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戰鬥的思想
第九十五章戰鬥的思想
燕楓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從來沒有。自從出島以來，他都是順其自然。從來都是事情找上他，而他卻從不找事。之前的那些困難、挑戰都是別人主動去找上他，所以他隻有接受。但是這次他卻變了，變得主動挑戰別人。
挑釁、挑戰！不論是什麽，燕楓這次都是主動挑戰蘇雪，挑戰無影劍。平時這種事情他根本不會做，甚至是避而遠之。但這次不同，因為這一次不僅僅是關乎他的事情，更是關於自己師父的責任。
出島以來，他見識了很多事情，其中一個就包括李天傲。李天傲為什麽不斷挑戰他，就是因為他父親的執念。那種執念，足以令燕楓顫抖，令他難受。所以他也隱約明白蘇雪心中所產生的東西，二十年前沒有與師父戰鬥產生的遺憾，已經經曆了二十年的積壓。如果不釋放出來，那股壓力恐怕會將蘇雪壓的喘不過氣。
所以，無論是為了師父還是蘇雪，他都要做出選擇。那就是，挑戰。
“挑戰我”？蘇雪目光十分驚異的看著燕楓，沒想到他會這麽執著。正向她之前說的那樣，她找了東海魔笛二十年，就是為了擊敗他，完成當初的遺憾。雖說對於燕楓不是他師父有些遺憾，但她還是抱有一點希望的，她覺得燕楓應該知道自己師父所在的地方。
不過對於燕楓，她卻是不想再動手了。就算燕楓如何像那個人，那個人如何教導他，他始終都不是那個人。
自己想要與之決鬥的，是那個人！
本來對於燕楓的挑戰她是不想接受的，但在說出挑戰一刻的燕楓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竟然令她的心情也澎湃起來。內心深處，曾經那個被埋沒的東西似乎隱隱被激發出來，令她無法說出那個不字！
“你同意嗎”？燕楓又一次說話，語氣竟然有些逼人，與那個平時溫文儒雅的他完全不同。
戰意，氣勢，心態，這一刻燕楓都已經提升到頂點。他現在忽然有些理解那些曾經向他提出決鬥的人了，因為在這一刻那些人或許也控製不了自己。現在的他也依舊如此，無法收回這些情緒，也無法控製這些心意。如果蘇雪不應戰的話，他就隻有……
“我又發現了你和你師傅的一個不同之處，他從來不會主動挑釁別人”，蘇雪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隻是之前眼神中那股淩厲的氣勢已經悄然消散，此刻倒是有些微笑的看著燕楓。
燕楓握著奪聲劍，目光依舊充滿戰意，絲毫沒有因為蘇雪變得溫和而減少自己目的的樣子：“不錯，我不是他，不是師父。但我還是東海魔笛的傳人，即使我還不配做東海魔笛”！
“戰鬥嗎”，蘇雪忽然喃喃自語，像是在問燕楓，又像是在問自己。右手微微抬起，那隻手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但燕楓的注意力從剛剛就一直在這隻手上，看似什麽都沒有一隻手，或許就是最鋒利的東西。
右手這一次沒有凝聚內力，所以蘇雪手中也沒有無影劍。但就是這樣，蘇雪卻依然覺得自己的右手不斷抖動，那並不是因為害怕或者別的原因而抖動。蘇雪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右手上的無影劍似乎不受自己的控製。
它在，主動請戰！
“他明明不是他，為什麽我還會有這種情緒呢”？蘇雪像是愣了一下，半晌也沒有回過神來。燕楓沒有趁著這個時候進攻她，一直在一旁等待。
“是啊，他雖然不是那個人，但他也依舊是東海魔笛。我要挑戰，要找到的不就是東海魔笛嗎？為何還要執著於那個人呢”？蘇雪忽然笑了一下，這一笑，燕楓的神經就有些繃緊。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蘇雪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
這樣的無影劍，更加危險。
