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浮世滄桑
第二十二章 浮世滄桑
林落天手一揮，夕陽消散，天空突轉至晝夜，繁星璀璨，閃爍點點，遠處，一顆顆流星從天際劃過。
段紅雪看著天際劃過的流星，默默道：“夕陽雖好，已近黃昏；流星再美，隻有一瞬。天地無極，星空變遷，終究隻是一幕鏡花水月！”
林落天默歎一聲，手一揮，天際驟亮，還是那片烈日正盛的天空。
“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去哪？”
“一個該回去的地方……”林落天一步踏出，已到了一片大山之中。他神色古怪，十萬大山皆在一念之中，但是這裏跟他記憶中完全不一樣了。
“怎麽會這樣……”林落天喃喃，雖然他已經從七情六欲鏡中清醒，但還沒走出去，這裏依然還是他的幻境，是他的夢，但是第一次夢裏出現了他沒夢見之物。
他夢見了從沒見過的白雲宗宗主，夢見了公孫雲火，夢見了化神老怪，夢見了前所未有的仙界天劫，夢見了天地明悟。但他記憶中的大山卻沒有出現，記憶中的家沒有出現，記憶中的人也沒有出現。
“怎麽了？”段紅雪緊緊握住林落天的手。
“沒什麽，我們回去吧。”林落天搖了搖頭，或許他正在蘇醒，所以這裏出現了斷層。或許他被天劫斬斷了緣生，這裏既是他出生的地方，所以這裏消散了。
此時，望月山下，一個白衣女子，約莫二十歲左右，正禦劍往山上趕去，而當她禦劍到半空中時，天際波紋回旋，她看到一男一女相擁著從虛無之中走出。
穆心慧立即停住，盈盈一拜：“見過前輩……前輩是路過，還是住在這裏？”在穆心慧記憶中，這裏是武者的地方，沒有修真者的。
林落天哈哈一笑：“我現在住在這裏了？小姑娘，你是找人麽？”
穆心慧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林落天的神識早就查探了望月上下，他搖了搖頭道：“望月山上沒有任何人，莫非你要找的人在那隱藏的望月宮？”
穆心慧一聽此言，立即露出古怪的神色，她自幼在望月山中長大，從沒聽說望月山上還有個望月宮，而且怎麽這前輩會說這裏沒有人呢？自己隻是閉關了十幾年，難道在這十幾年中，爺爺他們都……
林落天看著穆心慧古怪的神色，突然想起之前十萬大山中的一幕，若有所思，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穆心慧從小心善，沒有什麽心機，她立即道：“晚輩穆心慧。”
此言一出，林落天身子猛地一震，記憶與夢境格格不入。在這一瞬間，他身體被天地排斥的越加厲害。他再次看向穆心慧，此刻穆心慧的身體慢慢模糊起來，隨後徹底消散在天地中，消散在他的夢境中。
林落天看向段紅雪，段紅雪的身體也開始漸漸消散，四周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他猛然抬頭，看向白雲宗的方向，看向幻星洞前，那麵五光十色的鏡子。
“還沒到該醒的時候！當初你千方百計要讓我沉淪，現在卻迫不及待的讓我蘇醒，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嗎？你不過是一麵鏡子而已，什麽時候蘇醒，是由我說了算，現在，還不到該蘇醒的時候！”林落天手一揮，天地山川再次出現，段紅雪依舊靠在他的身邊，看她臉色一片茫然，顯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
“現在，沒有人再打擾我們了。”
“那麽，我們首先該做什麽了？”段紅雪嬌媚地問道。
“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家！”
林落天正要施展神通，蓋一座房子，段紅雪鼓著腮幫子，氣呼呼道：“不要再用神通幻化啦，我們自己動手搭建吧。我要把這裏的布置的跟我們的洞府一樣，不過你首先得回趟宗門，把我們洞府內所有東西全部搬過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布置的，如果能把整個洞府搬過來就最好了。”
林落天眨了眨眼：“這個，是用馬車拉回來麽？”
段紅雪一愣，突然記起這是她之前說的話，扭過頭哼道：“你要願意，你一個人背回來也可以啊。”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自然是被鳥吃。一隻翠色的小鳥在枝梢間歡蹦跳躍，似乎發現了美味的蟲子。
就在這時，一張天網從天而降，將那翠色小鳥罩住，小鳥在天網中撲騰掙紮，用盡了力氣也逃不出，隻有靜靜地在網中躺著，等待這獵人的到來。
林落天哼著小曲從草叢中出來，手裏提著一個鳥籠，看著那小鳥，露出追憶：“放心吧，你這麽小，又沒多少肉，我不會吃你的，隻是讓你換一個新家。”隻是，小鳥聽不懂林落天的話，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好了，不要叫了，馬上就放你出去。”林落天將小鳥裝進籠子，掛在一顆歪脖子樹上，然後走向林子，爬上了一棵樹。
樹上有個蜂窩，有幾隻蜜蜂正在蜂窩外放哨，此刻感知到有動靜，紛紛圍著林落天飛舞。林落天打了幾下，幾息過後，一大團蜜蜂傾巢而出，循著林落天的位置飛來。林落天也不驚慌，一把摘下蜂窩，跳下大樹，然後一把將鳥籠橫在身前。
