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寒風吹過空曠的庭院,發出嗚嗚的聲響,我終於想起,從我進到關內開始,校場上就已經開始在集合整裝待發的官兵,而等我找到酈銘觴時,所有的士兵,都已經湧進校場。

我猛的轉身,走向門外。

石岩的手臂擋在門口:“皇後娘娘請恕卑職無禮,萬歲爺的口諭,為了皇後娘娘的安全,隻要娘娘進關,就不得再出關半步。另外,萬歲爺讓皇後娘娘帶回的口諭,卑職已經知道了,這就去布置蠱行營的人馬。”

“我要和蠱行營一起出關。”我直視著石岩的眼睛:“我要出關。”

石岩依舊沉穩的像是一塊兒萬年不動的山岩:“卑職罪該萬死,恕難遵從皇後娘娘懿旨……”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的手指已經按在了他腰間的佩劍上,三尺青鋒倏忽流出,我把劍抵在自己的咽喉下:“我說了,我要和蠱行營一起出關。他不是說,為了我的安全,那麽等他回來之後,是放我出關的罪責大,還是讓我自盡了你的罪責大。”

石岩靜默的盯著我的眼睛:“皇後娘娘不會為這種無關緊要事……”

“不要隨便以你的心思來忖度我的,我說到做到,讓我出關。”我目不轉睛的盯著石岩,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以防他有機會奪下我的劍。我手上微微用力,劍鋒刺入皮肉,幾滴血流了出來。

石岩依舊不說話。

“讓她去吧。”一直靠在床頭似醒未醒的酈銘觴忽然說了一句:“跟著蠱行營,應該也是沒有什麽危險,這小姑娘腦子有時候有點壞掉了,不要跟她較真的好。”

石岩轉頭看了看酈銘觴,恭敬的行了個禮說:“但是酈先生……”

“那小子回來後有什麽微詞,叫他跟我來說好了。”酈銘觴笑著。

石岩點了點頭:“有酈先生這句話就好。”然後看我:“皇後娘娘。”

我知道他是同意我跟著去了,從咽喉上拿下劍,塞還到他手裏。抬腿就要出門。

“小姑娘,”酈銘觴開口叫住我:“一定要自己親眼去確認一下嗎?他畢竟是冒險去救了你回來,就此領了這份心意不好嗎?”

我冷笑了一聲:“酈先生,我想你是會意錯了,我是憑自己逃回來的,不是被誰救回來的,而且我很討厭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感覺,非常討厭,所以一定要親眼去看。”

我不再理會酈銘觴,抬腳跨出門檻,邊走邊問跟在身後的石岩:“蠱行營這次來了多少人?”

“一百五十三名,統領班方遠沒有來。”石岩回答。

“倉促之間,能調回一百多名,很多了。”我點點頭:“給我找套蠱行營的衣服換。”

石岩垂手答應:“遵命。”

我笑了笑問他:“老實說,萬歲潛入女真大營去營救我的時候,你很不以為然是不是?”

“卑職不敢妄自評判聖斷,但是在萬歲爺潛入女真大營之前,卑職曾不怕死的問過萬歲爺為何要這麽做,萬歲爺當時回答說,對方的歸無常是個很難纏的角色,他害怕另派他人去會有閃失。”石岩答道,石岩的沉默寡言在朝中是很出名的,非有必要,他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這次破例跟我解釋這麽多,看來是真的希望我能打開心結體諒蕭煥了。

打開心結嗎?我扯動嘴角算是笑了,如果心裏的那個結很死的話,該怎麽解?

不愧是帝國訓練有素的最精銳部隊,蠱行營的行動很迅速,從準備到出發,等開門迎戰的大軍在關前擺開陣勢的時候,這一百多人已經從長城的烽火台迂回到了角山上。

這次前來的一百五十三個禦前侍衛全是武林好手,相形之下我的三腳貓輕功就有些微不足道了,石岩為了不讓我拖後腿,挾著我的腰,帶我在山頂上騰挪疾行,不大一會兒就到了埋伏的地點。