燕楓一直沉著的臉，在這個時候卻忽然揚起一抹微笑。這樣的無影劍，他怕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原來這就是我，真實的我”！燕楓心中暗道一聲，情緒變得無比高漲。體會到蘇雪的強大之後，他沒有感到恐懼害怕，反而是有些興奮。與一個強大的、令自己感到窒息的敵人交手，豈不是每個江湖人的心願嗎？
燕楓，同樣也是江湖人！
“如你所願”！蘇雪右手緩緩抬起，食指與中指緊貼，剩餘的手指形成一個圓孔形狀。燕楓知道，她此刻的右手已經握起了她那一柄無影劍。
“那就來吧”，燕楓低喝一聲，緊接著就聽到“碰”的一聲，他已經率先出手。右腳踏在地上猛地躥出，他這一下太過用力，在他離開之後的土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麵對一個強大又不知底細的高手，燕楓他隻有先發製人。無影劍的特點，就是用內力形成真正的劍，卻是無法觀測到。如果讓蘇雪先出手的話，燕楓恐怕就無法翻身了。
蘇雪見燕楓率先出手，而且一出手氣勢就如此強悍，眼中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而轉眼，驚訝就變為了讚許。
“東海魔笛果然不同凡響，就算是他的弟子也如此難對付”。
這句話蘇雪沒有說出來，但通常沒有說出來的話才是最真實、真切的評論！
“叮”！一聲脆響，燕楓的奪聲劍停留在蘇雪的耳邊，就是差那麽幾寸也不得前進一步。麵前一片空蕩蕩什麽也沒有，不過燕楓知道蘇雪的無影劍已經停留在這裏了。
“吱”，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燕楓的劍向上滑動，而蘇雪的動作也跟著向上滑動。從外麵看過去，燕楓就像是在自己跟自己打鬥。
自己手中的奪聲劍隻是做到無聲，而蘇雪不光是無聲，更是無影。
記得曾經在火先生那裏的時候，火先生與自己講述過武學的境界。招式有無招這一境界，但那樣的境界恐怕誰也無法達到。而兵器之類的武功卻是沒有無劍這個境界，除非是從小修煉的拳腳之類的武功，不然有劍永遠要強於無劍。
快，準，穩，狠。這四點是劍客的基礎，也是最為重要的幾點。隻要將這四點修煉完成，就足以成為江湖一流劍客。
而越過這四點以後，還有境界的存在！
出劍無聲是第一境界，奪聲劍它本身的構造就可以達到這一境界。
持劍無影是第二境界，蘇雪所到達的就是這種境界。這個境界需要一定的內力所作為基礎，世上沒有真正的無影劍，任何物質都是可以用眼睛觀測到，唯有空氣不行。
用劍無形是第三境界，即使是蘇雪也遠遠未到達這個境界，或許她是永遠也無法到達的。無形之劍已經不局限於劍，甚至不局限於兵器。那是一種虛無縹緲卻足以擊敗一切對手的氣勢。
從江湖形成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可以到達那種地步與境界。即使是提出這一境界的那個前輩高人也不行，有的時候，你知道的東西未必能做的到。
『我這一生，最尊敬的人莫過於小李飛刀前輩。而我最佩服的人，卻是和我同輩的無影劍』！
燕楓記得這句話，這是師父的原話。當初燕楓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太認同師父的話，他認為，雖然無影劍是排在東海魔笛之上，但他也未必能比東海魔笛強出多少。
不過現在燕楓明白了，師父佩服的其實並不是蘇雪的武功。就像蘇雪說過的那樣，當初二人並沒有真正得出勝負結果，也未必是無影劍要強。師父所佩服的，是蘇雪能將內力控製到如此地步，形成無影劍。這種功夫，師父做不到，就連火先生也做不到。
師父沒有談論之前蘇雪所說的那些事，他隻是一直強調自己被無影劍擊敗，以及佩服她的事情。佩服的，是她的年紀，她的堅強。她隻是一個僅僅十六歲的姑娘就已經如此強大，師父佩服的應該就是這幾點。
“或許，還有別的東西吧”，燕楓默念一聲，與別人戰鬥之際他卻還在想別的事情，恐怕天下也沒有他這麽奇怪的人了。
不過也確實還有這麽一個人，就是正在與他戰鬥的蘇雪。
