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典當星二代
花信道。
衰敗破落的古舊商業街，淨是跟不上時代腳步漸漸被時間洪流吞噬的老店：腳踏縫紉機咯吱響的裁縫店、木材亂堆死氣沉沉的棺材鋪、招牌倒放在地的老旅館、被火燒過一片淒慘的燈籠店……風吹葉落，門可羅雀。
按著票麵地址找來的郝如菲，穿過蕭索破敗的舊街，死擰著眉頭尋找花信道27號。
兩排相對而立的陳舊建築物中，有家修葺一新的門麵，顯得與落魄的花信道格格不入，鋥亮的匾額反射出的光亮，刺痛了郝如菲的眼睛。
白色外牆刷了個大大的繁體“當”字，大門上的匾額金光閃閃，龍飛鳳舞地印著“賈當鋪”三個字，精雕細琢的雕花紅木門散發出“不差錢”的氣息。
郝如菲拿起當票比對，確定這裏就是花信道27號的賈當鋪。
無論怎樣，她一定要把寶嘉事務所贖回來！
推開賈當鋪的雕花木門，視線所及的情景，讓郝如菲深刻體會什麽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眉頭擰得更緊了。
陳舊而光澤暗淡的立欄櫃台邊，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對著台式電腦屏幕胡亂移動鼠標，時不時地還抬手嗬氣打嗝，百無聊賴。
疑似跑堂夥計的女生與她年紀相仿，懶懶地坐在圈椅上，一手拿著雞毛撣子，一手翻看著小說，客人上門，也沒讓她挑下眉頭。
店外金光閃閃，店內家徒四壁，寒酸又沒人氣，店員還漫不經心。
郝如菲不由自主地**嘴角，再次拿起當票核對，這樣落魄的當鋪怎麽可能提供那麽高的當金給寶嘉事務所呢？
她父親以寶嘉事務所所有權及其物業產權為質押物，典當給賈當鋪，獲得兩百萬的當金，當期一年，到期以本金加高額利息贖回，逾期不贖，視為流當品，歸當鋪所有。
今天是典當到期日，本來計劃寒假跟著教授參加考古工作當畢業實踐的郝如菲，在寶嘉事務所遭遇重大變故時，不得不拿著古老又怪異的當票，來到表裏不一的賈當鋪，替她父親贖回寶嘉事務所，即使她沒有兩百萬，連利息錢都沒湊夠。
“祝久安，接客！”
伴隨著不客氣的使喚聲，一粒花生從櫃台後飛向看小說的女生——祝久安。
祝久安眼明手快地丟開雞毛撣子，接住花生，從容不迫地丟進嘴裏，依然氣定神閑地看著她的小說，完全沒有起身接待客人的意思。
郝如菲咋舌，這才發現高高的立欄櫃台後，除了玩電腦的眼鏡男，還有個邊啃花生邊看漫畫的年輕男子，他紮著小辮子，翹著二郎腿，見祝久安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幹脆抓起一把花生丟過去。
“流當品，再不接客，我就把你掛網上拍賣，省得浪費米糧養你這隻懶蟲。”
祝久安一個鯉魚挺身，跳下圈椅，躲開“暴雨花生”的攻擊，但年輕男人的威脅話語，讓她不得不收斂，極不情願地將小說塞進衛衣的大肚兜裏，懶懶地移步到郝如菲麵前，靠在門框上，道：
“我們當鋪一三五收當，二四六取贖，周日閉門謝客。客官，今天周幾呢？你看著辦吧！”
郝如菲愕然地看著能靠著絕不站著的祝久安，她一副巴不得將客人掃地出門的不耐煩樣，仿佛她是來討債的。
“我來贖當。”郝如菲知道今天是周三，對祝久安的態度相當不以為然，“也來典當，我要和你們管事的談。”
“又贖又典的，真不是我能應付的。”祝久安一聽就樂了，迫不及待地將郝如菲推向櫃台，衝著裏麵的人叫道，“掌櫃的，接客！”
