,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了心心。
心心的手也沒有斷,她兩隻手非但還是完整的,而且是柔美纖秀,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風四娘吃驚地看著她,道:“你的手……”
心心嫣然道:“我的手沒有風四娘美。”
風四娘道:“你還有兩隻手?”
心心道:“我一直都有兩隻手。”
風四娘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有三隻手哩。”
心心道:“怎麽會有三隻手?”
風四娘道:“若沒有三隻手,剛才中了毒的那隻手怎麽不見了?”
心心嫣然道:“若是連那麽一點點毒我都受不了,我就算有三十隻手,現在也早就全都不見了。”
風四娘道:“那隻不過是一點點毒?”
心心道:“很少的一點點。”
風四娘道:“可是你剛才……”
心心道:“我剛才隻不過想讓四娘知道,那怪物是個什麽樣的人而已。”
風四娘盯著她看了半天,道:“我剛才是不是說過,你一定能找得到個如意郎君的?”
心心道:“嗯。”
風四娘又歎了口氣道:“現在我倒真有點替你那如意郎君擔心了,像你這樣的老婆,男人怎麽吃得消呢?”
屋子裏布置得精致而華麗。
風四娘四下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問道:“我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心心道:“是我們抬你來的。”
風四娘道:“抬我來的?”
心心道:“你剛才已死過一次。”
風四娘眨了眨眼,道:“我怎麽死的?”
心心道:“我送去的那套衣服上有毒。”
風四娘道:“連衣服上都能下毒?”
心心道:“別人不能,花公子能。”
風四娘道:“他為什麽要毒死我?”
心心抿著嘴一笑,道:“因為他怕別人把你撕成好幾半。”
風四娘苦笑道:“剛才來搶我的人實在不少。”
心心道:“可是你一死,那些人就全都連沾都不敢沾你了。”
風四娘道:“所以你們就把我抬了回來?”
心心柔聲道:“無論你是死是活,我們都一樣會照顧你的。”
風四娘道:“你們連死人都能救得活?”
心心道:“別人不能,花公子能。”
風四娘歎道:“看來你們這位花公子,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心心歎了口氣,道:“說老實話,我還真的沒看見過比他更了不起的人。”
風四娘眼波流動,道:“為什麽不讓我看看他?”
心心笑說道:“就算我想不讓你看他,他也不答應的。”
隻聽珠簾外已有人道:“公子傳話,四娘若是已醒了過來,就請到前廳用酒。”
前廳布置更富麗堂皇,看來就像是個用錦繡堆成的世界。
桌上也已堆滿了酒菜。
心心道:“今天的菜是我準備的,有肥雞燒鴨子、雲片豆腐一品,燕窩火熏雞絲、攢絲鍋燒雞一品,肥雞火熏燉白菜一品,三鮮丸子一品,鹿筋燉肉一品,清蒸鴨子糊豬肉一品,炒雞一品,燕窩鴨條、鮮蝦丸子、膾鴨腰、溜海參各一品,外加雞泥蘿卜醬、肉絲炒翅子、醬鴨子、鹹菜炒茭白四碟下酒菜,還有野雞湯一品,酥油茄子一品,粳米膳一品,竹節卷小頭一品,蜂糕一品……”
她還沒有說完,風四娘已聽得怔住了。
心心又道:“這桌菜是我按照禦膳房的菜單準備的,不知道夠不夠吃。”
風四娘道:“你還不知道夠不夠吃?”
心心道:“嗯。”
風四娘說道:“你以為我是誰?是個大肚子的彌勒佛?”
心心嫣然一笑,說道:“我隻不過知道你一定餓得很。”
風四娘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我本來的確餓得很,可是這麽多雞鴨魚肉,我別說吃,就算看,也看飽了。”
她剛坐下,就看見一個人掀起珠簾走進來。
連風四娘都沒有看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她見過的男人本已不少。
花如玉已微笑著向她一揖,卻又突然皺起了眉,道:“今天的菜是誰準備的?”
心心道:“是我。”
花如玉歎了口氣,道:“你真是個粗人,把這麽多雞鴨魚肉堆在桌子上,四娘莫說吃,就算看,也要看飽了。”
風四娘忍不住笑道:“想不到花公子居然還是風四娘的知己。”
花如玉道:“能有四娘這樣的紅粉知己,花如玉死而無憾。”
風四娘嫣然道:“你不會死的,連死人你都能救活,你自己怎麽會死?”