從這裏往下去,角山下的一切盡收眼底。

山海關前廣闊的雪野上已經排開了一色玄色甲胄的大武將士,作為大武帝王徽號的火焰旗隨風招展,旗幟紅黑相間,仿佛在茫茫的雪野上騰起的朵朵紅焰。紅焰之中,十幾萬大軍依列而戰,軍容整齊,齊聲高喝,一時軍威大振。

城前排開的幾乎是關內兵力的一半,十幾萬大軍變換陣型,分出一小股中軍,直插駐紮著女真大營的山穀。

這股中軍看上去很像要直衝到女真大營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救出他們的皇帝,中軍冒進,是兵家大忌。

果然,在這支玄色大軍的陣型變換成一支箭頭樣的形狀時,關前靠海那一側的雪原下突然冒出一隊隊的女真騎兵,與此同時,山穀中的女真大營中也奔出黑壓壓的騎兵。

形勢陡轉,女真騎兵馬上就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包圍圈,把大武的士兵圍死在山腳下。

但我知道還沒有完,就在此時,女真大營更北的山坳中,天降神兵一樣的衝出了十數萬大武的將士,於是女真騎兵就又被大武軍隊合圍在了山坳前狹窄的穀地內。

兩軍相接,馬上開始了毫不留情的屠戮,可以想象,大戰過後的雪原將是一片鮮紅,多少春閨夢裏人,就要變作累累的白骨,異鄉的孤魂了。

如果我猜得不錯,我在城門口看到的那些蹄印,應該是連夜在雪地裏挖戰壕藏身的女真將士留下的,而女真大營後的大武將士,應該是趁著大雪埋伏在山坳裏的。

大雪正猛的時候,就是我和蕭煥被困在女真大營裏的時候,戚承亮在那時就預先為今日的大戰埋下了伏筆,他能把一座山海關守的固若金湯,讓庫莫爾這種人物也無可奈何,果然不是靠運氣。

戚承亮能夠看到這麽遠,那麽蕭煥呢?

記得從前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的時候,無論對手采用什麽樣的詭計,都能被他輕易的識破,我曾問過他為什麽能做到這樣,他開玩笑似的告訴我,這就像下棋,如果對手能看到三步遠,你就要看到四步,如果他能看到十步,你就要看到十一步,始終要比他多一步。

然而我一直想問他的是,他究竟能看到多遠?

女真大營的上空突然升起一朵鳳凰形狀的焰火,傳說中能夠浴huo重生的不死神鳥昂首仰翅的飛上雪後碧藍的天空,明滅一下之後,消失在了空中。

得到號令,藏身在大營上方的山頂上的蠱行營禦前侍衛開始沿著山脊向山下俯衝,石岩也挾著我衝下山峰。

女真大營轉眼就到,剛下山,就看到在大營中的一片空地上,對峙著兩方人馬。

一邊是庫莫爾和百餘名正黃旗親兵營的親兵,一色騎馬,把軍刀拖在手上,另一邊是蕭煥,他披著一件純白的狐裘,靜靜的站在雪地之中,低頭掩著嘴輕輕的咳嗽。

蠱行營的人到了之後,紛紛跪在蕭煥身後,我也放開石岩,悄悄混入那幫禦前侍衛中跪著。

石岩走到蕭煥身前,單膝跪了跪:“萬歲爺,人到齊了。”

蕭煥放開掩嘴的手,向他笑了笑:“辛苦了。”

“小白,病得這麽厲害,怎麽不在帳篷裏歇著?”庫莫爾淡淡的笑著:“叫你的走狗來幹什麽?幫你收拾我?”

“是,叫他們來收拾反賊。”蕭煥輕笑著,抬起頭看庫莫爾:“看來你還是沒有輸得心服口服,庫莫爾大汗。”

庫莫爾哈哈笑了起來:“是,我還沒有輸得心服口服,你能給我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小白?”他笑的很冷:“或者,我該叫你一聲皇帝陛下?”

蕭煥輕笑了笑:“事已至此,大汗難道要我和你在這裏鬥口麽?不錯,我是用了些計謀,但是你就沒有用麽?敢問大汗,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庫莫爾懶洋洋的:“大致是你脫去易容,被敏敏收回帳裏吧,我曾經見過你的畫像。”他接著挑了挑嘴角,語氣輕佻:“能夠生出這麽一張臉的人,不多。”

蕭煥含笑點頭:“謝大汗誇獎。”接著慢慢的說:“那麽大汗就是從那時起,就知道我是誰了,此後在敏佳帳篷裏,故意吐露夜襲計劃,就是在試探我了?”