然後祝久安就跟旋風似的，閃人，窩回圈椅，繼續看她的小說。
猝不及防的郝如菲，被祝久安猛地推向前，踉蹌了兩步，才扶著櫃台站好，就見眼鏡男轉過身，麵對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會兒，優雅地托了托鏡框，揚起嘴角，微笑問她：
“鄙人裴盡雅，掌管櫃台之事，收當取贖由我做主，閣下想與鄙人談何事呢？”
裴盡雅不僅名字古雅，而且長相古典，就連遣詞造句都充滿了古意，一副濁世翩翩佳公子的做派……若不是他一身現代裝扮，郝如菲差點以為她穿越了。
“我是郝如菲，寶嘉事務所負責人郝城春的女兒。”郝如菲強烈地感受到從裴盡雅身上輻射出的“閑事勿擾”的氣場，忙不迭地奉上當票，告知身份，“裴掌櫃，請看當票。”
“這當票是今日到期的。”裴盡雅接過當票，熟練地將票號輸入電腦，調出當票資料，“寶嘉事務所典當一年到期，贖當需本金加利息共計兩百五十萬，閣下是付現還是刷卡呢？”
“裴掌櫃，你們當鋪是不是什麽都可以當？”
郝如菲答非所問，小心翼翼地觀察裴盡雅的臉色，心裏暗暗地吐血，一年利息五十萬，這哪是當鋪，根本就是放高利貸的地下錢莊！真把人當二百五了！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裴盡雅慢條斯理地吟著對子，挑眉道，“閣下覺得呢？”
傳衍幾千年的行業，即使日暮西山，隻要有利可圖，還有什麽不能當呢？
“我沒有錢贖寶嘉事務所。”
聽裴盡雅自負的話語，郝如菲確定賈當鋪無所不當，才敢說實話，但有些氣弱，不敢直視裴盡雅，眼角餘光瞄到了看漫畫的辮子男。
“切，又是流當品，增加我的工作量。”
辮子男一聽她的話，反應比裴盡雅快，“啪”的一聲，將漫畫書壓在桌麵上，抬起一張年輕不遜的俊臉，眼神卻有些陰鷙，斜睨著她，哼道：
“兩百五十萬……哪個二百五收的當？這下肯定賠死關門了。”
“注意，你口中的二百五是我們的東家。”聞言，裴盡雅抄起鼠標墊擲向辮子男，迎麵砸在他的臉上。
“嘖，虧東家叫‘贏’，居然將家底都借出去。”辮子男撩開鼠標墊，大有幸災樂禍之意，吐槽吐得好開心，“我看東家這回會輸得連買藥錢都沒了。”
“耿放歌，少廢話。”裴盡雅微眯起眼，充滿恐嚇之意，“立刻去取寶嘉事務所的材料。”
耿放歌撇了撇嘴，起身去儲物室取當品，賈當鋪的所有當品歸他管，一旦成為流當品，他得負責找買家。
當他找出寶嘉事務所的材料，發現他錯怪東家了，二百五是來當寶嘉事務所的郝城春。
耿放歌與裴盡雅的話，聽得郝如菲心一陣發涼，越發覺得賈當鋪古怪。
“裴掌櫃，我雖然沒有錢贖當，但我想更換質押品續當。”
郝如菲說明真正來意，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寶嘉事務所，不計代價。
“更換質押品？閣下有什麽比‘寶嘉事務所’更值錢的當品嗎？”裴盡雅皮笑肉不笑，聲音雖然溫潤，眼中卻精光四溢。
“我。”郝如菲指著自己，“以我為新質押品，更換‘寶嘉事務所’，續當一年，一年之後，我會連本帶利地還給你們的。”
郝如菲考慮過最糟糕的情況，沒錢隻能拿身體還了。
“哈哈？閣下是想賣身吧？”
裴盡雅突然大笑起來，隨即斂住笑容，指著窩在圈椅上看小說的大懶蟲祝久安，嗤之以鼻。