花如玉歎道:“看來又是心心多嘴。”
風四娘道:“但她還沒有告訴我,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花如玉笑道:“四娘本是到什麽地方來的?”
風四娘道:“亂石山。”
花如玉道:“這裏就是亂石山。”
風四娘眼珠一轉,說道:“亂石山有這麽漂亮的地方?”
心心搶著道:“這地方本來並不漂亮,可是我們公子一來,就漂亮了。”
花如玉笑了笑,道:“我隻不過從不願虐待自己而已。”
風四娘又笑了,道:“看來你不但是我的知己,還是我的同道。”
花如玉道:“隻要四娘不把我看成金菩薩他們的同道,我就已心滿意足了。”
風四娘盯著他,
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不是他們的同道?”
花如玉微笑說道:“金菩薩一心隻想謀財,人上人和厲青鋒一心隻想害命,四娘看我像是個謀財害命的人麽?”
風四娘笑道:“你不像,但他們都是想謀誰的財,害誰的命呢?”
花如玉歎道:“蕭十一郎,當然是蕭十一郎。”
風四娘道:“你是不是為了蕭十一郎來的?”
花如玉道:“不是。”
風四娘道:“真的不是?”
花如玉微笑道:“莫說隻有一個蕭十一郎,就算有十個蕭十一郎,也無法打動我,要我到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來。”
風四娘道:“是什麽打動了你?”
花如玉道:“是一個人。”
風四娘道:“誰?”
花如玉道:“你。”
風四娘又笑了,道:“我喜歡聽男人說謊,謊話總是叫人聽著舒服的。”
花如玉卻歎了口氣,道:“隻可惜這次我說的不是謊話。”
風四娘道:“哦?”
花如玉道:“除了四娘外,世上還有什麽人能要我到這種地方來?”
風四娘瞪著眼道:“我好像並沒有要你到這種地方來。”
花如玉道:“隻可惜我還是非來不可。”
風四娘道:“非來不可?為什麽?”
花如玉又歎了口氣,道:“做丈夫的若知道妻子有了危急,當然非來不可。”
風四娘笑了,道:“原來花大哥是為了花大嫂而來的。”
花如玉道:“嗯。”
風四娘道:“我們這位花大嫂,想必也一定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了。”
花如玉點了點頭,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她臉上,忽又歎了口氣,道:“這位花大嫂的確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我真不知道是幾生才修來的好福氣呢。”
風四娘道:“所以你最好還是小心點。”
花如玉道:“小心什麽?”
風四娘嫣然一笑,道:“小心你的眼睛,她若知道你這麽樣盯著我看,說不定會吃醋的。”
花如玉道:“她不會。”
風四娘道:“難道這位花大嫂從來也不吃醋?”
花如玉說道:“她常常吃醋,但是卻絕不會吃你的醋。”
風四娘道:“為什麽?”
花如玉說道:“因為花大嫂就是你,你也就是花大嫂。”
風四娘怔住。
花如玉微笑道:“其實我自從跟你成親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別的女人了。無論誰有了你這麽樣如花似玉的嬌妻,都絕不會再將別的女人看在眼裏的。”
風四娘終於長長吐出口氣,道:“原來我就是花大嫂。”
花如玉道:“你本來就是的。”
風四娘道:“我是什麽時候嫁給你的呢?”
花如玉道:“你自己難道忘了?”
風四娘道:“我忘了。”
花如玉歎道:“其實你不該忘記的,因為那天正好是五月初五。”
風四娘道:“端午節?”
花如玉說道:“不錯,我們就是端午節那天成的親。”
風四娘的心已沉了下去。
今年端午的前後幾天,她心情很不好——每到過年過節的時候,她心情總是不太好的。
所以她也跟往年一樣,找了個地方,一個人躲了起來。
那幾天她既沒有見過別的人,也沒有任何人看見過她。
她自己當然知道她絕沒有嫁給花如玉,但除了她自己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人能替她證明了。
花如玉看著她,笑得更愉快,又道:“我們的婚事雖倉促,但總算辦得還風光,而且還有媒有證,你就算想賴,也是賴不掉的。”
風四娘忽然又笑了,道:“能嫁給你這樣的如意郎君,我歡喜還來不及,為什麽要賴?”