“他二十年前走了，一聲不吭，我還沒有得出勝負。那個男人，是江湖所敬仰的高人，但在我眼中卻是一個膽小之人，他為什麽不敢與我戰鬥，決出勝負難道是害怕輸嗎”？蘇雪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已經深陷在當初的事情之中。
“我想找到他與他戰鬥，就像當初一樣。與他真實的戰鬥一次，就算被他擊敗我也沒有遺憾了。可是為什麽，我總覺得我的心情不是那麽簡單，隻要一想到那個家夥就會控製不住心情”？
“嗖”！燕楓後撤，無影劍劃落他的一片衣角。燕楓後背一陣發冷，剛剛幸虧躲的及時，不然就不是唄劃掉一片衣角那麽簡單了。
“嘡，嘡，嘡”！三聲碰撞，燕楓的形勢瞬間轉變為劣勢，被蘇雪無情的壓製。雖然剛開始燕楓率先出手搶的先機，但對於蘇雪的無影劍他是一點認知都沒有。在錯過一些時機之後，就被蘇雪逆轉了過來。
“兵器榜的人，果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更何況，麵前這位還是排在自己師父之上的存在”！燕楓暗歎一聲，隻要自己一刻不打敗蘇雪，東海魔笛就永遠排在無影劍之下。
『無影劍，由她本身的內力形成。雖然無影，但依舊有形。無論多麽鋒利的寶劍，也無法對一個人的內力造成損傷，所以無影劍也可以稱的上堅不可摧』！
尋常一柄劍，大約三尺多一些。若是按照這個計算，燕楓確實也可以計算出蘇雪出招的間距與自己離她的距離。但她的劍卻並不是真實的劍，而是由內力形成，可以自由改變。若是要按照正常的劍去計算，到頭來隻會傷到自己而已。
“啪”！無影劍的劍氣劃過，燕楓側身一躲，身後的一顆大石頭被擊碎。現在已是深夜，而且他二人打鬥的雖然精彩，但其實聲音並不大。不然的話，這個時候客棧裏的人恐怕都要被吵醒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還要繼續嗎”？再次擊退燕楓，蘇雪卻沒有繼續出手的意思。隻是表情有幾分異樣，站在原地看著燕楓。
燕楓的衣服有幾分淩亂，胸口也不斷浮動著。對於蘇雪這個對手，確實是他見過最強的人了。
“東海魔笛，不會放棄”！右手一緊，又要準備出手的樣子。
蘇雪看著他的樣子微微愣住，下意識說道：“就算繼續出手你也應該知道不是我的對手，執著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就是東海魔笛的風格嗎”？
燕楓淡然道：“有些事情，隻有試過了之後才知道結果。一場戰鬥，難道就因為知道了結果就不去戰鬥嗎？一件事情，難道就因為知道了結局就不去努力了嗎？一個人，生下來就注定了最終回歸大地自然，難道就因為知道了這些就不去活著了嗎”？
蘇雪再一次愣住，站在原地。
燕楓微微調整呼吸，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靜下來，又繼續說道：“有的人，隻在乎結果而不在乎過程。那樣的色，我認為是最愚蠢的。相比於無聊而無法更改的結果，這中間的過程才是最令人神往的事情。我們交手了一會兒的功夫，或許我還不是你的對手，但這畢竟不是結果”！
蘇雪聽著聽著，卻忽然有些怪異的看了燕楓一眼，然後笑道；“這一點你跟你師父也不一樣，他戰鬥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而你倒是好像有說不完的道理”！
燕楓淡然一笑，說道：“師父不說，是因為他已經完完全全的將這些道理都銘記於心，也完全都已經深刻的了解了。而我不是他，沒有師父那麽厲害。所以我隻有一邊又一邊的重複，然後讓我說出的道理又重新流淌回我的心中，最終將它牢記。或許我這輩子也趕不上師父的腳步，但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不斷努力的追趕，甚至超越，絕不停歇”！
“呀”！燕楓說完，覺得自己的氣息也恢複的許多，有立刻出手，而且比之前的攻勢更加猛烈。蘇雪看著不斷靠近的燕楓，卻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你跟你師傅一樣那麽執著”！