“賈當鋪不拉皮條，有個賣不出去的流當品就夠占地方了，不需要再添人。再說，閣下並無過人之處，怎麽看都不像值錢的樣子，鄙人雖姓‘裴’，但向來不做賠錢買賣。”
流當品？
郝如菲順著裴盡雅的視線望去，這才明白他指的流當品是祝久安，原來他們真的收過“人當品”。
“裴掌櫃，我並非不值錢。”為了寶嘉事務所，郝如菲忍下裴盡雅的奚落，不得不厚著臉皮向他推銷自己，證明她是值錢的，“我現在是考古專業大四學生，有著豐富的考古知識，也有考古研究的門道，發現個古墓撿一兩個無主的古物並非難事，請你相信，一年之後，我絕對有能力贖回一切的。”
隻要給她一年時間，她一定能湊到足夠的錢還賈當鋪。
“我們是當鋪，可不是銷贓之地。”
裴盡雅擺手，對她的買賣不感興趣，瞅著一介弱質女流的郝如菲，實在看不出她是“考古奇才”，憑她也想盜墓，實在太異想天開了。
“裴掌櫃，就算我撿不到古物，也請你給我一年時間，我會想辦法讓寶嘉事務所起死回生，到時候一定會還你們錢的。”
郝如菲急了，如果現在失去寶嘉事務所，她父親會撐不下去的。
“閣下想續當，必須付清利息，如果閣下連利息都還不起，那麽，鄙人隻能收回當票，寶嘉事務所的所有權從今天開始歸賈當鋪所有，明天鄙人會派人到寶嘉事務所辦理相關手續。”
裴盡雅揚了揚當票，擺出在商言商的姿態，他們不做慈善事業。
“裴掌櫃，你們不是什麽都可以當嗎？為什麽不接受我當質押品呢？我——”
郝如菲急欲說服裴盡雅，卻被不知何時返回的耿放歌打斷了。
“誰說不接受了？”耿放歌拿著寶嘉事務所的資料出來，一手搭在裴盡雅肩上，“掌櫃的，她可是無價之寶，隻要稍加雕琢，絕對能拍出高價的。”
“你什麽意思？”裴盡雅挑了挑眉。
郝如菲詫異地望著耿放歌，不解其意。
“郝如菲，費嘉寶是你母親吧？”
耿放歌沒有回答裴盡雅，反而問郝如菲。將寶嘉事務所當質押品典當給賈當鋪周轉資金的人是郝城春，他是二十三年前震驚演藝界“抱得金翎影後歸”的男主角，是被譽為“玉女天後”的費嘉寶的丈夫。
費嘉寶……
聽到這個
名字，郝如菲臉色瞬變，仿佛心中的禁忌之弦不經意間被撥動，目光閃爍不定，避開耿放歌直視的視線，默然不語。
耿放歌以毒辣的目光審視一遍郝如菲，確定她的身份，為了“流當品”價值的最大化，他不介意親自出馬，畢竟他是能化腐朽為神奇的拍賣師，經他之手的拍賣品，哪個不是賺得缽滿盆滿的。
“掌櫃的，她雖不及費嘉寶風華絕代，但是不折不扣的星二代，增值潛力無限。”
如何抬高拍賣品的價格，耿放歌遊刃有餘，“費嘉寶”三個字對演藝界如同高山仰止，充滿了話題性，與她相關的人注定會得到他人難以匹敵的關注，商業價值自然也無可估量。
“我們不妨將她當做利息，讓‘寶嘉事務所’續當一年，我會讓她身價倍增，到時將她拍賣，錢途不可限量。”
拍賣？
耿放歌的評頭論足，讓郝如菲覺得她徹底成了商品，有種受辱的難堪，但也明白情勢比人強，她既決定“賣身”給賈當鋪維持寶嘉事務所的經營，隻能隱忍不發。
“‘寶嘉事務所’是東家親自收的當，這事由你向東家說明。”裴盡雅不置可否，想到耿放歌的能力，倒是相信他“點石成金”的可能。
“郝如菲，你沒意見吧？”
耿放歌衝郝如菲打了個響指，他會製造一場娛樂風暴，讓“他”刮目相看的。
“我別無選擇，不是嗎？”
郝如菲撇了撇嘴角，隻要能保住寶嘉事務所，讓父親安心養病，她隻有選擇相信耿放歌，將自己當成待價而沽的商品，努力增加價值，有朝一日拍賣個好價錢，贖回寶嘉事務所。
百樂町廣場。
仿照馬踏飛燕造型的巨型雕塑前，人潮一波波地湧過來。
