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來麥穗說的沒錯,隔閡這種東西一旦產生了,隻會越隔越大。所以挑了個閑暇時間,我決定找麥穗敘上一敘。

麥穗因為力氣出奇大,負責往各個院子裏擔水。別人挑起兩桶已是不易,她能輕輕鬆鬆掛起四桶,這身怪力真是讓人瞠目結舌。她還沒回來,我索性到處逛著找她。

來宋府的日子已然不短,所有路徑都被我摸了個通透,隻要離某些條小路遠遠的,我還是相當安全的,所以找尋起來漫不經心。

以至於一時大意,就撞上了這家主人~~大腹便便的宋老爺,領著兩個年輕小哥逛園子。

其中那個年長一些的之前就已經見過麵了~桃花朵朵開的宋家大少爺。

烏發如緞,棱角分明的清俊外貌,配上簡單的衣裝,比那日多了些隨和。

旁邊的少年與我同高,與宋家大少爺的麵貌有七分相似,但多了些孩童的稚嫩,該是素未蒙麵的宋二少爺了。

大少爺見到我也頗感意外的愣了一下。

饒是誰被別人撞見了隱秘,都會覺得尷尬。為了讓他寬心,不等他出聲,我迅速上前對這一家子人見禮,招呼打完趕緊閃人。

宋老爺今日享受了天倫之樂,想來心情極好,對我說話都和藹了三分:“哦~是金嫂子家那個丫頭啊。”

我點頭稱是。

他接著說道:“瞧著是個嫻靜的,怎麽燒起柴來那麽麻利呢?!”

見邊上兩位宋家少爺正好笑的看著我。我隻得幹笑兩聲:“嗬嗬,其實是個急性子。”

宋老爺接著感歎道:“好好的一座山,照你這個燒法,三下五除二,說沒就沒了。今天少一座,明天又一座,草木長起來是需要時間的,你當你是山神老爺啊,變個戲法草木就出來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細水長流方得持久懂不懂!”

其實我很想說,照我這個燒法,就是那個小山包包蒼源山在百年之內都燒不完山腳下的。但是看到了宋老爺那張義正言辭的臉,我壓壓性子忍下了。

誰知,他竟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個金燦燦的小算盤,劈劈啪啪的撥弄起來:自打我來之後,比以往多燒了幾擔柴,劉二叔和阿牛哥因此多付了幾錢工錢,眾人多吃了幾袋子米。。。

乖巧如我哪見過這種場麵,一時驚呆

了去,隻是盯著宋老爺的粗碩手指撥來撥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反觀宋家兩位少爺全都見怪不怪的模樣,估計宋老爺這是一種常態,我內心不禁陣陣哀歎起來~~

終於待宋老爺算明白了,笑話也看得差不多了,那大少爺挑眉看我一眼,做交易的神情昭然若揭。

饒是被宋老爺攪得七暈八素,我的腦子還是活絡了起來。宋老爺對著長子一向寵溺有加,他替我說上一說,該不是什麽難事。

想通了,我便對著大少爺輕眨了眨眼睛:成交。

他輕咳一聲,上前對宋老爺勸道:“爹,這些小事就交給管家吧。這丫頭初來乍到,那些規矩可以以後慢慢的學。您看,近來您的胃口好了許多,這不也是好事一樁,再說咱家也不差這幾兩銀子。”

宋老爺聽他說完,突然像炸了毛的公雞,跳腳道:“你們若是學了這丫頭的做法,偌大的宋府便是金山銀窟,也遲早被你們敗霍得爪幹毛淨。我平常是怎麽教導你們的?”

藏好小算盤,宋老爺指著大少爺痛心疾首道:“懷遠你前天拉毀一張弓,昨天砍斷一把劍,今天若不是我攔著你,定不知道還會弄出個什麽名堂來。”

原來他叫宋懷遠。

隻見宋懷遠嘴角噙著笑意,俯首低眉的接受訓斥,看到他恭順的樣子,宋老爺怒氣較方才少了一些,嚴肅的說道:“咱們家訓裏不也有一條,要開源節流。。。”

“爹啊,家訓我最熟悉了,咱家家訓裏何時多了這條規矩的?”宋二少爺不明就裏的插進來一句。

“今天便寫進去,你來執筆,給我寫上二百頁,留給後人警醒用!”宋老爺咆哮道。

宋二少爺的臉塌了下來,但還是同宋懷遠一起答道: “懷遠(懷殊)謹記爹爹教誨!”

“哼~”宋老爺吹胡子瞪眼的拂袖而走。宋懷殊垂著頭跟著宋老爺一道離開了。

本著同流合汙的約定,宋懷遠慢走了幾步,從我身邊經過時出言安慰道:“你看開些,最多扣些月例。”

我不禁一口氣提不上來,我來宋府就是為了那點兒月例啊~

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的方向,我的眼眶子又開始疼了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古人誠不欺我,真是讓人沒法活了

。。。

先被他長子驚嚇一番,又被這老頭埋怨一場,虧得我麵皮厚,心路寬,隻是失掉了散心的興致,換做別家女孩,立時投井、撞牆了也說不定。

吹了一會兒冷風讓自己清醒了一下,我發現自己柔弱的心還是被傷害了一下。隻得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小窩,埋頭被裏~養傷!!

休息是最好的療傷聖法,等我睡醒了,所有的不快就變成了昨天。

因著外麵日頭還在,輾轉反側地醞釀了半天卻是睡意闌珊。總算躺到了半睡半醒的朦朧時刻,麥穗拖遝的腳步聲,夾雜著聲如洪鍾的喧嚷硬是將我拉了回來:“金蓮,我可憐的金蓮,你在哪呢?聽說你被拋棄了?!”

若不是我現在不想動彈,定要跳起來踹她幾腳。索性不搭理這個沒眼色的東西,用沉默趕走她。

她左右找尋了一番,才發現蜷在被子下一團的我,不顧我看向她的森森眼神衝了過來。

將我仔細打量一番之後,她無比痛惜的歎道:“嘖嘖,你可是被傷的不輕啊!我今天才看得明白,情愛能讓人憔悴成什麽窘態。”

我疲於張口,木然的盯著她,她仍在那自說自話地碎碎叨:“你說你,平時瞧著挺豁達的一個人,怎麽在‘情’字兒上鑽了牛角尖兒。世上俏兒郎多得是,竟然為了個莽漢子黯然神傷,還有誰比你更傻?”

你傻、你傻、你比我傻!!

瞧我仍不說話,她摸出我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金蓮,別難過了,有什麽事情不要總憋在心裏,和我說說,說著說著,興許就說開啦!”

看著她認真、憐憫的眼神,我用力的回握著她的手,傾起上身,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張口:“如果說,我丁點都不喜歡那個劈柴的,你,信不信!”

“不信?”回答的幹脆利落。

見識過她的執迷不悟,我明智的選擇了放棄,順勢躺了回去。

她見我如此,慌忙的說道:“金蓮,你別,你別自暴自棄啊,我幫你,我幫你好不好,你等著。”

不等我張口,她頭也不回,身影就如同一陣急來風般躥了出去。這才是真正的急性子,該讓宋老爺見識、見識的~

經了麥穗的煩擾,我越發覺得胸口堵得慌,竟堵得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