花如玉道:“你假如真的喜歡我,為什麽要在洞房花燭夜那天晚上偷偷溜掉?”
風四娘笑道:“因為我已經習慣了,每到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我總是要溜一次的。”
花如玉道:“但現在我既然又找到了你,就絕不會再讓你溜了。”
風四娘忍不住歎了口氣,苦笑道:“我知道。”
她的確知道這次是絕對溜不掉的。
所以她忽然間就已經糊裏糊塗地變成花如玉的老婆了,你說這件事有多妙。
無論怎樣看,花如玉都應該算是個非常好看的男人,不但年少多金,而且溫柔體貼,無論誰能嫁給這麽樣的一個男人,都應該覺得很愉快了,但風四娘現在卻隻覺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花如玉還是在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就好像恨不得趕快將這嬌滴滴的新娘子抱進洞房去。
風四娘卻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他活活捏死,隻可惜她也知道,要捏死這個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花如玉微笑著柔聲說道:“洞房我已經又再準備好了。”
風四娘道:“哦?”
花如玉道:“這些東西你若不喜歡吃,我們現在就可以先進洞房去。”
風四娘眼珠子轉了轉,道:“這麽好的菜,不吃豈非可惜?”
她果然大吃起來,而且從來也沒有吃得這麽多。
因為她知道這一頓吃過後,下一頓就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吃得到嘴了。
花如玉笑眯眯地在旁邊看著,等著。
風四娘用眼角瞟著他,忍不住冷笑道:“娶了個這麽能吃的老婆,你還笑得出?”
花如玉道:“怎麽會笑不出?”
風四娘道:“你不怕我把你吃窮?”
花如玉笑道:“能娶到你這麽有福氣的老婆,我怎麽會窮?”
風四娘牙癢癢的,真想咬下他一塊肉來,可是她就算咬下來也吞不下去了。
她已連一錢肉都吞不下,無論人肉豬肉都一樣吞不下。
花如玉道:“你吃完了?”
風四娘隻好承認,道:“今天我胃口不好,少吃一點。”
花如玉柔聲道:“那麽現在……”
風四娘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我想喝酒,你難道不陪我喝幾杯?”
花如玉道:“我當然陪你。”
風四娘的眼睛又亮了,道:“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
花如玉微笑道:“別人不來灌我,新娘子難道反而想灌醉我?”
風四娘也微笑著道:“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新郎官豈非總是要喝醉的?”
她笑得實在有點不懷好意,她的確是想把這個人灌醉。
誰知花如玉看起來雖然很秀氣,喝起酒來卻像是個酒桶。
像風四娘這樣的女人,想灌醉她的男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她酒量若沒有兩下子,也不知要被別人灌醉多少次了——那麽她的衣服也不知要被人脫下多少次了。
她喝酒還有個最大的本事,別人酒一喝多,眼睛就會變得迷迷糊糊,可是,她愈喝得多,眼睛反而愈亮,誰也看不出她是不是真喝醉了,所以她酒量雖然並不太好,也很少有人敢跟她拚酒。
誰知花如玉也一樣,酒喝得愈多,他看來反而愈清醒。
風四娘的眼睛已亮得像是盞燈,一直瞪著他,忍不住道:“你喝醉過沒有?”
花如玉笑道:“喝酒的人,誰沒有喝醉過?”
風四娘道:“所以你也喝醉過?”
花如玉道:“我常醉。”
風四娘說道:“可是你喝起來並不像常會喝醉的樣子。”
花如玉道:“誰說的,去年我就醉過一次。”
風四娘道:“去年?”
花如玉道:“五年前我也醉過一次。”
風四娘道:“你這一輩子隻醉過兩次?”
花如玉道:“兩次已經很多了。”
風四娘歎了口氣,苦笑道:“有些人一天醉兩次,也不嫌多。”
花如玉悠然道:“其實我也想多醉幾次,隻可惜酒總是不夠。”
風四娘道:“要多少酒才夠?”