頭梳垂掛髻身穿暖綠色襦裙的古裝美女螓首半垂，倚立雕塑旁，在她的腳邊，鋪著一卷絹紙，上麵寫著漂亮娟秀的小楷，介紹她的身世：
“奴家本是桃源人士，因緣際會來到貴寶地，奈何人生地不熟，迷失回途之路，懇請各位好心人士指點迷津。”
一陣寒風襲來，柔若無骨的美女扶著雕塑穩住身子，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引得圍觀群眾紛紛掏出手機，遇見美女“落難”，第一反應便是拍照發微博，分享奇人異事。
“百樂町驚現穿越美女，疑似桃源人士，求回鄉之法，速來圍觀。”
類似內容的微博，猶如星星之火，在網絡上蔓延開，也引來更多的圍觀人士，對著我見尤憐的古裝美女，發揮不分古今中外的八卦主義和娛樂精神，紛紛獻謀獻策，提供各種回鄉大法。
“小美人，我看你是趕上穿越潮流，若想回桃源，試試雷劈穿越法，保管你瞬間回鄉成功。”
“雷劈算不準，不如撞撞車，說不定就能靈魂穿越了。”
“我覺得跳崖好，崖下會有無敵的黑洞，能夠扭轉時空將姑娘送回桃源呢。”
“姑娘，那些方法太冒險，會讓你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其實你隻要打開衣櫃進去，再出來就會是另一番光景了。”
“不，姑娘來自桃源，桃源必有桃花，等到春天桃花盛開，姑娘找棵與家鄉一樣的桃花樹，以桃花為路徑，說不定就回家了。”
“哼，那不如跳進抽水馬桶，以水為媒介，直接衝回桃源呢！”
……
郝如菲保持弱不禁風樣，倚靠在雕塑上，看著圍觀群眾七嘴八舌地貢獻各種“穿越之法”，假裝聽不懂，麵帶困擾之色，十分為難，心底卻有一群神獸在狂奔咆哮。
耿放歌完全將她當猴子耍了。
自從在賈當鋪簽署“賣身”協議，續當寶嘉事務所，延緩一年還款贖當，她就成了賈當鋪的當品，必須服從他們的安排，特別是耿放歌的安排。
耿放歌說她的母親曾是玉女天後，縱橫影壇未逢敵手，成就一代影後傳奇。
所以，他要將她送進娛樂圈，女承母業，讓她成為寶嘉事務所的搖錢樹，對寶嘉事務所和賈當鋪都是雙贏互利的買賣。
為此，耿放歌製定了一係列的造星計劃，首先要走不尋常之路，聚集人氣和關注。
耿放歌讓郝如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打扮成落難的古代美女，製造“穿越人士”的噱頭，將她置身街頭廣場，充當“珍奇動物”引人注目。
郝如菲隻需配合他的腳本，乖乖地展示自己，絕對不能回應圍觀群眾的搭訕或者調戲。
如果耿放歌是馴獸師，她就是馬戲團裏負責雜耍任人圍觀的猴子。
為了寶嘉事務所的明天，郝如菲極力地克製落荒而逃的衝動，盡職地扮演著語言不通無法交流的“古人”，雖然二十一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麽丟人現眼過。
忽然，百樂町廣場的巨大LED屏幕亮了起來，歡快煽情的旋律，瞬間響徹廣場四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哇，廣場那端有明星在做活動，現場直播呢。”
“對哦，好像是什麽新片的宣傳活動，我們去那邊看看。”
“調戲”完“穿越人士”，雖然沒得到她的任何回應，圍觀人士倒也知趣，轉而被廣場上其他活動吸引，三三兩兩地去圍觀活的明星。
