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訪
第十四章 夜訪
黑色奔馳車在文安路停下，秦天朗攙扶卓明嫣下車。
“這是什麽地方？”秦天朗打量著四周低矮破敗的平房。
“林風的家。”
“你到這裏想做什麽？”
卓明嫣搖搖頭，她也說不清自己這麽晚為什麽要來這裏，隻是突然就想來這裏看看，而且直覺告訴她，帶秦天朗一起來或許會有意外收獲。
明嫣上前叫門，來應門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麵容清秀文靜，見到外人臉上還浮出一抹羞澀。
“請問你們找哪位？”少女問。
“我們是林風的朋友。”明嫣表明身份。
“他現在不在家。”
“我知道，我們今天來是探望伯父伯母的。”
少女一怔，依然擋在門口，沒有讓他們進來的意思。這時屋裏麵傳來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
“小雪，外麵是誰來了？”
少女揚聲回答：“媽，是一位小姐和一位先生，說是哥的朋友。”
“還不請客人進來坐？”
“是。”少女應著，這才一側身，請卓明嫣和秦天朗進來。
兩人一進門，立刻覺得這裏和屋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屋子很小，不到十平米的樣子，陳設也很簡單，但整間屋子卻有一種不屬於這裏的整潔，牆麵雪白，地上也是纖塵不染。
屋內隻有幾樣簡單的家具。臨窗的位子放著一張書桌，桌上一盞台燈，燈下攤著幾本書，顯然名叫小雪的女孩正在溫習功課；桌旁有兩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女子；靠牆處擺著一張單人床，床的上方有一個懸空的木製書架，架上堆著滿滿的書，都是與聲樂、舞蹈、樂器等方麵有關的，看來這就是林風晚上睡覺的地方。
“寒舍簡陋，讓兩位見笑了。”林太太說。
“伯母，是我們來得冒昧，打擾您了。”
明嫣細細打量林風的母親，四十多歲的年紀，眼角和額頭已經有了很多皺紋，顯然是歲月艱難提早打下的烙印，但這一切卻無損她的端莊嫻雅和淡定大方。她的五官娟秀，眉眼間與女兒十分相似，隻是眼睛在看人的時候有些霧蒙蒙，仿佛隔了一層簾幕。
林太太緩緩站起身來，手摸索著，林雪連忙上前，扶著母親走到床邊坐下。
秦天朗十分驚詫，看了明嫣一眼，見她點點頭，才確信原來林太太是看不見的。
“請坐。”林太太的眼光慢慢轉向卓明嫣和秦天朗的方麵，“不知道兩位怎麽稱呼？”
“我叫卓明嫣，這位是秦天朗先生。”
林雪走到廚房沏了兩杯茶端給他們。
明嫣隨口問道：“伯父不在家嗎？”
“林風的父親過世已經有幾年了。”林太太回答。
“對不起，伯母。”明嫣後悔自己的冒失。
“沒關係。”林太太微笑著，臉上絲毫沒有責怪，“你們和小風認識的不長吧？”
“是，”明嫣如實回答，“我們是半個月前才認識的，當時他來電視台要求上節目。”
“他想上電視節目？”林太太略一思忖，“這孩子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他一定又是為了我的眼睛。”
“伯母，我聽說林風不是你親生的，是這樣嗎？”明嫣直截了當地問。
林太太有些驚訝，但隨即恢複鎮定。
“他連這些也告訴你們，看來是真把你們當成朋友了。”
林風不是把他們當成朋友，準確地講，是把她——卓明嫣當成朋友。秦天朗看了明嫣一眼。
“伯母，你能不能說說當年是怎麽回事？”明嫣繼續追問。
林太太點點頭，側臉想了想，麵色漸漸溫柔起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和我先生結婚不久，我先生是一名外科醫生，自己開一家診所，我也在診所裏工作，每天我們都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有一天早上，我們照常早早來到診所，正要開門的時候，忽然聽到有小孩的哭聲，我們循聲過去一看，路邊有一個包裹，打開一瞧，裏麵居然包著一個小男孩。”
“那就是林風？”
“對，當時的他隻有三歲。我們考慮了一個星期，最後就收養了他。”
“你們為什麽不把他送到福利院？”秦天朗問。
“你們沒有看到當時的情景。我們打開包裹，看到裏麵的小風又瘦又弱，一張小臉上瘦得好像隻剩下一雙大眼睛。當我抱起他的時候，他本來正在大聲哭著，可突然停了下來，就用那雙大眼睛盯著我看，我的心裏立刻湧起一股暖流，一個小生命是如此的依賴你、相信你，我又怎麽忍心把他放下。”