庫莫爾笑:“那時我已經有九成確信你就是皇帝。”

“所以我也沒有再掩飾的必要。”蕭煥笑著:“確定我就是皇帝之後,你知道我畏寒,卻假意對我的色相著迷,向我灌酒,帶我策馬奔馳,就是要令我病發,對不對?”

庫莫爾摸著下巴:“你依在我懷裏時,想到你會吐血,我真有些舍不得呢。”

蕭煥笑笑,沒有去接庫莫爾的話,語氣卻冷了起來:“當然你的目的不僅僅是想令我病重身亡,你知道皇後會去探望我,也認為我會讓她替我通風報信,找人來救我,所以你就演了場戲,故意放她回山海關。

“你以為山海關的將士得知我情況危急之後,一定會派兵援救,這時你提前幾天辛苦布置下的伏兵就派上了用場,經此一役,你不但能夠奪下山海關,還能殺了我,真可謂一石二鳥,自此後分崩離析的帝國,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怎麽樣,大汗,我說的分毫不差吧?”緩緩說完,蕭煥含笑的問。

“這麽說來,我步步的行動都早在你的意料之中了?”庫莫爾笑著。

蕭煥也笑:“隻有一點,我不太明白,蒼蒼是會回去報信,但是她卻不一定會叫嚷得誰都知道,她很可能隻會通知關鍵的幾個人,那麽大汗就能斷定,大軍一定會出動呢?”

庫莫爾笑:“這個就簡單了,昨天我就派了一個小隊到山海關前喊話,說道他們皇帝在我手中,還說就在這兩天之內,我會放一個女人回去,如果這個女人回去之後,他們還不投降的話,我就殺了他們的皇帝。我讓那個小隊的人拚命的喊,務必喊到關內連條狗都要知道。”

“原來如此,”蕭煥笑著點頭:“他們自然不能投降,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皇帝被殺,所以就隻有出兵。”

庫莫爾微笑著點頭,摸了摸下巴:“漢人皇帝,我其實是很欽佩你的,那晚我在敏佳帳篷裏試探過你之後,你就明白我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明明想殺我想的要命,卻還能裝出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委屈自己做孌童給我戲弄,說你能忍辱負重,也不為過。

“後來當你發病吐血,我以為你一定要亂了陣腳,誰知道蒼蒼去探望你,你將計就計,告訴她你病重危險,希望她能回山海關幫你搬救兵,而我這邊為了要引誘守城將士出城,一定會故意放走她,所以她這一路走的可以說是毫無危險……漢人皇帝,不管怎麽說,你要做的事情是做到了。”

我低頭靜聽著他們的對話,蕭煥總是這樣,他總是能讓別人在他麵前像個傻子,即便你絞盡腦汁費盡心機,他永遠都能比你多看一步,如此一來,你的憧憬追求像是傻事,你的眷戀輾轉也像是傻事,就好像一記耳光帶著脆響扇在臉上,於是那個溫情脈脈的夢就醒了,你發現你不過是個可憐的傻子,連你的悲喜歡愁,都被那個人牢牢的捏在手心裏。

我曾經發誓再也不要嚐到這種滋味,但是蕭煥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再次令我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我嘴裏有些微微發苦,真是討厭的感覺。

那邊蕭煥輕咳著,笑著接口:“大致如此。大汗,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提前幾天把兵力布署成這個樣子,並不是我授意戚承亮,而是他自己根據情形判斷出來的,真正的帝王之道,既不在兵法也不在韜略,而在於馭人。我看得準戚承亮的謀略脾性,所以連性命攸關這樣的大事,都放手交給他去辦。

“還有,我在兩年前,你尚未登上大汗位剛剛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你一生的重要事件和你為人處事的方式,你自小受兄長欺淩,因此隻相信拳頭和暴力,你狡詐多智,不管是對付你的兄長還是對付外族的敵人,都喜歡以奇計借助外力勝敵。

“正因為對你為人的了解,我才能猜得準你每一步的動作。而你,想要稱霸中原的承金大汗,你根本不屑於了解我這個文弱無能的漢人皇帝,除了知道我體弱多病,多年不當政之外,你還知道什麽?”