郝如菲忍不住抬起頭，望向LED屏幕，瞧清畫麵上的人，臉色倏然下沉，有一簇簇火焰從她的瞳孔深處躥起來。
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染著金發的年輕男子，一副偶像明星的派頭，在舞群的簇擁下，深情款款地唱著新電視劇的主題曲，引來現場小女生一陣陣的尖叫。
那張麵對著鏡頭裝腔作勢故作萬人迷的臉，化作灰她都會認得的。
越野！
郝如菲咬緊了唇，瞪著屏幕中春風得意的人。
這個背叛寶嘉事務所的人，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
二十三年前，新晉影後費嘉寶下嫁給經紀人郝城春，可謂是當年娛樂圈最勁爆的事件。
婚後，郝城春以費嘉寶之名成立寶嘉事務所，那是專門為她服務的演藝經紀公司，也是兩人攜手共同打造的演藝王國。
寶嘉事務所成立十年時，正值事業高峰、成功進軍國際影壇的費嘉寶，卻在一次歸國途中遭遇空難過世，寶嘉事務所從此一蹶不振，輝煌不再。郝城春為了守護他和費嘉寶的寶嘉事務所，嚐試推出新人，可惜新人難成大氣候，事務所每況愈下。
眼看寶嘉事務所缺乏資金，難以為繼，即使旗下有潛力的藝人，也沒能力為其宣傳爭取好機會。為了挽救日顯頹勢的寶嘉事務所，郝城春決定孤注一擲，將寶嘉事務所當給賈當鋪換取資金周轉。
郝城春將賭注押在寶嘉事務所的藝人越野身上，將從賈當鋪周轉來的資金投資拍攝一部小成本電影《黑雲》，力捧越野。雖然《黑雲》票房差強人意，但影片口碑極好，對主演越野的評價極高，越野也憑《黑雲》獲得金翎電影節最佳新人獎，成功躋身電影圈，寶嘉事務所也因此為越野接到許多新工作。
眼看寶嘉事務所起死回生要再創輝煌，一夕成名的越野卻一腳踹開了郝城春，攀上高枝，跳槽到傲世傳媒集團，致使寶嘉事務所為他所接的工作全部違約，信譽全失，其他小藝人也隻能離開寶嘉事務所，另謀出路。
寶嘉事務所因為越野跳槽一敗塗地，根本就沒錢去賈當鋪贖回寶嘉事務所，郝城春大受刺激之下病倒了。
郝如菲因為母親的緣故，對娛樂圈諱莫如深，也選擇與娛樂圈完全不搭界的考古專業學習，從未想過繼承寶嘉事務所。這次寶嘉事務所危機，不但藝人跑光了，還賠了大筆違約金，再也沒錢償還賈當鋪。為了讓郝城春安心養病，郝如菲承諾他會守護寶嘉事務所，絕對不會失去寶嘉事務所的。
寶嘉事務所會瀕臨破產，這樣苟延殘喘地懇求賈當鋪的“恩賜”，全是拜忘恩負義的越野所賜，他的背叛毀了寶嘉事務所！
郝如菲怒視著大屏幕中裝酷耍帥的越野，宣傳活動結束，他猶如眾星拱月地被影迷簇擁著，陰暗的情緒不斷地從她心底冒出來，恨不得將越野從屏幕中拽出來鞭打。
五年前，寶嘉事務所收留了他，她父親竭盡全力地捧紅他，讓他在娛樂圈有了立足之地，結果這隻白眼狼卻用那樣的方式“報答”，總有一天，她要讓他為此付出代價！
越野踩著她父親的心血進入傲世，大樹底下好乘涼，因為傲世是娛樂圈內的龍頭老大，幾乎壟斷了娛樂圈內最好的資源和人脈，那些不利於他的負麵傳聞，自然有傲世的公關部門為他消除，營造他的好形象。
當郝如菲了解了挖走越野的傲世的背景，挫敗不已，但是她依然想讓越野付出代價，即使為此進入她向來忌諱的娛樂圈也在所不辭。
原本鬱悶被耿放歌當猴耍的郝如菲，親眼看到越野的風光畫麵，化怨恨為力量，冷靜下來，恢複原來“落難古人”的設定。越野活動結束後，廣場的LED屏幕也換上了廣告，那邊的圍觀人潮也漸漸地散去，慢慢地又回攏到她麵前。