花如玉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隻知道去年那次我隻不過喝了十二壇竹葉青,就已不省人事了。”
風四娘又怔住,十二壇竹葉青,就算要往盆裏倒,也得倒上老半天的。
花如玉道:“這次我們來得匆忙,帶來的酒也不多,好像一共隻有十二壇,若是你覺得不夠,我現在就可以叫人下山去買。”
風四娘又歎了口氣,道:“十二壇酒別說喝下去,就算把我泡在裏麵,也足夠淹死我了。”
花如玉道:“你還想喝多少?”
風四娘道:“一點也不喝了。”
花如玉的眼睛也像金菩薩一樣眯了起來,柔聲道:“那麽現在……”
風四娘忽然跳了起來,說道:“現在我們就進洞房去。”
於是風四娘就跟這個陌生的男人進了洞房。
這是她第二次進洞房,她走進去的時候,看來就好像烈士走上戰場。
這個洞房看來也跟別的洞房沒什麽兩樣,屋子裏紅燭高燃,被子上繡著鴛鴦。
但這個新娘子看來卻跟別的新娘子很不一樣,她從頭到腳,簡直沒有一個地方看來像是個新娘子。
心心吃吃地嬌笑著,唱著喜歌:
今宵良辰美景,
花紅柳綠成蔭。
明年生個胖娃娃,
抱在懷裏見親娘。
風四娘忽然拍手道:“唱得好,新娘子有賞。”
心心嫣然道:“賞什麽?”
風四娘道:“賞你一個大耳光。”
她真的一個耳光打了過去,隻可惜心心這小狐狸竟似早已防到了這一招,早已溜了出去,還替他們在外麵掩起了門。
花如玉微笑著,悠然道:“其實你用不著趕她走,她也會走的。”
風四娘咬著嘴唇,道:“誰說我用不著趕她走?我已經急死了。”
花如玉眯起眼睛,道:“急什麽?”
風四娘也眯起了眼睛,道:“你猜呢?”
她好像已有些醉了,忽然轉了個身,就倒在繡著鴛鴦的枕頭上,眯著眼睛,看著花如玉,忽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花如玉道:“二十一。”
風四娘咯咯地笑了起來,道:“我若早點成親,兒子說不定已有你這麽大了。”
這句話說得雖然有點煞風景,卻又別有一種撩人的風情。
但花如玉也笑了,道:“我一向喜歡年紀比我大的女人,年紀大的女人才懂得風情。”
他微笑著,慢慢地向風四娘走過去。
風四娘眨著眼道:“你呢?你懂不懂風情?”
花如玉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風四娘的臉似也有點紅了,紅著臉,閉起了眼睛。
花如玉的呼吸似已愈來愈近。
風四娘輕輕呻吟了一聲,輕輕地道:“小弟弟,你是我的小弟弟,姐姐喜歡你……”
花如玉看來也已昏了,吃吃地笑著,道:“你喜歡我什麽?”
風四娘道:“我喜歡你去死。”
她的人忽然從床上彈了起來,眨眼間已攻出了七掌,踢出了三腳。
一個男人在發昏的時候,本來是絕對躲不過去的,連一招都躲不過去。
誰知花如玉突然又一點都不昏了,他一出手,就握住了風四娘的腳,好快的出手!
風四娘隻覺得腳底一麻,全身的力氣,忽然間都已從腳底心溜了出去。
花如玉竟已脫下了她的鞋子,輕撫著她的腳心,微笑著道:“好漂亮的一雙腳。”
風四娘全身都已軟了。
又有哪個女人腳心不怕癢的。
她忽然又想起那次為了割鹿刀,落在獨臂鷹王司空曙的手裏,那個殘廢的怪物也脫下她的鞋子,而且竟用胡子來刺她的腳。花如玉雖然沒有胡子,可是他這雙手卻比胡子還要命,他的手至少比胡子要靈活得多。
那次是蕭十一郎去救了她,這一次呢?天知道蕭十一郎現在在哪裏!
風四娘氣得想哭,卻又癢得想笑,她哭也哭不出,笑也不能笑,忍不住叫起來。
花如玉卻微笑道:“你這麽鬼叫,若是被外麵的人聽見,你猜人家會怎麽想?”
