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_第二章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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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邵清羽來說,這張請帖是她成年之後最凶險的一場噩夢。

午夜,家裏其他人都已經入睡,隻有她的臥室依然亮著黃色的燈光。

她剛剛沐浴過,披散著的頭發還散發著鼠尾草洗發水的香味,她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望著那張請帖發呆。

她的床上鋪著前幾天保姆剛換的埃及棉床品,潔淨素雅。

好幾個一線牌子的包包被隨意地堆在房間一角,這是她最近經常背的幾個,另外還有一大堆在後麵的衣帽間裏。

上個月剛買的灰色的羊絨外套,還有好幾條限量款的大牌圍巾,被她卷成團放在髒衣簍裏,明天保姆就會來收去洗。

她的房間總是這樣,再昂貴的物件來到這裏也都是尋常,邵清羽最煩的就是那種買個包回去當祖宗似的供著的人,那樣有意思嗎?你伺候它還是它伺候你?

以前葉昭覺來她家玩,目睹此番情形,差點兒慪得吐血—朱門酒肉臭啊,邵清羽,你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我們這些貧民的感受?

可是,邵清羽覺得自己無辜極了,你們眼裏的奢侈、浪費、暴殄天物,真的就是我的日常啊。

她真是得意慣了,驕縱慣了,目中無人慣了,一直以來生活在雲端之上,腳不沾塵,從沒想過人生中還有這樣的陷阱靜候著她。

蔣毅徹底離開我了—這件事,在她收到請帖的這個夜晚變得更鮮活,更尖銳。

她這才發覺,她現在已經很少想起這個人了,猛然一下甚至會記不清楚他的樣子。

但是這不意味著自己沒有愛過他,更不意味著眼看他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時,自己的內心能夠毫無波瀾。

葉昭覺下午說的那句話又在她的腦海中響起: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擔相應的結果。

可是我做錯了什麽?

邵清羽恨恨地想:你又不是我,你們都不是我,你們根本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所以你們一個個占據道德製高點,道貌岸然地譴責我,聲討我。

當葉昭覺將何田田所說的一切複述過後,邵清羽不但沒有推諉,反而大大方方,理直氣壯地承認了。

“是,當年我是以退學為要挾,逼我爸想辦法把何田田弄走的,這又怎麽了?那麽多同學眼睜睜地看著我從樓梯上滾下去,我難道不丟臉嗎?你們上課的時候,我在幹什麽?你知道的—我躺在醫院裏!那個傷疤到現在還在我的後腦勺上,葉昭覺你不要給我裝好人,換了是你,你難道不想出口氣?”

葉昭覺的眼睛裏有種很深邃的東西,她深深地看著邵清羽,並沒有打算與她爭辯什麽。

這麽多年了,她早已習慣了邵清羽這一套處世原則:別人欠我的,我一定要討回來,我欠別人的……但是我怎麽可能欠別人的?

“他們不會有好下場的!”盛怒之下,邵清羽口不擇言,“這些死窮鬼,沒錢還好意思結婚,蔣毅他買得起鑽戒嗎?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去哪裏不是我付錢?他連個好一點兒的餐廳都去不起。還有,她何田田穿什麽結婚,恐怕連稍微講究一點兒的婚紗都買不起吧?像她那樣的貨色,也就配去破影樓租條發黃的破裙子湊合一下。”

葉昭覺實在聽不下去了:“我隻是負責把請帖送給你,其他的事情都與我無關,你走吧。”

邵清羽對葉昭覺的態度感到非常不滿,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葉昭覺:“你不站在我這邊嗎?”

“我也很想站在你這邊……”葉昭覺輕聲說,“可我也是你說的那種,死窮鬼。”

氣氛冷到了極點,兩人都不再說話,隻是沉默而堅硬地對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邵清羽深吸一口氣,拿起包,穿上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葉昭覺家,走時故意重重地摔了門,以此表示她的憤怒。

那動靜太大,以至於屋內的綠植都抖了抖葉子。

從下午到晚上,在商場裏怒刷了幾萬元之後,回到家裏,邵清羽依然沒能平複心情。

她恨何田田,也恨蔣毅,甚至連帶著對葉昭覺都有點兒恨,你們所有人都是王八蛋,你們全都對不起我!