“姑娘，你若無家可歸，要不要我收留呢？”
“是啊，這年頭都在求收留求包養，姑娘想求什麽呢？”
“姑娘，你看我玉樹臨風，家也有薄產，隻差嬌妻一名，你有興趣上任嗎？”
“人家美人要回家，又不是回你家，別見了豆腐就吃，小心被雷劈哦！”
……
圍觀的群眾對著“穿越人士”發表各種看法，也不客氣地攻擊想趁機揩油的猥瑣男，維持和諧的圍觀場麵。
郝如菲按照耿放歌的腳本，做為難可憐狀，安分地當被圍觀的“珍稀動物”。
“這年頭，想出名的人想瘋了，居然用這樣的方式炒作
自己，根本就是嘩眾取寵。”
突然，有道不合眾的奚落聲從圍觀人群中響起，直接戳破“穿越人士”的“真相”，以“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表示鄙視。
有點熟悉的聲音，郝如菲循聲望去，發現人群中一個不大和諧的身影，黑風衣黑帽子黑口罩，完全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一雙犀利的眼睛，正充滿嘲諷地看著她。
越野！
郝如菲一下子就認出了那雙眼睛。
正是不久前在廣場另一端做宣傳的越野。
他居然找上門了。
仇人見麵，郝如菲不由紅了眼。
巨型雕塑旁邊的咖啡廳，耿放歌坐在臨街靠窗的位置，一邊觀察著郝如菲的表演，一邊翻看著娛樂八卦周刊，傲世傳媒集團旗下的眾明星依舊是娛樂新聞的頭條，傲世在新年推出全年的製作計劃，領銜主演的依舊是娛樂圈一線大牌。
在巨星如雲的傲世集團，新人要冒頭非常難。
耿放歌調查了寶嘉事務所的情況，旗下唯一值得一提的藝人叫越野，去年主演電影《黑雲》獲得金翎最佳新人獎，立刻就被傲世收攬，成了傲世一員。剛剛咖啡館裏的電視播放的娛樂新聞，正好提及越野主演的電視劇即將在情節人上檔，通稿中稱他將刮起娛樂圈颶風，成為新一代的偶像巨星，將會參與傲世年度大製作的電影，有望成為“葉海淩第二”，進軍國際，成為新華語之光。
葉海淩第二？
華語之光？
就憑越野？
耿放歌嗤之以鼻，對傲世自以為是的作風相當地不以為然。
葉海淩16歲時以電影《花之謎情》出道，獲得金翎電影節最佳新人獎，雖然越野也獲得此獎，可他已經是23歲的新人，天賦也不過人，絕對成不了第二個葉海淩的。
簡單地說，葉海淩是擁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天才型演員，他出身演藝世家，父親是知名導演，母親是意大利著名影星，從小耳濡目染，天分加勤奮，讓他每部電影都獲得巨大成功。17歲拍攝《冬逝》讓他成為金翎影帝；18歲拍攝他父親的《破曉之鳴》，助他父親成為奧威爾電影節最佳導演；18歲他在意大利留學拍攝的《變色》讓他摘下奧威爾影帝桂冠；19歲拍攝的華語大製作魔幻電影《幻想世界》，票房大捷，也使得葉海淩成為最有票房影響力的新生代演員……葉海淩與越野同齡，但兩人的成就不可同日而語，葉海淩已是金字塔頂端的天之驕子，越野不過是剛拿了小獎就狂妄得不著邊的新人而已。
葉海淩在《幻想世界》之後就宣布暫時息影，在意大利專心完成學業，去年他大學畢業又休息了半年，期間有許多國際大製作的電影劇本找他洽談，最近聽說葉海淩已經回國，但以何種方式複出，眾多紛紜。
郝如菲與葉海淩一樣出身演藝世家，她比普通新人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費嘉寶之女”分量不容小覷，如果郝如菲能像葉海淩那樣擁有出色的演技，耿放歌有把握將她打造成“女版葉海淩”。