他說著,聲音忽然冷了下去:“今天就讓我來教你明白什麽叫做真正的王者之道。另外,就算是病發,在亂軍取你的首級,我一個人就已足夠,叫這些人來,隻是因為我想生擒你,庫莫爾,輕侮蕭氏天子的苦果,我會讓你用餘生來慢慢品嚐!”

“哈哈哈,”庫莫爾反倒大笑了出來:“漢人皇帝,我承認我已經兵敗如山倒,這次大概不能再進逼中原。但是,我還沒有全輸,拜你後宮中幸羽那位嫉妒成性的女兒的無理要求所賜,我知道了你的一個弱點。你太在乎你的女人,你肯為她隻身犯險,事前我真是沒有想到。”

怎麽說著說著,說到我頭上來了,我連忙把頭壓低,跪的更加恭順,耳邊聽到蕭煥冷笑了一聲:“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樣?”

“是啊,她在城內,我在城外,我當然不能怎樣,不過,如果她在這裏呢?”庫莫爾說著,忽然衝這邊叫了一句:“蒼蒼,不要藏了,我看到你了。”

我這才想到,剛才從山上下來時,蕭煥背對著我們,所以沒有發現我也混在其中,但是庫莫爾麵對著我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我隻好站起來拍拍膝蓋走到他們兩人中間,伸手打了個招呼:“大汗,萬歲。”說完才發現這句招呼打得兼具了漢人女真的兩種稱呼,真是有點奇怪。

蕭煥有些驚異的掃了我一眼,隨即轉頭去看石岩,石岩馬上雙膝下跪:“卑職罪該萬死。”

“不要怪石岩了,是我逼他帶我來的。”我扯動嘴角向蕭煥笑笑:“我見到酈先生了哦,他對我說萬歲爺你不會死,不用他來救命,我真是高興壞了。”

蕭煥也略略扯動嘴角,算是笑了:“是嗎?”

“不如我們再來賭一場吧,這次不賭江山,賭美人。”庫莫爾笑著,一邊側耳聽了一下:“那邊的廝殺大概還要兩三個時辰,我們有的是時間,這次我也不想再跟你賭什麽謀略心術,我們來格鬥,如果你打得贏我,蒼蒼就是你的,如果我打贏了你,蒼蒼就是我的,怎麽樣?”

“好,好極了。”我馬上接口,拍手:“我來做證人,這可是關係到我的終身大事的,不能兒戲。”

“蒼蒼答應了,你呢,皇帝?”庫莫爾含笑摸著他微微長出髭須的下巴。

“當然要比了。”蕭煥輕笑一聲,伸手向身邊的石岩說:“石岩,借你的熒光劍一用。”

“那可不行,”我趕快製止:“誰都知道萬歲爺的劍術獨步武林,天下罕逢敵手,公平起見,萬歲爺還是和庫莫爾用一樣的兵刃吧。”

“好說。”庫莫爾立即應和,隨手從身後的親兵手中拿過一柄厚背的大刀,扔過來說:“接好了,這可是男人用的大刀,漢人皇帝,你拿得起來嗎?”

石岩終於在一邊忍不住說:“皇後娘娘,萬歲爺現在的身子,你怎麽能讓……”

“現在的身子怎麽樣?”我打斷他的話:“我可是問過酈先生的,酈先生說萬歲爺不過是老毛病犯了,既然是老毛病,那也該犯著犯著犯的習慣了,石統領,你不是也聽著的?”

“皇後娘娘……”石岩微脹紅了臉,還想說,蕭煥伸臂攔住了他,俯身撿起那柄大刀,提在手裏,向庫莫爾點了點頭:“下馬開始吧。”

“這才是男人氣概。”庫莫爾輕笑著躍下馬來:“小白,你靠在我懷裏喝酒的時候,我可沒想到你還能這麽有氣概。”

