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傑偵探社_神秘老太婆事件_(六)

(六)

一個神秘老太婆已經叫人受不了,何況兩個?

於是這一夜,對狄小傑來說注定將變得相當漫長。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就在學校的福利社碰頭,艾嘉莎發現狄小傑的眼睛紅紅的,奇怪地問道:“你怎麽看上去像折騰了一夜?”

狄小傑苦笑了下:“總算不是全無收獲。”

“好吧,我們首先把靈異事件的假設拋開。”艾嘉莎緩緩地說,“我們的第一條線索是三天前,在宿舍樓墜樓的女生羅菲爾。”她拿出一份又一份的材料,“這個是九零年的陸小露,九三年的陳蘭,九六年的顧蕾……”她說到一半,搖了搖頭,這些如果真的是一個人做的,警察到哪裏去了?

艾嘉莎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還特地找來了這些被害者的照片。”她苦笑著拿出那些女生的照片一字排開,這些曾經青春的麵龐,都已經深埋在地下。她低聲念了出來,“九零年的陸小露,九六年的顧蕾,零二年的沈靈的長相都是一個類型。同樣的臉型,幾乎同樣的發型,以及細長可人的眼睛。我想,這是連環殺手。但另外幾個又怎麽說?記錄上說他們的死因各異,但沒有報告說,他們是死於誰的牙齒。”

狄小傑試著解釋:“是故布疑陣。其實他動手或許並沒有規律。但是有人希望別人認為他是三年一次。包括這次的羅菲爾的死……也隻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

艾嘉莎又說:“從常識上說,凶手如果六年動一次手,而希望別人認為他是三年動一次手的,和凶手該不是同一個人。”

狄小傑拿出之前的那套關係圖:“如果說凶手真的是從九零年就開始作案。那麽這裏的嫌疑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至少絕大多數的學生都可以排除。”

艾嘉莎說:“你這個關係圖的核心是戲劇社的人。九零年的時候有戲劇社麽?按照你的關係圖,最終有這個年齡的嫌疑人,就剩下了……”她稍微停頓了一下,苦笑:“張諾成夫婦。”

“還有神秘老太婆。”狄小傑補充道,“我把核心定在戲劇社,是因為那灘血跡。現在看來的確是可能被人誤導。但我卻覺得這個方向沒錯。對方隻是想把懷疑集中在張諾成身上,但未必凶手就不是張諾成,盡管真相可能比較複雜。”

艾嘉莎問狄小傑:“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狄小傑想了想,回答她:“排查死因,這些在材料中列出來的人的死因重新排查。”他皺著眉,“這份材料最原始記錄者是地下刊物,我們應該也調查一下馬永皓。”

艾嘉莎緊接著又問:“那麽張諾成他們夫婦,你又準備怎麽調查?”

狄小傑回答道:“除了我還是不明白為啥這個殺人行為是六年一次,其他的我大約有了個輪廓。所以張諾成夫婦就交給我吧,今天晚上排練結束,我會和他們攤牌。”他冷笑著,“我忽然發現,這些相似的女孩,居然和李曼如有幾分像。嗯,也許是和從前的李曼如很像。”

艾嘉莎皺眉說:“你好象有了結論的樣子?”

狄小傑看了看艾嘉莎,說:“還比較模糊,你讓我自己想想,想明白了告訴你。”他揉了揉眼睛,“你不用參加排練,可以去做下周邊的調查。我們中午一起去找馬永皓。”

艾嘉莎想了一下,說:“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他不喜歡你,不一定說實話。”

狄小傑看了看她,說:“我們手上資料不足,在名單的上的人都可能是危險人物。”

艾嘉莎聳聳肩:“好!”她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小傑,其實有一句話,你應該記得。謀殺是一種習慣。你不要太執著於連環殺手的動機。”

狄小傑苦笑,也許艾嘉莎是對的,但找不到合理的動機就很難把對方繩之以法,而且第一次謀殺一定是有動機的。他看著早餐盤中血一樣的腐乳,自言自語:“那家夥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狄小傑撥通了一個電話:“嗨,小齊,幫我個忙。我需要兩個人的詳細資料。越快越好。”

看著校劇院天窗映下的陽光,狄小傑輕聲念著:“陽光下處處有罪惡。這算不算一種悲哀。”此時的他身處忙碌的戲劇社中,心境和幾天前已經完全不同,戲劇社裏麵日益增多的請假情況,反而讓他覺得比較輕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老祖宗的話總有道理。

張諾成和李曼如一如既往的領導著排練,若不是狄小傑昨夜重新回到了那個小屋,他真的很想相信之前神秘老太婆的話。上午的排練時間感覺過得很慢,狄小傑一直到中午他也沒看到艾嘉莎的影子。作為美女的艾嘉莎雖然並沒有守時的好習慣,但從來不會耽誤正事。既然中午約好了去找馬永皓,卻為什麽還不來?