耿放歌邊看八卦邊算計著，對越野完全是不屑一顧，電視圈的人削尖了腦袋往電影圈鑽，擠進電影圈自然上了一個台階，成功的電影演員絕對不會再回電視圈折騰的，越野注定成不了氣候。
忽然，有個黑風衣男子鑽進了圍觀郝如菲的人群中，隨即人群出現了小**。
耿放歌若有所思地觀察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結賬離開咖啡館，郝如菲今天的工作差不多該結束了。
“你想進娛樂圈嗎？”
越野沒料到他會見到這樣的郝如菲，以他完全陌生的模樣。
他在百樂町廣場為新電視劇宣傳造勢，遠遠地瞧見巨型雕塑旁的人潮，瓜分了宣傳活動的人氣，他本來就對這邊的情況很惱火，好像有人故意跟他打擂台似的，尤其是他的活動結束，那些人又回攏到雕塑旁，甚至連記者也去那邊湊熱鬧，這讓越野的無名火越燒越旺，於是瞞著經紀人，將自己偽裝得不會被路人認出，特地來瞧瞧是怎麽回事。
結果，居然是一身古裝打扮的郝如菲在嘩眾取寵！
她以為娛樂圈是什麽地方？
她以為這樣炒作引人注目就能進入娛樂圈嗎？
她這麽做，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她明明對娛樂圈討厭至極，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呢？
郝如菲沒有回應越野的挑釁，寬大衣袖下的雙手攥得死死的，努力地忍住衝上前痛揍越野一頓的衝動，忍受著越野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的嘲諷，不斷地在心底默念著“小不忍則亂大謀”。
“沒有才能的人不配進娛樂圈，娛樂圈也不需要像你這樣的投機分子！”
越野討厭郝如菲，他在寶嘉事務所五年，向來和郝如菲不對盤，他對她的厭惡像是一種本能，因為她的存在就是對他的蔑視。
知道越野認出了她，郝如菲努力地克製住胸腔內洶湧澎湃的情緒，默默地望著對她發難的越野，然後垂下頭，遵循著耿放歌的腳本，不動聲色地扮演好“穿越女”的角色，盡顯弱柳扶風的姿態。
“你這人怎麽這樣？這叫行為藝術，你懂不懂？”
“人家姑娘這麽盡職盡責地扮演古代美女，哪裏礙著你的眼？你話怎麽說得這麽酸裏酸氣的。”
“是啊，就算她炒作又怎樣？好歹賞心悅目，可比搔首弄姿的蓮花姐姐養眼多了。”
“哪來的瘋狗，沒見過美女嗎？莫名其妙地咬人，你才是在嘩眾取寵呢！”
……
圍觀群眾見郝如菲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的模樣，紛紛出言主持正義。
大家都曉得“穿越人士”並非真實，但郝如菲扮相唯美舉止含蓄，活脫脫古代美女的模樣，自然樂得圍觀兼“調戲”，討個樂趣。
不料有人完全沒有娛樂精神，自以為是地指出這是“皇帝的新衣”，簡直大煞風景，尤其他的口氣自大又惹人厭，就算郝如菲忍辱負重不出聲反駁，圍觀群眾也看不慣美女受人欺。
“我……我不過希望她不要玷汙娛樂圈的風氣，她這樣簡直侮辱著那些努力又有才能的人。”
越野沒料到其他人反應這麽大，好像他壞了他們的好事，矛頭全指向了他，反而害他起了顧忌，擔心被人認出來，拉了拉帽簷，瞪了做柔弱狀的郝如菲一眼。
侮辱？
