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姐妹上

005 姐妹(上)

菱花鏡裏連少女都算不上的孩子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不知道是穿越“奪舍”後的後遺症,還是真的在雪地裏凍壞了某根神經,張白菓總覺得這具身體用起來特別的不方便。

盡管如此,她對現在的狀態已經很滿意了。

起初的三天直接是在床上度過的,迷迷糊糊,神誌不清,甚至還發起了高燒,認為她熬不過去的仆婢越發的怠慢,那幾天過得十分辛苦。

身體的行為不受控製,仿佛回到了括約肌無法自控的嬰兒時代,大小便**,伴隨著來自體內排泄物的難聞氣味,她出奇安靜的度過了噩夢一樣的三天。

就好像回到了她的小時候,回到了孤兒院那張孤單的單人床上。

憤怒也好,不甘也好,都無人理會!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要體會第二次!

等到第四天稍微能動彈了,她拖著酸軟無力的軀體跌跌撞撞地給自己倒了杯水,那麽艱辛才獲得的隔夜茶的味道讓人想起鍋底的鐵鏽,即使想吐,也逼著自己吞咽了下去。

她告訴自己,逃避和死亡是懦弱,而她很強悍。她不會就這樣再死一次,絕對不!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一周後,她可以勉強下床行走,一個月後,才將將恢複到可以自己慢慢走動的地步,直到現在依舊稱不上靈活。反射弧像是要比常人要長那麽兩三倍,動作總是格外遲緩,說話也無法連貫,明明腦子很清明,卻完全無法反映到身體上。

兩個月都過去了,卻還是如此。她隱隱有種直覺,這具身體,現在似乎並未完全屬於她。

那個孩子,還沒有徹底消散。

聽人說不肯離去的靈魂都是因為執念,左思右想之後,覺得問題應該出在劉氏身上。

琢磨著對策,她就想起了尹氏說的話。

張白菓的月銀是三顆靈珠,對凡人來說,靈珠是珍貴之物,即便隻有三顆,也是一大筆的財富。劉氏之前就是靠這些靈珠購買的藥材才能勉強拖著,隻是情形越來越差。她能動彈之後果斷用靈珠換了靈藥,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這點靈珠實在是少的可憐……不過在尹氏的默許之下,這個原本不可能的行為倒是進行的很順利。

她從一開始就不曾懷疑尹氏話語中的水分,因為對方沒有必要欺騙她。

那女人的眼睛雖然冰冷無情,但其中的悲憫也是真的。

劉氏的身體果然一度開始緩和了不少,但也僅僅是緩和,想要治愈,光靠靈藥是不夠的。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神奇的仙藥,叫做靈丹。

但這就不是靈珠能夠換來的。

張白菓也承認,她一開始對劉氏的侍奉並非出自真心,僅僅是試探,也同樣收獲不小,她的身體越發自如,能說的話也從一兩個字進展到四五個。

這就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

與此同時,她開始慢慢眷戀那份並不屬於她的溫情,心生留戀。

不過,留戀也無用。

“二十九娘。”門外忽然響起的聲音,擾亂了張白菓的思緒。

最後看了鏡中的女孩一眼,斂去眸中各異的種種顏色,重新變得呆滯無神。

“進來吧!”

來的是春風,她換了一套衣服,不過依舊是粉色——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喜歡,還是隻能這麽穿,四春的衣服顏色總是固定的。

她矮身福了福,唇邊的淡笑眼珠了眸中一絲不明顯的憂慮:“二十九娘,三十娘來了。”

張白菓的眸光輕閃,最後木然的點了點頭:“讓她進來。”

“是。”春風慢慢的退出屋內。

不一會,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映入眼簾,她蹦蹦跳跳的進屋,十分活潑可愛的樣子。

那是一個和張白菓一般大的女童,玲瓏可愛的小身子,肉呼呼的小臉嫩的似是能掐出水來,眉目如畫,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最吸引人的卻是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碧色的瞳眸清澈見底,顯出一分與眾不同的冶豔。

正是張白菓的妹妹張白草。

張白草的生母乃是西域胡姬,所以生來瞳孔顏色便與眾不同。

張白菓看著張白草精致美麗的小臉,不由暗歎果然混血兒就是漂亮!

不過漂亮並沒有用處,別看張白草生了一副未來必然傾國傾城的長相,偏偏比張白菓還不討那個上仙父親的喜愛,這一點,從她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呂氏春秋.任地》注:“草,穢也。”

盡管張白菓所知世人有許多讚美草的詩句存世,但在大多數人眼中,草並非什麽好物,更不用說拿來給自己的子女作為名字。

原身在家中也隻與這位差了一個月的妹妹關係好點,大抵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兩個小丫頭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姐妹兩感情極好。

當然,這是原身和其他人的感覺,在張白菓眼中全然不是那麽回事。

“二十九姐,又去看你娘了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好奇。

“嗯,送藥去了。”張白菓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珠子好像不會動一樣,看著有些滲人。

明知道每個月的休沐她都要去給劉氏送藥,卻還故作天真的詢問,是在提醒她有一個被驅逐出府的不堪生母嗎?

張白草不由避開了一瞬。

隨即又對自己生氣,張白菓這副木愣愣的樣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她怎麽會怕她?

張白草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姐姐真是孝順,我娘都常誇你呢!二十九姐,我好熱呀,你看我臉上都是汗……二十九姐你幫我擦擦好不好?”

放屁呢吧?

劉氏與穆氏早年鬥得可凶,就是因為穆氏,劉氏才徹底失寵,當然,穆氏本身也沒得什麽好就是了!這兩個人,即便劉氏如今改了性子,也不會成為朋友。

穆氏恨劉氏恨得要死,怎麽可能誇張白菓?

她不嘲笑劉氏生了個傻女兒就不錯了!

這個張白草,不過才六歲,也會跟人演戲了,演得還不錯,唬弄原身足夠了!

身邊這麽多仆婦不使喚,卻使喚起她來。

這是把原身當丫鬟使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