當她意識到自己在流淚時,狠狠地嚇了一跳。

為什麽?為什麽要因為那些死窮鬼做的事情哭?

她知道他們想讓她不好過,可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會很難過。

她狠狠地抹眼淚,毫不在意過度用力拉扯皮膚會導致麵部皮膚鬆弛,這時,她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裏的一大堆公仔布偶上。

其中有一隻打瞌睡的白色兔子,平時她連瞄都懶得往那兒瞄一眼。

可這個時刻,她記起來了。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在他們都還很喜歡去打電玩的年紀。

蔣毅什麽都會玩,什麽都玩得得心應手,不管他在哪台電玩機前打遊戲,背後總是會站著一群圍觀的陌生人,隨著蔣毅的操作發出“哇喔”之類的讚歎聲,而邵清羽作為他的女朋友,站在一旁時也覺得臉上有光。

但比起蔣毅,她完全是一個電動遊戲的白癡,無論玩什麽遊戲,她都會在幾分鍾之內歇斯底裏地大叫:“啊!啊!快來救我啊!”

時間一久,不是沒有一點兒挫敗感和沮喪的。

於是後來她就學聰明了,她隻玩夾娃娃。

在她看來,夾娃娃可是比那些一頓“劈裏啪啦”的遊戲要簡單太多。

可事實證明,這個她也還是玩不好。

無論她盯上的那個娃娃離洞口多近,她有多麽誌在必得,結果每次都是她一邊大叫著“我靠”,一邊眼睜睜地看著娃娃穩穩當當地落在距離洞口就幾厘米的地方。

無一例外。

投光了遊戲幣而一無所得的邵大小姐,怒火中燒,不顧周圍人的鄙視,用力地踹了機器好幾腳。

而這隻白色的兔子,是某一次,蔣毅為了安撫她,用自己手裏最後那幾枚遊戲幣夾來的。

“憑什麽我夾了這麽多次都沒夾到,你一夾就夾到了!”時隔多年,邵清羽還記得自己當時抓狂的語氣。

“可能是我比你聰明吧。”

邵清羽氣得說不出話來,她緊緊地攥著這隻小兔子,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來這種亂糟糟、鬧哄哄的鬼地方了。

之後他們確實沒有再去過電動城,因為好玩的東西總是層出不窮,而她又是那麽有錢,有那麽多機會可以去嚐試更新鮮有趣的東西。

可是,直到這麽多年後,她才終於知道——

那真的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

她記起來了。

她和蔣毅一同有過的那些溫馨、甜美而又憂傷的時光,那些飽脹著希望又充滿殘缺不安的歲月。

那些她不願意待在家裏麵對姚姨的假期,她躲在蔣毅小小的臥室裏,看漫畫書,玩遊戲機,困了就倒在他的木板床上睡一覺。

而他趁著父母不在,在廚房裏手忙腳亂地給她煮

東西吃,把冰箱裏的最後一個雞蛋煎成荷包蛋埋在那一碗泡麵底下,自己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她。

她記得彼時少年清澈的眼神和笑容,也記得隔著瓷碗,自己的手觸碰到的那碗麵的溫度。

直到這麽多年過去之後,她的鼻尖仿佛還縈繞著那個煎蛋的香味。

這些,她原以為自己早就忘得一幹二淨的事情,又全部回到她腦海裏來了。

她曾經那麽愛他,在她極度缺失家庭溫暖又缺少同伴朋友的歲月裏,是因為這個男孩子,才讓她感覺到自己是被愛著的,是因為有這麽一個人,她才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孤單。

這不是她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人,卻是她第一個認認真真想過與之結婚,組成一個家庭的人,是她在跟繼母明爭暗鬥的青春歲月裏望向未來的真切寄托,可是……

一切都被搞砸了。

分手初期,她曾經篤定地認為他一定會回頭來找自己複合,而自己堅決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可直到她和汪舸在一起之後,這一幕仍然沒有發生。

