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街頭(一)
第六十一章 街頭（一）
初夏的季節，空氣中隱隱有一種憋悶壓抑的氣息在四處隨意地飄蕩著，讓人渾身不自在。
太子派人送來一封信，說接受了我的建議，不再提要娶我的事兒，不過讓我每年交給他20萬兩銀子，說10萬兩太少。當時我心裏氣死要死，十萬兩還少？他堂堂一個太子一年的其它收入加起來說不定還不到十萬兩呢。他當我是產銀子的銀礦嗎？氣憤地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他派來送信的太監，“愛要不要隨你，你可以選擇娶我，然後一兩銀子也得不到。”
十四阿哥暫時也不敢向皇上請婚，以免落得一個和太子過不去的嫌疑。我的危機算是暫時解除了，但我卻高興不起了。
額娘對我的態度冷淡了不少，顯然是還在生我的氣，無論我怎麽做，她對我的態度都一樣。二娘見額娘對我態度冷淡，也敢是不是地對我冷嘲熱諷幾句……我呆在家裏覺得渾身不自在，想回杭州，額娘不允許，說什麽好些年沒見到我了，讓我多陪陪她說說話。事實上我陪她說話的機會很少，因為她太忙。
我和姐姐的關係也一直停留在奇怪的邊緣。我們很少見麵，就算見了麵，她看到我時的表情也令人費解，偶爾親切友好，偶爾不理不睬，偶爾她看我的眼神居然會帶著恨字。我則因為那個耳光的關係，也沒什麽心思主動和她修複感情。
家中就阿瑪對我最正常，他還是時時疼我，事事順我，隻是他事兒忙，很少有空閑的時候。
經過了這些天兒亂係八糟的事後，不知為什麽，我做什麽事兒都沒了心思，整天無精打采的，什麽都不想做，甚至連話兒都懶得講，一天除了定時出去請安用膳外，其餘時間就呆在閨房裏，不是發呆就是睡覺，有時還會猛吃東西，有一次吃得太多，害得我上吐下瀉了兩天。
就這麽迷迷糊糊地在家呆了大半個月，終於呆膩了，突然想出去走走，看看街道，看看人群，連帶散散心也好。
街上還是那麽熱鬧，那麽繁華，到處充斥著人們熟悉的如癡如醉的笑聲，小買賣的吆喝聲，還有陣陣食物的香氣兒等等，我精神仿佛受感染一樣，也跟著好轉起來，就在人群中東看西瞧的，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都買了下來。
買的東西太多，回暖又不在身邊，我抱不動了，無奈之下隻好全送給街上的人了，一個人送一樣兒，沒一會兒便全送完了，倒是收獲了一大堆誇讚和謝意。在這些誇讚和謝意聲中，我心情豁然開朗，仿佛又重新擁有了生命的力量。
看著曾經熟悉的街道，突然想到丹楓糕點店，前幾年姐姐寫信告訴我說十阿哥打理不來生意，隻好將糕點店交給了九阿哥打理，九阿哥不僅沒讓店鋪關門大吉，反而把生意越做越紅火，而且在賺了大錢之後又開出了好些家分號、酒樓、客棧、茶莊等等的，據說現在九阿哥的生意已經擴張到了周邊的好幾個省份了。我記得史書上有記載，八爺黨的經濟來源主要就是靠九阿哥的生意賺得的錢。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得意，九阿哥生意的創始人可是我耶。如果沒有我，那還有九阿哥現在龐大的生意體係嗎？
突然很想去瞧瞧那家最初的店鋪的樣子，我往那個方向走去。
店鋪格局布置都沒變，就是重新裝修了一下。不知今天是什麽日子，店鋪外居然也排了長長的隊伍。看著那隊伍，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胤祥好像就是在這個地方，也是這個場景兒。
怎麽又想到了他？我挫敗地暗歎一聲，還是著了魔似的走至隊伍最前麵，送糕點的姑娘見我沒排隊，禮貌地提醒，“這位公子，如果你想得到糕點，請先排隊。我們這裏不會把糕點送給不懂排隊的人。”
“紅玉姑娘，幾年不見，你倒是曆練得不錯啊，連本少爺都不認識了！”
她疑惑地上下打量我好一陣子，不敢確認地問道，“薰齊兒小姐？”
我笑著點點頭。
她一臉欣喜，轉頭想要向其他夥伴宣布這件事，我叫住了她，向她搖搖頭，讓她別宣張。她雖不解，卻也沒嚷嚷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幹嘛免費送糕點？”
“小姐你忘了，五年前的今天我們在這兒第一次舉行免費送糕點活動。東家說以後每年的今天都要在這裏舉行這樣的免費活動，為了感謝百姓們對店鋪的支持。”
原來已經四年了，我和他認識已經整整四年了！
我讓紅玉讓開，我走了過去，走到五年前我站的位子，開始親自送糕點……最後一塊糕點，我用夾子夾起，裝進袋子，閉上眼睛默默祈禱幾秒，然後睜開，帶著希望抬頭，把袋子遞到站在我麵前的幸運兒麵前，露出職業的微笑，“恭喜你……”剩下的話兒再也說不下去，麵前出現的是張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臉。