“她不會自己去了吧?電話也不接,感覺不對。”狄小傑自言自語。

他想了想,又撥了個電話:“小齊,查得怎麽樣?”“剛查好一個人?誰的?”“我知道了……”狄小傑掛斷手機,飛也似的跑出了劇院。

沈靈,二零零二年死於宿舍樓,但是她是大一的新生。二零零四年,她的弟弟馬永皓進入飛華學院中文係學習。今年是大學三年級的學生,並一手策劃“吸血蝙蝠事件——十五年紀”。

馬永皓看上去是一個非常時尚陽光的青年,其實日常生活的節點隻有三個,課堂、地下刊物工作室、宿舍,其他娛樂並不多。

狄小傑思考著關於馬永皓的資料,不由想到,那這家

夥大一的時候追求艾嘉莎,似乎是一種特殊情況了。艾嘉莎去找馬永皓,一般不會在教室,也不會在男生宿舍,第一時間應該去的是他的地下刊物工作室。一麵打電話向宿舍樓和教學樓確認馬永皓的位置,狄小傑一麵一路飛奔到地下刊物工作室所在的七號樓。

工作室裏麵靜悄悄的,狄小傑不由一陣緊張,他連續打開兩三間屋子,都沒有看人,倒是看到關於吸血鬼的刊物散落了一地。在一個房間的角落甚至還看到了兩隻死蝙蝠。

狄小傑皺眉道:“這個變態。”走到工作室最裏麵,他用力一腳把門踹開,剛要衝入房間,迎麵就踢來一腳。狄小傑來不及躲閃,一個跟頭就栽了出去。他掙紮著起身,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嗓音道:“天,小傑,為什麽是你?”

狄小傑就見艾嘉莎威風凜凜地站在屋內,而馬永皓已經被綁在椅子上,不由按著被踢疼的胸口,低聲道:“這丫頭黑帶兩段,我為她擔啥心……”

當艾嘉莎和狄小傑重新回到學校餐廳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

“你當時真的那麽擔心我呀?”艾嘉莎笑嘻嘻的。

“一點點。”狄小傑不願意承認。

“噢,原來隻有一點點,本來想請你吃頓好的,現在就吃一點點吧。”艾嘉莎撇嘴。

“主要是你不接手機。”狄小傑說。

艾嘉莎撇了撇嘴:“我也想接,但某人昨天把我手機的電都用完了,還砸了一下砸得接觸有點不好。”

“呃……現在兩個疑點的一個已經排除了。”狄小傑把話題拉了回來,笑道:“馬永皓承認,所有吸血鬼方麵的東西都是他偽造的。真沒想到他還學過那麽多雜學,把劇院那邊的鮮血,和爪印做的那麽逼真。甚至還在深夜自己假扮老太婆,昨天小屋外的影子也是他。算是下足夠功夫了。”

艾嘉莎接著他的話說:“他說,他隻是給羅菲爾屍體上添加了齒痕,並沒有做凶手。他這麽做隻是為了讓大家把目光投到戲劇社,把懷疑重新拉回張諾成身上。”

“但他卻要襲擊你。”狄小傑道。

艾嘉莎笑笑:“也不算襲擊,隻是他一開始不想回答,想要逃跑。就隻能綁上他了。”

狄小傑說:“你還真直接。不過我相信馬永皓的話。”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小齊,怎麽說?查好了?”看著手機郵件,他深深吸了口氣,沉默不語。

艾嘉莎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問道:“你的內線還不少。這次是什麽情況?”