世界這麽熱鬧,物質如此豐盛,何況她的新戀情又來得那麽及時,汪舸比愣頭愣腦、整天一副沒長大的孩子模樣的蔣毅更適合做男朋友。

她以為一切早就已經過去了,好過的,不好過的,快樂的,破碎不堪的,通通早就過去了。

直到她收到這張喜帖。

她坐在柔軟的地毯上,也坐在回憶的沼澤裏。

一個主意鑽進了她的腦子裏,像螢火蟲鑽進了黑色的夜。

那點兒飄忽不定的影影綽綽的微小光亮,引來了更多的星星點點的光,而當它們匯集成群的時候,一個壯舉般的決定,在她的心中生成了。

她臉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表情:一點點哭泣,一點點歡笑,像是要打噴嚏又控製住了,而她的眼神,隨著急促的呼吸,越來越亮。

“你們這些人,永遠別想贏我。”她擤了擤鼻子,惡狠狠地想,想用你們結婚的消息來刺激我,嗬嗬,你們也配!

簡晨燁正在吃早餐,剛咬了一口全麥吐司,手機響了,他一抬頭正好看見牆上的掛鍾指向九點十五分。

這使得辜伽羅在他生活中再次出現有了一個極為具體的刻度。

“你不是說你會主動找我嗎?”辜伽羅一點兒矜持和含蓄都懶得顧了,“說話不算數是什麽意思?”

簡晨燁嘴裏塞著吐司,使勁咽了好幾下才咽下去。

他心裏一麵想著“完了,放女生鴿子的人下場一般都很慘”,一麵又有種沒來由的愉悅:“剛回來那陣子很忙,後來又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再約你。”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辜伽羅打斷了:“所謂最恰當的時機,往往隻是敷衍對方的借口。”

簡晨燁一聽她的語氣—這通電話整個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嘛,那隻得趕緊認錯:“那我現在邀請你今天來我工作室玩兒,還來得及嗎?”

如果換成葉昭覺,隻有兩種回應結果—好,或者不好。

可辜伽羅有一套完全不同於其他女生的邏輯體係:“這個電話是我打給你的,你在這個通話過程中邀請我,是不真誠的。如果你有誠意,應該由你打給我。”說完,她竟真的把電話掛了。

在簡晨燁極其簡單的人生經曆中,辜伽羅這樣想法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的姑娘,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好奇引起興趣,興趣催生好感,在這個時間段裏,他尚未明晰自己和辜伽羅之間,那種若有似無,你退我進的情愫其實正在層層推進。

當他撥通電話的那個瞬間,腦中所想的僅僅是,這個姑娘還蠻特別的。

辜伽羅穿了一件特別紮眼的外套,密集的熱帶花卉圖案,裏麵穿的卻是一條黑色的連身長裙,長得令人擔心她走路時會不會踩到裙擺摔一跤。但這還不是她最令人意外的搭配,直到她坐下來,簡晨燁才看到,她竟然穿了一雙球鞋。

三種完全不是統一風格的東西,穿在她身上卻有種說不清楚的妥帖。

簡晨燁暗暗想:這大概就是以前老聽葉昭覺她們說的,人穿衣,不是衣穿人。

“你不冷嗎?”這是他們從法國回來之後的第一次見麵,簡晨燁不免有點兒緊張,隻好問些等同於廢話的問題。

他不擅長和異性打交道,這一點他從小就不如閔朗。

“不冷呀—”辜伽羅做了一個簡晨燁萬萬沒有料到的動作,她掀起了裙子,“你看,我裏麵還穿了打底褲呢,心機重吧?哈哈哈……”

短暫的窘迫過後,簡晨燁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動,他說不清楚為什麽。

在他過去的生活中,除了葉昭覺之外,稍微接觸得比較多的姑娘無非就是邵清羽、徐晚來以及喬楚她們幾個。

他對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存在偏見,可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這幾個姑娘之間充滿了距離感。

他最不願承認的是,連成年後的葉昭覺,也經常讓他有類似的感覺。

但是辜伽羅,她和他之前認識的女生都不一樣。

尤其是當她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坐在他最熟悉的工作室裏,笑嘻嘻地掀起她的裙子,這個貌似粗魯的動作由她做出來,卻絲毫無關性感和肉欲。

她身上有種極為率真的氣質,到這時,簡晨燁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她吸引了。

她的笑,她時而流露出來的清高和傲慢,她對於所有事物的愛憎的表達,都是渾然天成的。

每次見她,她總呈現出一種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天真,就連她的冷淡,也是天真的冷淡。

