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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額不足

在京都,最受矚目的公會名曰昭武堂,創立於遊戲發布初期,很多人替它感到委屈,包括以前的我,畢竟大家是看著前輩的錄像而成長,作為真正的無冕之王,公會開創了速推流的的打法,這個打法一直沿用至今,會長‘清晨的詩’可稱為三國第一戰術大師,可惜會內缺乏一個真正能夠在關鍵時刻果斷站出來的人物,缺少技術上的核心人物,前三屆的全國大賽他們內部人員過於死板,沒有吸收新成員,每每在四進二的時候折戟而歸,大家都猜測今年昭武堂勢必會從民間吸引隱藏的高手加入團隊。

民間高手眾多,不過大多孤家寡人,如果一定要幾個例子,那就是我咯,哈哈(去掉或者改)。嚴格來說我也是有團隊的人,並且風頭最勁的時候也擊敗過第四屆邀請賽冠軍隊熱血陽新盟,不過那都是前塵往事渺如煙。

因為那場爭吵,我憤怒之下退團離位,刪掉所有好友,公會群也退了,基本上斷了聯係,包括遊戲ID我也換掉了。

全國大賽是晉級製,首先是海選,這時候可以自由組織隊伍,參賽者比網上製定比賽房間或者城市的起凡大廳進行第一輪海選。

海選成功進入正式賽,正式賽要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固定隊伍,正式賽*有選出32個隊伍被選出,在規定日期前往子虛水榭亭,車費報銷,食宿有起凡公司提供。

海選賽開始,每人都分發一個遊戲水鑽,標識在遊戲ID頭像左上方,贏一場加一個,輸一場減一個,在指定日期之前積攢到二十,就可以去城市的起凡大廳認證,借此進入正式賽。

一場比賽下來,略有些疲憊,我正打算出門,小公主私密我。

“我加你好友了,可是你拒絕任何人加自己為好友。”

她當然算不得我的好友,隻是我在網上比賽專用房隨機認識的,當時我深信自己實力過人,隨便來幾個人輕輕鬆鬆便可勝利,誰知道會這麽累。

現在這個我看不大上眼的人物,還要加我好友,我。。

她加我大約是有兩個目的,一個是邀請我加入公會的事情,待遇優厚的話可以考慮過去,隻是不希望正式賽的時候強製性要求我跟他們組隊,會拖我後腿;另一個,就讓我比較為難,她的小算盤打的叮當響,我怎麽會不知情,無非是希望接下來的幾場海選賽我都能帶上她。

“看在你是美眉的份上,我就居高臨下的加你一下吧。”我笑。

“哧,小樣,美眉加你你還不乖乖聽話,想死啊!”小公主聲音的確很好聽,有點調皮卻很悅耳。

“哎呀呀,真是三生有幸啊,能和姑娘您成為好友,真是小生上輩子修來的福啊。”

“那是,別人想認識還沒機會呢。”

“嗯哪,好了,我出門去了,上班時間到了。”

“待遇的事情我會跟會長說的,到時候看他定奪,哦,對了,記得明天要上線,我們一起贏再贏四場吧!”

果不其然。

我關掉水晶儀,橫向伸出的屏幕翻卷著收攏進前臂上的的水晶護腕中,盤著身坐久了渾身發麻,我舒展了一下胳膊胡亂套上幾件衣服,從抽屜裏摸出兩隻襪子穿掛上包上出了門。

天光大好,青空萬裏,我仰頭,孤單的看著這個世界。

當初像逃難一樣離開家,到了這個遠離青梧鎮的城市。

在這個住著100W人以上的城市,想想的話,想要見麵的人,想要說話的人,一個也沒有。

在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終點?

有時候我會做奇怪的夢,夢裏麵的女子看不見臉孔,努力想要去抓住,結果就像月光一樣,抓住了展開手掌隻剩黑暗。

醒來後坐在床上,像是在又深又冷的水中一直窒息的樣子。

那樣的每一天,隻有自己。

插著腰環顧一圈,好像大家都在積極的忙碌著什麽,隻有我有閑情享受著難得的日光和清風。

“呦,很悠閑啊。”周遠,我的鄰居兼同事,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材料,“老張交代給你的任務你做完了沒啊?”

“嗬嗬,偷得浮生半日閑。”說罷我又想他大概聽不懂,於是補了一句:“我懶習慣了,還沒動手,來根煙?”

我給他點上。

他吸一口砸吧砸吧的說著:“啊,還是忙點好,前陣子歇著都不知道幹什麽好。”

“是嗎?你很喜歡做這個嗎。”

“還行,你呢?“

“你看我樣子就知道不喜歡了。”

“你在家都幹些什麽啊?還在玩你那個遊戲?”

哦,是啊,在很多人眼裏,即使發展了這麽多年,他們的腦子裏依然不存在電子競技這個概念,這就是遊戲,是遊戲玩家給自己的美稱,可是他們不知,這裏也有哭有笑有汗水。

如果有一天,我希望所有我認識的人都能夠認真的觀看一場我的比賽直播,看看我如何在這個方寸之地揮灑汗水,在場上或冷靜,或奔放,或憤怒,我無數次幻想那個場景。

兩人高的平台,我坐在上麵,神情專注,眉頭緊蹙,連嘴角都緊緊攏在一起,底下坐著很多人在觀看,我的同事,我年少時的敵人,我的親戚,當然我最希望出現的人是她,那時候,我會不會看起來比較偉岸?