狄小傑回答道:“是一個網友,一個黑客。他能夠接入警察局的檔案庫。他給了我張諾成相關的檔案。”他頓了頓,低聲道:“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艾嘉莎頓時來了精神:“說來聽聽。”

狄小傑神秘一笑:“賣個冠子,晚上你和張諾成、李曼如一起聽吧。那樣比較有效果。”

艾嘉莎呸了一聲,卻又無可奈何,狄小傑如果不想說,那真的是打死他也不說。

夜,校劇院。排練的人逐漸散去。

狄小傑、艾嘉莎一起,把張諾成和李曼如留了下來。

空蕩蕩的舞台上隻有他們四個人和那些淩亂的道具布景。

張諾成對小傑說道:“小傑,今天還有事麽?你對角色的把握不錯,回去好好休息。”

狄小傑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的確有些問題要問張老師。”

旁邊的李曼如笑道:“那你就問他吧,我累死了,先回了。”

這時,一旁的艾嘉莎攔住了準備往門外走的李曼如,說:“不好意思,曼如姐,你最好一起聽下小傑的問題。”

張諾成皺眉,有點不滿:“小傑,你到底要問什麽?”

狄小傑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最近缺席排練的人越來越多,隻是因為那個神秘老太婆事件一直無法解決。”

張諾成釋然了:“那事情是無稽之談,不用去理會。”

狄小傑突然神秘地說了一句:“我是一個偵探。”

一旁艾嘉莎笑了笑道:“雖然隻是業餘偵探,但我們相信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張諾成看了看狄小傑,說:“這口氣聽上去,好像是你們已經調查出結果了?”

狄小傑正色道:“我有理由相信,神秘老太婆事件和十多年來這個學校多起殺人事件有關。”

“你不要胡說,學校裏麵是有些事故,但從來沒有殺人事件。”張諾成說。

狄小傑又說:“我昨晚作了個夢。”他停頓了一下,“有一個神秘老太婆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說著他把在小屋內,神秘老太婆說的話簡單複述了一遍。

張諾成的臉色陰晴不定:“這不可能,我母親已經死了。”

狄小傑緩緩地說:“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的母親的確已經死了十七年了。九零年死的。”他在舞台上踱了兩步,看了看一旁的李曼如,“雖然我想相信那個老太婆說的話,隻可惜我這個人向來多疑。所以,我昨晚一夜沒睡,又回去了一次。”他看著麵前的三個人,沉聲說著,“一個人。”

昨晚,找了個借口和艾嘉莎分開後,狄小傑孤身一人重新回到了小屋之前。小屋還在,卻顯然有些破敗,先前的隻是障眼法而已麽?或者說一切華麗的花招,都隻是魔術?

狄小傑拿出鐵絲插入門鎖,輕輕轉動之後,他閃身入屋。先前十分精致古樸的客廳在黑暗中非常神秘,茶

具還在桌上,暗道又在何處?狄小傑手指在牆壁上摸索著,但摸索了兩圈卻沒有頭緒,甚至在那些角落中還有老鼠的聲音。有光線和沒光線的差別真的很大。

就在這時,右手牆壁忽然一震,先前的暗道又出現了。狄小傑趕忙閃到角落,就見先前那老太婆緩緩地從階梯上走了上來,步履並不緩慢,佝僂的身子也挺了起來。

老太婆走到屋內的鏡子前,點亮了一根蠟燭。看著鏡子微微一笑,這一笑讓在角落偷看的狄小傑感到說不出的別扭,那是一種真正的皮笑肉不笑的感覺。神秘老太婆對著鏡子輕輕梳理著頭發,黑暗的屋子,閃爍的紅燭,以及一個詭異的老太婆,狄小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何推想。

神秘老太婆將發髻梳開之後,輕輕搓揉著麵部的肌肉,那些蜘蛛網般的皺紋一下子浮動了起來,五官開始偏離原本的位置,她伸出紅紅的舌頭,詭異地舔了舔手指,指甲摳入麵上皮膚,輕輕扯開了自己的麵皮。

狄小傑麵色蒼白,靜靜地在角落注視著,他的嘴角逐漸掛起了冷笑。

“你膽子真大。”李曼如低聲道。

“的確是不小,那一路上的野貓叫比小孩哭還恐怖。小屋裏的老鼠聲也叫我頭疼。”狄小傑頓了一下,“但我要說的是,我的運氣真不錯。我看到一個滿臉皺紋,步履蹣跚的老太婆,在十分鍾之內變回一個美貌動人,身材豐滿的成熟美婦。若我晚到,或者早到片刻,隻怕都很難看到這一幕。”他看著張曼如,“不得不說,曼如姐你不僅是一個優秀的演員,更是一個合格的魔術師。我和小艾一起到那個屋子的時候,那套開場的魔術太精彩了。”

李曼如苦笑道:“小傑,我自問待你不錯。你為啥要對我們苦苦相逼。就算你查出老張對他媽媽不夠好,又怎麽樣?你真以為他是變態殺人狂?”