“是嗎?那就好好看著。”蕭煥把大刀輕輕提起,話音未落,他的人就到了庫莫爾身前,鋼刃相接的刺耳聲響起,庫莫爾在他刀鋒劈到的一瞬間架住了他的大刀。

響聲消歇,兩個人又已經各自躍開。

庫莫爾摸了摸大刀上的缺口笑:“不錯呀,小白,有幾分狠勁兒。”話聲裏,又有幾聲利刃相撞的脆擊聲響起,他們已經過了四五招。

我知道蕭煥武功龐雜,遠非單修劍術,刀法上的修為也不差,但是他剛發過病,使用厚重的大刀本來就吃力,再加上在冰天雪地的野外,他的內力要大打個折扣。而庫莫爾的刀術跟中原任何一家的刀術都不相同,是女真人在與猛獸作殊死搏鬥和千百次的貼身肉搏中訓練出來,純粹是用來製敵的刀法,刀刀威猛凜冽,毫不囉嗦。因此二三十招過後,他們兩個還打得旗鼓相當,照兩個人的狀況來看,打得越久,肯定對庫莫爾越有利。

又一次的兩刃相接後,照常理為了消減重刀上所帶的勁力,應該向一旁躍去,但蕭煥右足微點,非但不退,反倒欺身上前橫著又掃出一刀。庫莫爾避之不及,前胸給劃開了長長一道口子,刀鋒帶出血珠,在雪地上印成一串。

庫莫爾撫胸後退了幾步,看了看手掌上的鮮血,反倒笑起來:“有點意思,小白。”

蕭煥在砍過庫莫爾那刀之後,站在場中,身子微微顫了兩下,以刀拄地,猛的吐出一大口血,淋在雪地上,鮮紅的奪目。

石岩忍不住叫了聲:“萬歲爺!”就要跑過去扶他。

“不要過來。”蕭煥輕喝一聲,用袖子擦幹嘴邊的血跡,拄著刀慢慢站直身子:“庫莫爾,再來吧。”

“當然要再來。”庫莫爾的步子也有些虛浮,一邊笑著,一邊對我揚揚手中的刀:“蒼蒼,我說過,我要你的人和心,我說到做到。”

我也笑著向他擺擺手:“好,我等著你。”要我的心,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樣說,這個異族英俊男子的表白方式真是特別,我如果還是一個小姑娘,一定會為他的霸氣傾倒,但是現在,庫莫爾,我也希望我還有心能給你。

看著兩個男人為你浴血奮戰的感覺,不算太好,關注著戰局,我淡掃了一眼石岩,看到他緊捏著拳頭,似乎恨不得馬上撲過去替蕭煥把庫莫爾撕成碎片,看那邊赤庫,樣子大概也差不多。

我眼睛掃來掃去,無意間掃到附近一個帳篷頂,猛的發現帳篷頂有個人正在拉弓瞄準這邊。

他要射誰?那個人為了瞄準,轉了轉身子,露出了半邊臉,清臒蒼白,歸無常。

我看了一眼正在場中和庫莫爾劇鬥的蕭煥,還是出聲提醒:“有人射箭,小心……”

我的話還沒說完,弦聲就響了,出乎意料的,那裏射出了三支箭,一支向著蕭煥,還沒到身前,就被他揮刀打落了,一支向著我身邊的石岩,自然也被打落,另一支筆直的向我胸前射來。

鋼箭射入胸膛的那個瞬間,我沒有感覺到疼,隻是覺得有股細小的涼意從那裏透了出來,然後心房裏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啪噠一聲斷了,呼吸就艱難起來。

難道我就會這樣死了?在這塊冰冷而陌生的土地上,我給自己設想過無數種死法,慢慢老死或者因為生孩子難產而死,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這樣死。

“蒼蒼。”有個人叫。

模糊的視野正中是蕭煥的臉,為什麽會是他?難道老天把我最後的時間也安排給了他?

我伸手想要推開他的肩膀:“你給我走開,你不用再因為愧疚對我好,我們早就……從我刺你那劍之後,我們早就兩不相欠了!”

他的嘴唇張張合合,但是他在說些什麽,我完全聽不到了。

對了,還有什麽可說的,就這樣結束了吧,就讓我以為兩不相欠吧,這樣也許我的靈魂就能輕盈一些,不至於一路跌到阿鼻地獄裏去。

蒼蒼,還是有個人在叫,很奇怪的,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很清晰地感覺到,有滴眼淚從我眼角慢慢的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