我多麽想多麽想,有一天她能夠靜下來好好觀察我的一場比賽,這是從前到今天我一直沒有實現的願望,那時候我們還在一起。

“恩,打發日子。”

“怎麽不找個女朋友?”

我呼吸一窒,在我的概念裏女朋友就是依依,依依就是女朋友,其他人?可能習慣相處的女性隻剩依依一個,我幾乎都忘記怎麽去結交女性朋友,我固執的等待,隻等到有一天她厭倦膚淺的情愛,我就回去,找回她。

我告訴自己,不心痛,沒關係,我願意,付出一切。

“是有的,不過有些隱情,她現在離我很遠。”

“可是心靈相通?”

我嗬嗬笑出聲,“時間不早了,你快過去吧,別在這閑嘮了。”

“喔唷,可不是,不說都忘記了,衣服放縫還沒燙好呢。”

我啞然失笑,你還真做衣服啊,想像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捏著繡花針在縫紉機前把弄著衣料,頓覺滑稽。

“哦。”

他走了。

我索性樓梯口坐了下來,點著了煙怔怔的呆了會兒,湊到嘴邊吸了口才發現煙已經滅掉了,隻好又伸手去兜裏摸打火機,手機被掏了出來,有條短訊,初升的陽光仍有點刺眼,用手遮住光線才算看清楚。

“今天天氣不錯,不要悶在家裏,出門去走走啊。”心淩你真是個好姑娘。

“好的,出門看美女。”

“好色!要死啊!你是一個人悶的發慌了吧,真是,男孩子都像你這樣不知道照顧自己的嗎。”

“是有些悶。”

“今天話很少啊,平時不是跟鴨子一樣嘰嘰呱呱的嗎?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好過嗎?

“短信用完了。”

“騙鬼吧你,除了本姑娘還有人跟你發短信嗎?老是沒個正經的,女孩子怎麽能喜歡你呢。”

正經就有人喜歡了嗎?不,也沒有,不如裝個糊塗自在人,至少引人羨慕。

銀杏的葉子沙沙作響時不時落下一片,我閑庭信步的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機房,幾個同事盤在縫紉機前全神灌注的工作著,沒人抬頭看我。

老張一見我,眼睛一亮,我躲閃不及被逮個正著。

“你衣服弄的怎麽樣了?”

“唔。。在弄了。”很明顯我底氣不足啊。

“在弄是弄的怎麽樣了?”

“在弄樣板呢。。”

老張抬頭看我,眼睛裏幾乎能噴出火,尖聲叫道:“別人都開始正式製作了,你連樣板圖都沒畫好,真是無可救藥,去畫去畫。”

我靠,老張你真是神一般的人物,我要是你就立馬讓我袞蛋,越遠越好,馬不停蹄的袞。

挪到縫紉機前,頓時腦袋兩個大。

腦子裏幾個名詞在打著轉,放縫,蛙袋,男襯衣式女襯衣,想著想著竟生出一副無明火,倍感頭暈,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一竅不通而且由毫無興趣變成發自肺腑的厭惡,讓我投河自盡算了吧。

我像是一個被囚在籠子裏的困獸,懊惱的發出無人可覺的嘶吼,撓了撓腦袋我終於徹底的認識到自己實在不屬於這裏,哪裏也好,總之不是這裏。

呆了片刻,趁著老張不留神的刹那我把背包從窗戶扔了出去,然後抓抓腦袋假裝上廁所飛快的跑了出去。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重複上演著,終日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我就鬱悶了,找什麽工作不好找個服裝設計,真是自討苦吃。

每天做著這些發自肺腑厭惡的東西,並且知道經年以內都無法改變這種現狀。

靠。

回到居所,我靠著窗看了會風景,公路上幾乎一個人也見不到,大概在工作吧。

然後開電腦,看電影,弄點水和食物隨便吃一吃,一陣又一陣的穿堂風來回徜徉,屋子裏淩亂但是沒有異味,當然是在我脫掉鞋子之前。幾部電影看完又重新無所事事起來,天色這時候已經墨黑一片,我換上運動服出了門。

住宿樓處在郊區,向東是鬧市一片,而向西,則是一條寂寞悠長的高速公路,我沿著路肩開始奔跑,路邊的白楊一棵一棵的向後退去,我邊跑變數,從一數到一百又從一百往回數,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晚星初上,遠處港灣的燈火亮了起來。

公路外是一座半舊的老樓,一百零八個窗戶,隻有一間亮著台燈,我不禁想著,這個人是多麽的孤獨。

我又開始往好的地方想,想這棟未曾去過的屋樓中,有一間屬於我,住著我和我的愛人,會不會很幸福?我時常這樣,獨行在陌生的地方,看見一座房屋就幻想自己在其中擁有一間,而我的愛人在陪伴著我,在每個房屋。

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