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就是越野，他過河拆橋的行為難道不是在侮辱將他捧紅的寶嘉事務所嗎？
聞言，郝如菲的無名火冒了起來，微微抬起頭，斜睨著越野，要不是礙於“穿越女”的設定，受製於耿放歌，她真想揪著越野當場算賬……以她現在的身份，根本沒途徑見到當明星的越野，想報仇也找不到人，難得他主動送上門來，或許她可以上前摘下他的口罩，趁著有記者在場，讓大家瞧瞧他的真麵目。
對，讓世人瞧瞧越野有多虛偽，看看所謂努力又有才能的人是怎樣的狼心狗肺！
郝如菲這麽想著，剛想跨出腳步時，卻發現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耿放歌，立刻僵硬了動作。
隻見耿放歌的手慢悠悠地搭在越野肩上，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涼涼地開口：
“這位先生，你似乎對娛樂圈的潛規則很了解？難道你以為這樣拋頭露麵就能進娛樂圈嗎？”
仿佛有股無形的壓迫感籠罩過來，越野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力道，身體有瞬間的僵硬，讓他無法動彈，聽清他的話，有些退縮。
“我不過看熱鬧罷了。”
越野使勁地撂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瞥見了不遠處朝他揮手示意的經紀人，做著砍頭的手勢威脅他，他才意識到情況有些失控了。
他忙不迭推開了耿放歌，匆匆地離開了圍觀人群。
耿放歌冷笑看著黑風衣男子離開，然後走到郝如菲麵前，細看著地上的絹紙，意味深遠地對她說：
“姑娘，在下認識一名隱世高人，或許他可以幫助你，你願意跟我去見他嗎？”
按照耿放歌的腳本，“穿越女”從頭到尾都不要說一句話，隻要他出現，她就可以跟他消失了。
聞言，郝如菲掃視了一圈圍觀的群眾，然後雙手搭在腰邊向眾人行了個禮，再對耿放歌頷首，收起地上的絹紙，跟著他走。
“你認識剛才挑釁的人，對吧？”
遠離了人群，耿放歌攔了輛計程車，在車上，他瞅著沉默的郝如菲一會兒，開口問她。
郝如菲力道失控的手扯壞了絹紙，不大願意回答耿放歌。
“郝如菲，我要知道你和他的關係。”耿放歌直接命令，“你現在是當品，沒有權利隱瞞，除非你想取消交易。”
他要將郝如菲打造成有價值的星二代，就必須掌握她的交友狀況，免得出現什麽不可抗力的事件而損了當品的價值。
那個黑風衣對她的影響很大，有可能壞事。
“越野。”
聽見耿放歌以寶嘉事務所和賈當鋪的交易要挾她，郝如菲悶悶地開口。
“他是寶嘉事務所捧紅後跳槽的藝人。”
越野？
就是傲世那個狂妄的新人？
“哈哈。”耿放歌知道黑風衣就是越野，大笑起來，“他也算紅嗎？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明星罷了。”
不知天高地厚，以為進了傲世就能得到力捧嗎？
“他不算紅嗎？”郝如菲不喜歡耿放歌不羈的態度。
“郝如菲，我會讓你比他紅百倍。”耿放歌大言不慚，“別忘了你的母親是費嘉寶。”
一聽到母親的名字，郝如菲低下頭沒有再說話，胸口好像有個黑洞不斷地在擴張，仿佛要將她吸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