相貌，武功，語氣，心態……燕楓幾乎就是另一個他，但是……“你不是他”！
“叮”！燕楓的身子微微一陣，還沒來得及調整，蘇雪另一翻進攻就已經到來。擋住了前麵，還有側麵。擋住了側麵，還有後麵。
燕楓忙的不可開交，頭上也留下汗珠。但他的神情卻沒有一絲慌亂，依舊一如既往的應付著。那些危險的進攻，足以將他分裂的氣勢仿佛都視若無睹。
“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明明知道不是我的對手”！蘇雪喃喃的說道，燕楓聽到了，卻是沒有辦法回答她。
“因為我是東海魔笛”？蘇雪瞳孔猛地收縮，一個聲音從心底響起。這個聲音並不屬於燕楓，而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讓她找了二十年，幾乎都快忘了他的聲音的聲音。
燕楓跟他師父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聲音！
…………
『你都受了傷，為什麽還要跟我戰鬥啊』！
『……我不想戰鬥，但是你非要逼我』！
『嘿嘿，抱歉了！如果你受了傷為什麽不說出來呢？我可不是趁虛而入的人哦』！
『答應了別人的戰鬥，我自然會完成，絕不會因為任何外在的原因而逃避。因為，這是東海魔笛的責任』！
『那你為什麽要答應呢』？
『你逼的』！
…………
眼前一幕一幕的畫麵，蘇雪漸漸呆滯。曾經那些畫麵，那些被她遺忘的畫麵因為這次與燕楓的戰鬥而醒悟。
當初的她，一出江湖就是那麽厲害，那麽熱血。對於那些江湖名人都不服氣，一個一個挑戰。最後她也都勝利了，那時的她，那麽開心活潑。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那個家夥……
…………
『你這家夥，為什麽要跑呢？難道你不想跟我戰鬥嗎？你……』
『你不出來，我就去找你，纏著你一輩子！直到有一天你跟我戰鬥，不對，直到有一天打敗你』！
…………
剛開始的蘇雪，隻想著找到東海魔笛，然後與他決鬥。不論輸贏，隻為了卻心中的遺憾。漸漸的，她失去了耐心，變得急躁起來。也漸漸失去的本心，本來想要找到東海魔笛與他決鬥的心，已經轉變為了必須要擊敗東海魔笛！
一直在說東海魔笛與燕楓執著，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呢？
“原來我才是最執著的人”？蘇雪想著想著，卻忽然無聲的歎了口氣。身子一側，燕楓的攻擊依舊無法傷到她。
“經過剛剛的較量，我已經感覺到其實你的武功與二十年前你師傅已經相差無幾，隻可惜，現在並不是二十年前”！
燕楓的手握緊，身子微微顫抖。是的，現在是二十年後。雖然自己與二十年前的師父相差無幾，但二十年誰有會在原地踏步呢？無影劍不會，師父不會，江湖上的任何人都不會！
用二十年師父的武功，去打敗二十年後的無影劍，似乎有些天方夜譚！
“是嗎？我原來與二十年前的師父已經相差無幾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無法觀望到師父的背影呢”？燕楓忽然笑了一下，笑得那麽自然。
蘇雪眉頭一皺，說道：“難道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
燕楓道：“我一直都懂，卻不想那麽做。難道，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
蘇雪沉聲道：“我也懂，卻不想讓你那麽做”！
燕楓展顏笑道：“看來我們都是執著的人，那就應該為了我們執著的東西而努力，我說的對嗎”？
蘇雪橫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怪異的說道：“你是在教育我怎麽做事嗎？你不過是他的徒弟，隻是我的晚輩而已”！
燕楓淡然道：“道理不論前輩還是後輩，隻要說的對就是正理。好了，謝謝前輩給我喘口氣的時間。我們的戰鬥，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