這個社會上,比實際年紀老成的姑娘有一大把,但辜伽羅完全相反,她眉宇間有種少年般的豪氣—是那種特別年輕,對於金錢名利有種我知道但我不care的豪氣。

她不太笑,但一旦笑起來,就稱得上“笑若天開”。

簡晨燁尚未能領悟,那就是很多雄性動物達到人生巔峰時,又不惜花大代價去換取的笑容。

“喂,我沒吃早餐,你有東西吃嗎?”辜伽羅的視線四處掃蕩,一點兒也不見外。

還沒等簡晨燁回答,她已經走到餐桌前,看到他咬了一半的全麥吐司:“就隻有這個嗎?”

“是啊,就剩這個了。”他還挺不好意思的,“我們出去吃吧。”

“不用啊。”辜伽羅眉毛挑起,然後她又做了一件令他覺得匪夷所思的事。

她拿起那兩片殘缺的吐司,用餐刀取了一點兒黃油抹在上麵,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大口。

簡晨燁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並沒有任何暗示。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生,好像再怎麽出格的事情由她做出來,都很正常。

他笑了笑,又想起了那個詞,嗯,渾然天成。

再次和邵清羽不歡而散之後,葉昭覺連著好幾天都在生自己的氣。

“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的慘狀,居然還有心

情去管別人的閑事。”

老話說,吃飽了撐著才多管閑事,可她葉昭覺馬上就快吃不飽了。

“再掙不到錢你就直接去死吧。”

那個久違了的聲音又從她心底裏鑽出來,不知怎麽,當她重新感受到荊棘抽在背上的那股力量時,第一反應並不是巨大的壓力,而是一種近乎喜悅的心情。

就像是拋棄過自己的神,又返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所有治愈係電影和勵誌故事,都在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一個主題:即使你失去了一切,但隻要還有重新開始的勇氣和毅力,那麽你的人生,就還沒有徹底失敗。

她決定相信這個樸素的道理。

按照傳單上給出的聯絡電話,葉昭覺直接撥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一個甜膩的女聲,帶著一點兒刻意營造的台灣腔,但並不令人反感。

“……我看宣傳單上說,萬元起家,單人操作,是這麽回事嗎?”

“這位小姐,是這樣的哦,我們所說的萬元隻是一個大概的數字,這筆費用僅限於加盟和技術傳授哦。開店所產生的其他費用是不包含在裏麵的哦。至於是否單人操作,要取決於您的操作能力和精力哦。”

“這樣啊……這個,風險大嗎?”葉昭覺被那一連串“哦”砸得有點兒蒙,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又不知道如何問起,索性心一橫,問出了最直接的這一個。

“如果是擔心這個問題的話,我建議葉小姐您可以先去幾個加盟商的店看看情況,並且品嚐一下我們的飯團燒哦。相信您在觀摩之後,會對我們的品牌更有信心哦。”

電話掛斷之後,葉昭覺伸手一摸額頭,才發現有一層薄薄的汗。

太久沒有和外界進行正常交流了,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一直緊繃著身體,對比從前整天忙於工作時的敏捷伶俐,她必須承認,自己現在真的很沒用。

夜長夢多,不能再這樣舉棋不定,瞻前顧後,她決定采納那位客服小姐的建議,去踩點看看情況。

她洗了把臉,拍了點兒隔離霜和粉底,實在是受夠了所有人都對她說“臉色不太好哦,氣色很難看哦”,好像她們自己氣色有多好似的!

女生出門必須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如果問葉昭覺這個問題,她一定會馬上回答你—畫眉毛!

精心畫完眉毛之後,其他就簡單多了,刷刷睫毛膏,在蘋果肌上掃點兒腮紅,塗個唇膏,就這麽幾個簡單的步驟,已經足夠令一個女生麵貌全新。

自大學時期開始,她經常聽到很多男生說自己喜歡不化妝的女生,這也就算了,可是最讓葉昭覺痛心的是—有些女生,竟然,真的,相信了!

天啊!

她們難道不明白,這些陰險的男生其實隻說了一半啊!

