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殘羹
第七十八章 殘羹
天還未亮，慈寧宮裏的宮女、太監就已經進進出出的忙碌起來了。
衛太後正在貼身宮女的服侍下梳妝更衣。
老人覺少，衛太後又經常思慮過度，所以，睡眠質量就更差了。雖然整天讓太醫來請脈，各種補藥也不知吃了多少，卻總是不見成效、
這人睡眠不好，心情可想而知，煩躁易怒，心中總有一股邪火發不出來。因此，整個慈寧宮的奴婢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被太後娘娘遷怒。
周嬤嬤給衛太後的發髻上插了一支雲鳳紋金簪，衛太後照了照鏡子，看著頭上灰白的頭發，不由歎了一口氣，道：“哀家真是老了，哀家剛剛進宮那會兒，也不過碧玉年華，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哀家也從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即便哀家貴為太後，時間也不會因為哀家的身份有半點優待。”
周嬤嬤低頭笑道：“太後娘娘哪裏老了，在奴婢看來，您還年輕著呢！您看，您的皮膚多白皙光滑啊，連一點皺紋都沒有，比起福寧長公主來，也大不了幾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是姐妹還不是母女呢！再加上這雍容的氣度，豈是一般的年輕女子可比得了的？哪像老奴，像一根失了水的醃鹹菜似的，要知道老奴比太後還小五歲呢！”
衛太後被她的形容逗笑了，雖然知道她說的誇張，但是卻依舊笑得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指著她道：“你呀，嘴巴還是那麽會說話。哀家若真像你說的那般就好嘍！”
“奴婢說的可都是真的，絕無半句虛言。”周嬤嬤扶著衛太後坐到羅漢塌上，接著說道：“奴婢敢打保證，就算是太子妃到了您這個年紀，恐怕也比不上您年輕貌美。”
聽到周嬤嬤說到太子妃，衛太後皺了下眉頭，忽然冷下臉來，責問左右：“太子妃去哪兒呢？怎麽還沒過來請安？”
一眾人等無論有錯沒錯，都跪在了地上，其中一名相貌秀麗的宮女說道：“啟稟太後娘娘，奴婢剛才已經去喊過太子妃了，隻是不知她為何還沒有過來！要不，奴婢再去看看？”
衛太後的臉色頓時一冷，擺了擺手道：“不必了，哀家親自去看看！”
說著衛太後就扶著周嬤嬤的手，向側殿走去。
守在側殿門口的兩個宮女見到太後，忙跪下行禮，衛太後則目不斜視地直接走了進去。
當她看到裏麵的情形時，頓時火冒三丈——隻見太子妃竟然擁被而眠，獨自睡得正香呢！
周嬤嬤的臉色也變了一下，也不等太後吩咐，立即讓人上前叫醒太子妃。
楚瑤做了一個十分累人的夢，在夢裏，她一直被一條野狗追，偏偏腿像灌了水似的，怎麽都跑不快，眼看在野狗即將追上她，她心中大急，閉上眼睛不管不顧的將手臂揮了出去，她不指望自己纖細的手臂能抵擋住野狗，但是隻要能稍微抵擋一下，給她爭取一點時間就好。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耳邊卻聽到了一聲慘叫聲，楚瑤睜開眼睛一看，卻隻見到了眼前朦朦朧朧金紅色一片，再往外一看，卻看到了一雙充滿怒氣的漂亮眼睛。
月橘沒有理由不生氣，身為太後宮裏的大宮女，無論誰見了她都客客氣氣的，幾乎沒有受過什麽委屈，哪裏想到，自己好心好意來喊醒太子妃，卻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即便她是太子妃，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吧！
“嘶~”眾人見狀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氣，衛太後更是氣得直拍胸口。
太子妃打了她身邊的人，就是打了她的臉，尤其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簡直太不把她這個太後放在眼裏了。
楚瑤剛醒的時候總會有些迷糊，現在還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周圍的狀況，以為自己現在是在太子府裏，口中還喊著讓紫槐進來伺候。
衛太後被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氣了個仰倒，好容易才將情緒穩定下來，立刻指著還賴在床上不起的太子妃說道：“還不快點讓太子妃清醒清醒？！”
“是！”兩名身材高壯的嬤嬤沉著臉從太後身後走了出來，來到床前，毫不留情的拉起楚瑤的胳膊，就要將她從溫暖的被窩之後拉了出來。