“謝謝。”那男子欣喜地接過袋子，道謝了一聲後就轉身離開。
我看著自己還伸著的手，再看看前麵，那兒已經空無一人。
鈍痛突然襲上心頭，愛新覺羅胤祥，我站在我們初識的地點，可你又在哪裏？
剛想舉步離開，背後就傳來呼喊聲，“薰齊兒！”疑惑回頭，二樓樓道走廊的窗邊上，四個錦衣男子並排站在那兒，其中十四阿哥一臉欣喜，見真的是我就立馬跑下樓來。
唉，真倒黴！原本打算不理會他們直接走人，我可又覺得這麽做不禮貌，隻好無奈站定，背過身去。沒一會兒功夫十四便跑到了我麵前，抓住我的手臂，笑嘻嘻的，“薰齊兒，你怎麽來了？”
“我沒事兒來看看。你們有事先忙，我走了。”我掙開他的手想走，卻又被他抓住，仿佛沒留意到我對他的冷淡一樣，他笑嘻嘻的，“我陪你上街逛逛吧。”說完拉起我的手就走，壓根就不給我說不得機會。
走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著周遭用怪異眼神看著我們的人群，我尷尬極了，小聲提醒道，“喂，你快放開我，兩個大男人拉著手逛街很奇怪耶，別人都在看。”
他不僅不在意，反而壞壞一笑，惡作劇地低下頭，迅速在我頰邊落下一吻，趁我還沒回過味兒來之時拉起我就跑……
在人群中穿梭了好一陣子他才終於停下腳步，我累得氣喘籲籲的，卻還記得狠狠摔開他的手怒瞪著他。
跑了這麽久，他卻像是沒事人似的，得意地笑著，也不在乎我的瞪視，指著我們麵前的大街，問，“你還記得這條街嗎？我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這條大街上。”
是嗎？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四周，好像是確實如此。“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他收起了笑容，轉身看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在的這四年裏，我經常會到這裏來看看。”
澀澀的聲音傳到我耳朵裏，讓我怔住，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麽好。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表情，記憶中的他不是暴躁生氣就是欣喜過度，卻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沉靜過，帶著淡淡的落寞的沉靜。
突然意識到他變了，比以前成熟了。
思緒飄忽間依舊可以聽到他幽然的陳述，“那天你戴著麵紗，突兀地出現在我馬蹄下，當你抬頭的那一霎那，我覺得你美麗得像天上的仙女，從那時起，我就對你上了心。”
他轉過頭來，深深地看著我，“以前我一直覺得隻要我真心對你好，總有一天你也會對我上心的。我一直很有信心地等著你，可是你讓我等得太久，現在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所以，明天我就會向皇阿瑪請求賜婚。”
我隨意點了點頭，思緒還停留在他前麵說的那些話語上，一時之間還沒琢磨過味兒來，過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說什麽，“什麽？”我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他，看到他鄭重的樣子，我立馬抗議，“不行不行，你不能這麽做，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他靜靜地盯著我半晌兒，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引得路人們頻頻側目，我又氣又惱又莫名其妙，就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好半晌兒他才停下來沒再笑，忽的低頭湊近我，在我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我怔住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人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我呆呆地看著他人消失的方向，腦海裏不停的回響著他剛才低沉卻硬如鐵石的聲音，“對我來說，讓你恨我總比你心裏壓根就沒有我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