風四娘果然連叫都不敢叫了,咬著嘴唇,道:“算我服了你了,你放開我好不好?”
花如玉道:“不好。”
風四娘道:“你……你想怎麽樣?”
花如玉道:“你猜呢?”
風四娘不敢猜,她連想都不敢想。
花如玉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出手的,我一直都在等著,想不到你居然能這麽沉得住氣,居然能一直等到現在。”他輕輕歎了口氣,又道,“隻可惜你現在出手還是嫌太早了些。”
風四娘道:“我應該等到什麽時候再出手?”
現在她隻希望能逼他多說幾句話了。
花如玉道:“你本該等我上了床的。”
風四娘歎了口氣,她本來的確是想等到那時候的,她也知道那時候的機會要好得多,隻可惜她太怕,怕男人碰到她。
她看來雖然是個很隨便的女人,其實卻還沒有被男人真正碰到過。
花如玉歎息著,又道:“由此可見,你還不能算是個真正厲害的女人。”
風四娘道:“你卻是個真正厲害的男人。”
花如玉微笑道:“一點也不錯。”
風四娘道:“為了這件事,你已計劃了很久?”
花如玉道:“也有兩三個月了。”
風四娘說道:“你知道我在過年過節的時候,總是會一個人躲起來的,所以才說是在端午節那天跟我成的親。”
花如玉笑道:“所以你就算想賴,也賴不掉的。”
風四娘道:“你也知道我從洞房裏溜掉過?”
花如玉道:“這件事有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你這次若是想賴,我也可以說你又犯了老毛病。”他微笑著,又道,“我還可以說,你本來是想嫁給我的,但一聽到蕭十一郎的消息,就又想反悔了。”
風四娘道:“所以我無論怎麽否認,別人都一定不會相信。”
花如玉笑道:“所以你已命中注定,要做我的老婆了。”
風四娘說道:“可是……可是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呢?”
花如玉道:“因為我喜歡你。”
風四娘說道:“你若真的喜歡我,就不該這樣子對我。”
花如玉道:“就因為我真的喜歡你,所以才要這樣子對付你。”
風四娘道:“你……你難道真的要……要……”下麵的話,她簡直連說都不敢說出來。
花如玉的手已在解她的衣襟。
她忍不住又大叫起來。
花如玉歎了口氣,道:“難怪有人說洞房如屠宰場了,你這樣叫真像是在殺豬。”
風四娘道:“你……你真敢脫我衣服?”
花如玉柔聲道:“我不但要脫你衣服,而且還要脫光。”
風四娘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她忽然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已赤裸裸地呈現在花如玉麵前,她全身都已緊張得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
花如玉看著她,眼睛裏充滿了讚賞之意,微笑著道:“你緊張什麽?”
風四娘咬著牙,全身不停地發抖。
花如玉道:“我知道以前也有男人看見過你洗澡的,那時候你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那種情況當然和現在不同,他當然也知道,那些男人最多也隻不過看兩眼而已,可是他……
風四娘恨恨道:“現在我也已讓你看過了,你還想幹什麽?”
花如玉道:“這裏是洞房,你是新娘子,我是新郎官,你應該知道我想幹什麽的。”
風四娘道:“你真的想娶我?”
花如玉道:“當然是真的。”
風四娘道:“你……你難道看不出我已是個老太婆了!”
花如玉道:“我看不出,你看來簡直還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風四娘忽然發現他的手已放在她的腿上,而且還在輕輕地移動,他的手又輕又軟。
風四娘隻覺得自己全身也都已軟了,又熱又軟,她畢竟是個女人,畢竟是個三十五歲的女人。
花如玉看著她,微笑著道:“你看來好像真的緊張得很,難道從來也沒有男人碰過你?”
風四娘咬著牙,眼淚已沿著麵頰流下。
花如玉笑得更得意,道:“原來真的沒有男人碰過你,能娶到你這麽樣的女人,我真是好福氣……”
他的人已爬了下去。
風四娘閉上眼睛,流著淚,道:“你總會有一天要後悔的,總有一天……”
這本來是威脅,是警告,可惜她口氣卻已軟了,無論多硬的女人,到了這時候,也會變得軟弱的。何況,花如玉畢竟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