“後來呢？”
“後來我就辭了職，回家專心照顧小風。小風的父親待他視若已出，小風和父親的關係也很親密，可是他被丟棄的時候已經有些記憶，而且我們也沒有刻意隱瞞他的身世，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我們的養子。平時的他很開朗活潑，但每到風雨交加的夜晚，他都會被驚醒過來，一個人躲在被子裏，默默忍受驚恐害怕。”
“這個時候你總會來到他身邊，將他摟在懷裏，為他唱歌，給他安慰？”明嫣聽過林風為母親寫的歌，想像著當時的情景。
“是啊，我是他的母親，每個母親都會為兒子這樣做的。”林太太悠悠地說，“就這樣，又過了五年，我生了小雪。這個時候我先生對我說，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已經很滿足了，我們決定從此不再生育。”
秦天朗和卓明嫣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感動。
“後來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小風聰明懂事，在很多方麵都表現出了天分，他功課成績優異，歌唱得好，又彈得一手好吉它，他父親對他傾注了很大的希望。”他也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在十八歲那年以頭名成績考入醫大，跟他父親一樣也是學外科專業。”
“再後來呢？”秦天朗和卓明嫣異口同聲。
“小風進了醫大，一直是優等生，本來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林太太臉色黯淡下來，“小風大三那年，他父親在一次手術中意外出了醫療事故，惹上官司，不到半年時間，診所停業，我們家的全部家產變賣賠償，我先生也由於受不了這個打擊，心髒病突發離開人世。”
說到這裏，林太太停頓下來，林雪在旁邊輕輕啜泣。
“對不起，讓您想起了傷心的往事。”明嫣充滿歉意。
“沒關係。”林太太一笑，臉上現出與柔弱的外表不相稱的堅強，她繼續說下去，“那時候，我們可以說是家徒四壁，隻能從原來住的花園洋房搬到這種地方來。我由於思念我先生，不久就哭壞了眼睛，不能出去工作，而這時小雪隻有十五歲，一家人的生計就都落在了林風身上。他瞞著我退了學，白天送外賣，晚上去酒吧唱歌，就這樣早早地撐起了這個家。”
聽到這裏，明嫣鼻子一酸，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種小小年紀為了養家而四處奔波的辛苦。隻是她比林風幸運，她還得以完成學業。
“伯母，你知道林風這一次為什麽一定要上節目嗎？”
“為什麽？他沒有跟我提過。”
“他是為了籌錢治您的眼睛。這是他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他不能在節目播出後成功簽約，那他就要答應電影公司的要求，為他們拍攝一部三級片片。”
林太太和秦天朗同時身子一震，林雪在旁邊用手遮住嘴巴。
秦天朗不可置信，有人會為了家人如此付出，而且還是他的養母。
林太太冷靜了一會兒，然後淡淡地說：“我不會允許他這麽做。我寧可一輩子看不見一個優秀的兒子，也絕不願意眼睜睜地看他出賣自己的身體。”
“伯母，我也不希望看到林風這樣做。”明嫣的聲音中有一種不可遏止的激情，“我想向您提一個請求。”
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林太太聽後點點頭：“到時候我會配合你。”
“既然這樣，那我今天就先告辭了。”明嫣站起來，秦天朗也跟著起身。
走到門口，明嫣忽然轉過身來，問：“伯母，初次見麵，你為什麽會相信我們，把有關林風的一切都告訴我們？”
“我們搬到這裏幾年，從來沒有客人來過。”林太太淡淡一笑，“我相信小風的眼光，他的朋友一定是值得信任的。”
出了林家，兩個人半天都默默無語。
過了半晌，秦天朗輕聲問：“明嫣，要不要我做些什麽？”
“我想林風不會接受的。”明嫣搖搖頭，隨即堅定地說，“我相信他，他會用實力證明，他是一個男人，他有能力照顧母親和妹妹，照顧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