那些蜜蜂在飛到林落天身邊時，突然掉頭，上下亂竄，似乎這小鳥對它們來說，就是恐懼的根源。林落天哈哈一笑，拍了拍鳥籠，小鳥飛出，也不管林落天曾經抓過它，撲騰了兩下翅膀，向那一團蜜蜂飛去。
“鳥兄你慢慢吃，我先帶蜂蜜回去了。”就在這時，蜂窩中突然飛出幾隻蜜蜂，其中一隻猛地叮在林落天手上。
雖然這種舉動算是報複了林落天，但是其生命也逐漸消逝。
時光幽幽，此時望月山下正值元宵佳節，林落天和段紅雪每年都會在這個夜裏逛上幾圈，而今年已經是第十個年頭了。
林落天和段紅雪租了一艘小舟，船兒在湖麵上隨波蕩漾，段紅雪拾起一隻花燈，然後念道：“刀在草下遊，人偎土石旁。”
林落天眉梢一挑：“那有何難？石亦是土，土石便是雙土，人偎土石旁，便是一個佳字，刀在草下遊，自然便是節字，連起來就是佳節二字。”
林落天笑嘻嘻地看著段紅雪，正要等她的誇獎，突然之間，風雨大作，湖麵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一頭巨大猙獰的怪獸從湖水中衝了出來。這怪獸看著湖麵上的船隻，幾乎全是紅色的，頓時胃口大減，突然眼神一瞥，看到了一艘小舟，船上兩人正淺笑著看著它。
年大吃一驚，撒腿就跑，同時在心裏憋屈地叫道：“為什麽每年出來都碰上這兩個人，我都一年才出來一次，還讓不讓我吃東西了，而且我今年還特地的晚出來了那麽幾天，居然還能碰上，倒不倒黴啊！”它自然不知道，林落天和段紅雪是在故意等它。
林落天和段紅雪瞬息來到年的身上，驅使著年進入湖底。林落天和段紅雪第一次到這裏過除夕時，便遇見了每年一出現的年，然後將其打散。但第二年，年依舊出現，林落天明悟了天地變化，自然知道年是無數凡人精神的凝聚體，隻要凡人要過年，年都會出現，永不消失。
不過這年還有幾分聰明，每一次被林落天打散後，下一年，年出現的日子都不固定，但結果依舊一樣，還是被林落天打散。
一晃又是二十年過去，望月山下，有一群人抬著一個轎子上山來。在這幾十年中，望月山下的凡人都知道山上住著一對神仙，他們本領通天徹地，救死扶傷、排險解難，而且都是有求必應。
林落天心念一動，知道了山下的情況，吩咐段紅雪煮好一鍋茶水，便在門前等那些人上山來。
一晃又是三十年過去，林落天和段紅雪在這裏居住了六十年了，林落天望著山下成群結對的人，這些年來，他們在山腰建了一個神仙祠，日夜供奉著林落天和段紅雪的神像。
“生老病死，生老病死，凡人一生何其短暫。”林落天扭頭看了一眼段紅雪，六十年過去，她已容顏不再，頭發花白，臉上有了皺紋。
“修真、修真，亦難逃天命輪回。”
“這是我的選擇，我從沒後悔過。”段紅雪從後麵走來，擁著林落天，靜靜地靠在他的背上。六十年來，她幾乎未動用過修為，而且從沒有修煉過，境界早就下降到了煉氣大圓滿，六十年過去，她的壽命也沒剩下多長時間了。
在第一百個年頭到來的時候，段紅雪蒼老的坐在床上，一如往昔一般，靠在林落天懷裏，靜靜聽林落天講著山上山下的趣事。
“今天啊，我看到一隻狐狸，它在草叢裏賊頭鼠腦的，我一看，不遠處還有一隻小白兔悠閑地吃著草，原來那狐狸想去抓那兔子。狐狸天性狡猾多詐，即使是麵對一隻兔子，它也潛伏許久，或許等的不耐煩了，狐狸猛地撲了出去，但結果你猜怎麽樣？那隻狐狸還在半空中時，就被一小簇火星燒著，兩隻爪子的毛都被燒焦了，然後那小白兔看也不看狐狸一眼，繼續悠閑地吃著草。原來啊，那不是普通的兔子，而是一隻開了靈智的妖獸。”
又是十年過去，當日落西山，月出寒空之時，段紅雪雙眼朦朧，淚水在皺紋裏縱橫。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伸出一隻手，顫抖地摩挲著林落天的臉，而她的雙腿已經開始化作晶光，慢慢消散。
“其實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如果在現實中……真的有一個我，我們……還會相愛嗎？”段紅雪十分虛弱的說著，伸出的手也開始化作晶光消散。
會嗎？這個問題或許沒有答案吧。當林落天回過神來時，段紅雪已經消散在他的夢裏。
一場修真，一世輪回，這個夢，該醒了……
林落天手一揮，茅草屋已經消失了，他坐在懸崖邊，看著天上明亮的又圓又大的月亮，它似乎就在眼前，但是林落天伸出手一抓，卻什麽也沒有抓到。
“望月，望月，也隻是望月，一如鏡中花、水中月，一切隻是外幻之物……”林落天起身，一步踏出懸崖，落下時，已來到了幻星洞外。林落天看去，幻星洞百年如舊，隻是並沒有那麵五光十色的七情六欲鏡。
“幻化本是外在之物，唯有本真在心。”林落天平靜地說著，向前走去，這裏還是沒有那麵七情六欲鏡，但在林落天眼中，鏡子已經出現。
進入七情六欲鏡的刹那，林落天回首望向這個他夢中的世界，這個外幻的世界。突然他眼神一凝，在他目光所及的盡頭，他模糊的看到自己抱著一身紅衣似火的女子，自己一頭白發，容顏遲暮，正仰天痛吼，身後是一群不敢向前的修士。
那身紅衣灼傷了他的目，目中的哀，即使向天控訴也道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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