狄小傑並不急著回答,他從檔案袋中拿出了那些受害人的照片,一張一張放在舞台上,他笑道:“這些照片有不少和你很像啊,曼如姐。我一開始以為她們是因為和你很像才被害。”

李曼如大聲責問:“怎麽可能?”

“不錯。怎麽可能?”狄小傑道,他從檔案袋中又拿出了一張照片,“他們其實是和她很像。”那是一張鄉村照,照片中的女子雙十年華,烏油油的辮子,細長的眉目。

“媽媽……”張諾成失聲叫道。

狄小傑接著說了下去:“張老師對不起他母親的養育之恩。雖然他其實也很愛自己的母親,甚至是一個有戀母情結的人。他在外念書,身邊缺人照顧,所以無可厚非的對和他母親有些相似的女子特別有好感。所以他認識了你。你們相愛了。”狄小傑苦笑了一下,“可惜你們並不門當戶對,你不可能接受他一個整天流浪街頭的母親,他也無法放棄你這個讓他一步登天的家世。所以他在你和他母親之間做出了選擇。最終他母親抑鬱而死。”

艾嘉莎在一旁冷冷說道:“沒良心的男人。”

狄小傑繼續說著:“而之後,張諾成……對像他母親的女學生會特別照顧。這一切原本並不稀奇,也不算意外。隻是可惜……”他的聲音逐漸轉冷,“可惜,你妒忌!一九九零年,中文係的陸小露是第一個吧?”

張諾成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而李曼如的身子開始顫抖,這些事情原本不該有別人知道的,她無法接受丈夫的目光,一步步後退,近乎失去意識地說:“那隻是意外。”

狄小傑大聲責問:“意外?或許吧,我們誰知道呢?那麽……之後的顧蕾、沈靈等其他女生呢?”他的聲音越來越響,那氣勢足以讓在場眾人都感到震懾。

“我……”李曼如有些混亂道,“都是意外,我不是要殺她們……”

艾嘉莎在一旁緩緩解釋著:“謀殺是一種習慣。”

張諾成忽然站出來:“你們兩個不要逼她了,曼如不會是個凶手。一定是那個神秘老太婆,是那個魔鬼。你們根本沒有證據,怎麽能夠指正她?”

艾嘉莎聳聳肩道:“證據?她剛才自己承認了。”

張諾成怒道:“你們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如果要出庭,我會找最好的律師!你們沒有證據!沒有機會!”

“我們有錄像。”一直躺在道具堆中的攝像師小李忽然爬了起來,“都已經錄下來了。”

張諾成的麵色一下子刷白,再看看身邊的愛妻。李曼如的身子變得僵硬起來,美麗的臉龐扭曲得有些猙獰,她眼睛血紅地盯著艾嘉莎,全身上下都是殺氣。張諾成大聲叫道:“曼如,你不可以!”

李曼如微微搖頭,低聲說道:“我不能失去你,諾成。而他們會把我送入監獄。所以,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她說話的時候眼中仿佛開始滴血。

張諾成一驚,李曼如已經撲了上來,包中的剪刀一下子劃破了張諾成的喉嚨。艾嘉莎和狄小傑根本來不及上前救他。鮮血如泉水一般從張諾成的脖子湧出,張諾成按著自己的脖子,發出痛苦的呻吟。

李曼如看著丈夫脖子上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緩緩道:“如果那時候,你選擇你母親,我也會跟你走的,我寧願不要那個家世。但是諾成,你能選擇我,我真的很高興。”說完她倒轉了剪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看著兩個人倒在血泊之中,狄小傑微微搖頭,這和他所想的最後場麵,有太大的距離,他高聲向外麵喊著:“你們進來吧!”劇場外事先埋伏的警察紛紛衝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