“不化妝的女生”全展開,其實是“不化妝但也很漂亮的女生”。

更何況一個女生究竟有沒有化妝,化到什麽程度,這些“直男”看得出個屁啊!

當初葉昭覺還在給齊唐做助理的時候,有天臨時被派去給客戶送資料。

畢竟要代表公司形象,那就盡量不要給公司丟臉,出發之前,她從抽屜裏拿出一支備用的唇膏,大紅色,塗上之後,整個人的氣場立馬就提升了。

可就在她要動身的時候,被齊唐抓住,好一頓訓:“去送個資料而已,不需要濃妝豔抹吧?你不是堅決反對職場潛規則嗎?”

氣得葉昭覺半天說不出話來。

剛巧蘇沁從旁邊經過,被齊唐順手抓來做正麵教材:“蘇沁這樣清清爽爽的就很好啊,還不快把嘴上的血擦掉。”

葉昭覺抬頭一看蘇沁,火眼金睛的她立刻看出來,這也叫清爽?

眉毛、眼影、睫毛膏、高光、側影、腮紅一樣不少,她隻不過是沒塗顏色豔麗的唇膏。

葉昭覺隻沉默了一秒,接著就爆發了:“齊唐!你瞎了吧!”

當她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那段日子裏,雖然也曾被百般刁難,但畢竟也有過愉快的時光。

喬楚打開門,眼前一亮:“啊呀,總算是活過來了!你早就應該這樣了我跟你講,放棄自我形象管理的女人,沒有未來!”

葉昭覺沒有時間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的延展,她急切地問:“有空沒?陪我去幾個地方,現在就走。”

喬楚大叫一聲:“你自己打扮得這麽漂亮居然不留時間給我化妝!你要不要臉啊!”

但誰都知道,喬楚的好看,是不需要仰仗各種化妝手段的好看。

時間緊迫,她隻來得及塗個防曬霜就被葉昭覺拖出了家門,可一路上偷偷瞟她的路人並不比往日她精雕細琢時來得少。

“是這裏吧……”葉昭覺拿著記事簿,上麵寫著好幾個地址,是客服小姐提供給她的,“她說是在商場的負一樓,我們下去看看。”

在來的路上,喬楚仔仔細細問了一遍情況,起先她以為葉昭覺是在開玩笑,直到確定她是來真的之後,便立刻換上了一張嚴肅的麵孔:“我去買飯團燒,你去占位子。你的任務是要統計一個時間段內的人流量,有了數據,我們才可以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這個事是否可行。”

那個瞬間,葉昭覺忽然意識到,喬楚可不是個空有姿色的美女而已。

飯團燒買回來,她們一人捧著一個,一二三,一起咬下去。

兩人瞪著對方,眼睛放出精光,咦,居然真的很好吃!

喬楚秉承著幫朋友就要幫到底的原則,吃了整整三個,到最後撐得話都說不出來。

而葉昭覺也沒時間說話,她像個小學生一樣,眨巴著眼睛盯著飯團燒的櫃台,口中念念有詞:“七、八、九、十……”

她們去了兩個店,直到傍晚才回家。

喬楚挽著葉昭覺的手臂,撫摸著自己圓圓的小肚子,有種闊別已久的滿足,她感歎著說:“人啊,在吃飽了的時候幸福感是最強烈的。”

葉昭覺本想問:你和閔朗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幸福感嗎?但她很快意識到這可不是個愉快的話題。

“咦,你等一下。”喬楚撒開手,閃進了路邊的一家小店。

當她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小東西,衝葉昭覺晃了晃。

“這是什麽?”

“計數器啊,笨蛋!”暮色四合之下,喬楚笑得像一個精靈,“明天我們再去剩下的幾家看一看,你拿這個計數,就不用自己傻乎乎地一個一個數啦。”

葉昭覺牢牢地看著手掌中這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春天的傍晚即使起了風也不覺得寒冷,在她的身後,高遠的天邊有幾朵小小的粉紅雲彩,路邊盛開著許許多多她叫不上名字但也覺得豐盛美麗的花朵。

“加油呀。”她聽見自己輕輕地咕嚕了一聲。

她忽然感覺到寒冬真的徹底過去了,在她的心裏,萬物終於複蘇,開始重新生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