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雨滂沱

第107章 大雨滂沱 阮藝篇

沒有人能天生單純。

年歲並不小的顧筱糖更不是,有的人對於情感就有天生的敏銳力和自控力,顧筱糖怎麽愛上初夏,又怎麽周旋於蔡文遠以及各種男朋友之間的問題我不想去細說,可對於初夏而言,顧筱糖如果真心是愛他的,那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初夏聽著我話,沉聲半響,失笑道,“姐,你想說什麽?”

我呼了下氣,雖然明知有些話不該說太早。

“我和裴生的想法是,溫暖和溫柔由我們來照顧。”

“然後呢?”

“人的一生有時候真的會很短,短到有些東西來不及珍惜就要逝去,可對於活著的人,這一生真的很長很長,長到我們需要麵對各種的生離死別與悲歡離合。孤掌難鳴,初夏,一個人一輩子不能守著一份回憶過一生。”

我試圖說服初夏,可他臉‘色’漸漸暗了下去。

驀地,初夏一把甩開我的手,“姐,我沒想到你會這樣!”他看我眼神特別陌生,飽含著某種深意。

我不禁錯愕,“怎麽了?!”

“姐,你和湯媛認識這麽多年,我想你和湯媛感情很好吧?”初夏皺著眉看我,有些嫌惡的感覺。

我木然的聽著他繼續說著,“我以為你和她感情很好,姐,現在湯媛正在裏麵受苦,她在裏麵生死不定,她是湯媛,你多年的同學同事朋友,你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去說服我關於今後如何打算?”

初夏‘混’‘亂’的站起身,左走右走,“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知道你也擔心溫暖和溫柔,你是我姐,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會是,對不起,我隻是覺得心裏難過,如果說話衝了點,你不要介意!”

初夏走走停停,最後有些挫敗的坐回椅子上。

人有時候會這樣,好心辦壞事。

我不是沒想過湯媛在裏麵的狀況,隻是看到顧筱糖那一抹失望的神‘色’,我不知怎麽腦子一‘抽’,就有些自作主張。

想到湯媛,後知後覺的罪惡感浮了出來。

“初夏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看到初夏生氣,我暗下指責起自己怎麽會這樣的想法,我怎麽能麵對著生死未卜的湯媛去勸服初夏去做這個如此不夠仁義的選擇呢?

於湯媛,於蔡文遠而言,我真真切切的當了一回小人。

這次手術的時間有點長,長得像讓人產生一種身處夢境的錯覺,而那裏麵的人並非湯媛,而是另一個生命在一點一滴消失的陌生人。

每個人從開始的緊張慌‘亂’,到最後都變得疲倦不堪的麻木,直到醫生出了房‘門’,很是遺憾的搖搖頭時,大家還未從這場耗時良久的噩夢中及時醒過來。

“家屬都進去吧,有什麽要說的盡快!”醫生的一臉無能為力,擊碎了所有人在這個夢境裏的臆測。

初夏是第一個跑進去的,隨後我們才跟上,等我們到了病‘床’前,那個白得快和被子‘床’單融為一體的湯媛一臉虛弱。

初夏在旁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握著湯媛的手不斷說著話,湯媛隻是微笑的看著他,似乎有很多想說,最後她目光遊移,看向了我。

我在初夏的另一側‘床’沿靠著她,慢慢喚道,“湯媛?”

湯媛看著我,眼裏氤氳著淚,隻是在這一刻,它們並沒有洶湧而至,反倒是我自己,低頭了幾次,將淚暗下拭去,抬頭看湯媛眼簾裏,我扯著嘴角,笑得十分勉強。

湯媛張著嘴,我卻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你說什麽?”我靠著她的肩,隻感覺她微弱的呼氣聲。

“幫我照顧溫暖和溫柔,好不好?!”湯媛努著嘴,靠在我耳旁,在對麵的初夏聽見了,眼神透著哀傷。

我點了點頭,“好。”

湯媛的手異常冰冷,甚至我握著的時候都是軟綿綿的無力感,初夏抱著她的手不停的‘揉’著,越‘揉’卻越讓人莫名生出一種感傷。

我的眼淚跟著湯媛越發沉鬱的臉掉得更快了。

“湯媛,湯媛,湯媛。”像害怕今後再也沒辦法呼喚這樣一個名字般,初夏連聲叫著,湯媛便無奈的轉向他,伸出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臉。

“初夏”

“別太難過,生老病死,誰都會有的。”她安慰著他。

“我知道。”初夏點著頭,有些泣不成聲。

“以後無論是誰,隻要你愛的,我一樣會愛。”湯媛笑著說,可眼底卻無比落寞。

初夏眼神沉痛的看著她,“別這麽說,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人。”

湯媛卻一笑,“傻,我又沒那麽霸道,我是第一個就可以了,不求唯一。”

初夏想說些什麽,湯媛卻以指封口,打斷他。

“初夏我懂,不管怎樣,謝謝你!”

之後,湯媛與湯父細訴了片刻,等我在回到她身側時,她似乎有些開始昏昏‘欲’睡,麵容更是一臉倦怠,再難見到剛才話語時的‘精’神奕奕。

明知將行不遠,初夏片刻都不想脫離出她的手掌。

兩人繾眷良久,湯媛也開始有些氣力不足。

因為嬰兒擅在保溫箱內,除了剛生時短暫的片刻停留,湯媛再見他們時都在我手機模糊的‘陰’影裏,我一張張的翻著光標,湯媛微微笑看著。

眼角似乎揚起了不少,可眼睛卻慢慢在閉上。

有一張特別清晰的全身照,我看到湯媛眼睛閉上了,輕輕一推,她又微微張開看著。

“湯媛”我不停的拉著界麵,湯媛卻微微朝我一靠。

“阮藝,有件事我特別想和你說一下。”

“什麽事?”我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了。

“其實溫裴生和杜承明不是”湯媛靠著我身側的位置,似乎找到了極為舒適的姿勢,她慢慢閉上眼,‘唇’角依然低聲的呢喃著。

“不是什麽呢?”

我聽不見她的下一句了。

初夏拳頭緊緊的握著看我,目光沉痛,我一陣心驚,低頭看到湯媛已然閉著眼睛,甚至於動作還保持著沉睡的模樣。

隻不過

她看起來太像睡著了。

初夏眼底一紅,哽在喉嚨間的一句話再也說不出來。

媽媽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淚瞬間就如大雨滂沱。

這一天的黃昏片刻,晴了許久的晉陽,莫名下了一陣大雨。

可惜,雨過卻沒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