楚瑤此時已經清醒，哪裏肯束手就擒，反手抓住那兩條粗壯的手臂，一擰一推，那兩名粗壯的嬤嬤頓時後退三步，又驚又畏地看著楚瑤。
楚瑤早已經下了床，身上穿著單衣，腳底下穿著白色的襪子，站在略顯冰涼的地板上，不緊不慢地對太後行了一禮道：“孫媳給太後娘娘請安，不知太後娘娘為何會在此處？”
衛太後氣過了頭，心裏反倒不那麽生氣了，她看著楚瑤，冷冷說道：“這恐怕還要問你自己，你先說說，你為什麽要打月橘？莫非是以此表達對哀家的不滿？”
楚瑤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和驚訝，道：“太後娘娘說的話，孫媳怎麽聽不明白，孫媳何時打月橘了，孫媳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衛太後被她氣得身體有些發顫，指著月橘微微發紅的臉頰說道：“人證物證都在，哀家親眼看見，難道還能冤枉你不成？莫非你是想以此表達你對哀家的不滿？”
楚瑤順著太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她的臉有些微微發紅，有些憤恨地看著自己，但是，當她發現楚瑤看向她時，忙垂下了眼簾，也掩下了眼中的仇恨。
“太後娘娘言重了，孫媳萬萬不敢有這種想法。孫媳隻是做了一個噩夢，這才無意識地打了月橘，實數無心之舉。孫媳這裏還有一瓶治療外傷的聖品，等天亮了，孫媳讓人回太子府去取來送給月橘姑娘，也算是本宮對她的賠罪，太後您看如何？”
衛太後聞言心中的怒火倒是熄了一些，別的不說，隻是堂堂太子費向一個宮女道歉，這無論如何都得說是一個極大的榮耀和麵子，要知道，宮女也是奴婢，主子就算是打了奴婢，奴婢也隻能受著，萬沒有主子給奴婢道歉的道理。
太子妃肯向她身邊的一個宮女道歉，這就說明，太子妃還是很尊重她這個太後的。
“賠罪就不必了，她不過是個奴婢，哪裏承受得起太子妃的賠罪？莫折了她的壽。”
太後說完又讓人去拿外傷藥給月橘，月橘跪下謝恩，隻是神情間似乎仍帶著一絲不忿。
“你先讓人伺候你梳妝，一會兒便來見哀家，”太後說罷，就帶著一眾人等離開了。
楚瑤的日常衣物，早已經備下，梳妝好之後，她便來到正殿。
衛太後見她過來，便開始讓人傳膳。
衛太後一向起得早，所以用早餐用的也早，不過，她倒是命令後妃們晚些來請安，人多了她嫌鬧騰，沒了胃口。
但是，她今天卻開始指使楚瑤親自擺碗筷，並親自伺候她用飯。
直到她用餐完畢之後，她才擦了擦嘴，漱了漱口，誇獎了楚瑤幾句之後，將略動過幾下的菜肴賞賜給太子妃吃。
楚瑤當時笑眯眯地應了，轉眼回到自己的側殿，便將剩菜剩飯賞給了身邊的宮女。
可能對別人來說，賞賜皇帝、太後用過的菜肴，是對人的一種恩賞，但是，楚瑤心裏有潔癖，是萬萬不能接受吃別人口水的。而且，那種恩賞賞給低位嬪妃或者宮女的話還行，但是賞給堂堂太子妃，那就不是恩賞而是一種輕視和侮辱了。
楚瑤深深吸氣又深深呼氣，才將心裏沸騰的怒火壓了下去。
她才不怕太後知道呢，隻要她明麵上對太後恭敬，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來，私底下，還是該如何便如何。
衛太後可能也知道楚瑤對她陽奉陰違，所以在她將自己吃剩下的殘羹剩飯賞賜給楚瑤之後，便沒有命人給楚瑤另外準備飯菜，偏偏任何人還說不出她的不是來。
楚瑤不想吃剩飯，那隻能餓肚子了。
楚瑤趁著自己去淨手的時候，悄悄給齊燁通了話，讓他給自己準備一些吃食，反正這幾天不用上朝，齊燁又沒有回太子府，想要見她也不算很難。
跟齊燁通話的時候，楚瑤還得到了一個好消息，齊燁已經派人將衛良娣和宋良媛送回太子府了，孫良娣昨天就被送走了，所以，太後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她有些期待衛太後得到這個消息後的嘴臉了。
果然，等一眾後妃來慈寧宮請安的時候，衛太後在人群裏尋了半晌，都沒有找到她的侄孫女，但是，她也沒想到太子殿下會早早送走了衛良娣，在她的想法裏，送到嘴邊的肉，男人就沒有不吃的。她以為衛良娣早就與太子成就了好事，還想要當場打太子妃的臉呢！哪裏想到，根本連人都沒見到。
“皇後，衛良娣怎麽沒來？”衛太後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不得不詢問皇後這個後宮之主。
吳皇後自然知道衛良娣已經被送走了，她心裏正幸災樂禍著呢，然而，她的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表情，道：“回母後的話，衛良娣今天一大早，便已經向臣妾請辭回太子府了，現在想必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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