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賭棋

第二百三十一章 賭棋

幽黑狹長的眸子瞬間迸出兩道耀眼的光,阮鈺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碩大的棋盤,手緊緊地握成了拳,上麵的青筋若隱若現。

“……常聞阮大人棋藝高超乃奕中高手,草民一直沒機會領教……”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眼,黎君緩緩道,“今夜月色正好,不如我們以石為盤,氣為子,賭上一局如何?”

賭上一局?

阮鈺驀然轉過頭,“……賭什麽?”

天生好弈,一見棋盤他就心癢難耐,更何況早就聽說黎君少年奇才,是少見的奕中高手,礙於兩人各為其主是天生的死敵,他才勉強克製自己沒去找他挑戰罷了。

如今黎君主動挑戰,他哪有不心癢的?

不是懾於黎君一向詭計多端,他早就應下了。

“就賭被大人劫去的香品……”

“你……”阮鈺眸光一冷,臉色一陣青黑。

沒理他,黎君兀自說道,“如果草民輸了,黎家的黯然銷魂香自動退出明玉公主大婚香品的角逐……”頓了頓,“如果阮大人輸了,就把劫走的那些香還給草民,並不得再阻止黎家的香品參加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選……”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阮鈺,“如何?”

阮鈺額頭的青筋都跟著蹦了幾蹦。

這可是天大的誘惑!

不說和號稱奇才的黎君對弈本身就是誘惑,就讓他心癢難耐,單說這賭注,說是退出遴選,那是場麵話。這話背後的意思就是:

如果他輸了,就把黎家的皇商資格拱手相讓!

說白了,這賭注就是黎家的皇商資格!

辛苦籌劃了近一年,英王謀的就是黎家的皇商資格,果真能被他賭回來。那將是什麽局麵?

有那麽一瞬間,阮鈺恨不能立即讓黎君立字為據。

可是,阮鈺畢竟是阮鈺。他雖癡迷於棋奕,卻並非玩物喪誌之人,對上黎君那一臉悠然之色。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黎君之所以敢賭。就說明他自信一定會贏。

不說別的,單說那個萬劫譜,到他手裏不過月餘,可是,它在黎家卻是放了幾年抑或幾代,黎君怎會參研不透?

會這個萬劫譜,穆婉秋一個女子都能贏了他,何況黎君?

對於黎家的皇商資格。看似天大的誘惑,可惜,他輸不起!

“……那些香是阿秋幾夜不睡的心血。阿秋日夜盼著她能依靠這個揚了名,從此在調香界站穩了腳。阮大人真舍得她就此埋沒了?”見阮鈺神色瞬間又黯下來,黎君誘惑道。

“阿秋……”阮鈺喃喃地叫了一聲。

那日穆婉秋驟聽香品被劫,急怒之下突然昏倒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想起那雙絕望的恨意滿滿的眼,阮鈺的心一陣刺骨的痛。

有一瞬間,他萬念俱灰:

黎家敗了又如何?

英王勝了又如何?

如果此生無她,縱便是登上那至高的寶座,又有何意義?

“……好!”他猛點點頭,“我今日就和黎公子賭上一局……”他凜凜地看著黎君,“如果本官輸了,就把今日截獲的樣品如數奉還,並承諾不再劫黎家的香品,如果你輸了……”他頓了頓,一字一字地說道,“黎家除了退出明玉公主大婚香品遴選外,你還要把阿秋送給我並承諾以後不再見她……”說完,他一抬手,隻聽一聲爆響,迎麵棋盤的左上角瞬間多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坑,遠遠看去,猶如一枚棋子落在上麵。

首先落了一子,他回頭靜靜地看著黎君。

久久不見動作,他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怎麽,你怕了……”

“不是怕了……”黎君搖搖頭。

阮鈺眉頭一跳,“那是為何?”

“……阿秋不是物品,更不是誰的附庸,我不能用她做賭注!”黎君語氣極為鄭重。

“這……”阮鈺一陣發窘,隨即倔強地說道,“黎公子何必說的這麽冠冕堂皇,黎家因她失去皇商資格,你也願意?”

“……那又如何?”黎君一哂,“……阮大人若真喜歡她,就應該多為她想想!”

“……虛偽!”一股暴怒充斥在阮鈺心間,“你剛剛提她,又豈不是拿來誘惑我?!”說完,阮鈺一抬手,迎麵的棋盤瞬間被抹的幹幹淨淨,平整如一張白紙,隨著一聲長嘯,他轉身奔下懸崖。

靜靜地坐著,黎君一動不動,仿佛夜色中一座絕美的雕塑。

……

阮鈺剛一回道驛站,阮熙就迎了出來,“……這麽晚了,大人又去哪了?……武大人剛走。”

“……他來幹什麽?”阮鈺皺皺眉。

“聽說大人來了,乞靈縣的商賈聯合在醉仙樓擺了宴席要給您接風……”阮熙說道,“武大人一直等著,屬下見太晚了,就讓回去了。”

沒言語,阮鈺邁步進了屋,剛要坐下,他忽然停住,“那些商賈怎麽知道我來了?”竟要聯合給他接風。

來大業不過一年,他自信人緣還沒那麽好,更何況他這次行動是秘密的。

又是黎君!

這消息一定是他散播出去的。

黎家是大業商界一霸,也隻有他,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聯合了乞靈縣的商界名流來請他?

黎君是什麽意思?

是讓他們來做說客,還是又散布了什麽流言詆毀他此行目的?

念頭閃過,阮鈺隨即一哂,“……這又如何?”鼓動一群無知的商賈出來尋事,他們能把他阮鈺怎樣?

“屬下也不知道……”阮鈺搖搖頭,“乞靈縣已經傳遍了,說您扣留了黎家為公主進獻的香品。”語氣中滿滿的擔憂,“要不,屬下去打聽打聽?”

隱隱地,他覺得這是個陷阱。

“不用……”阮鈺搖搖頭,“吩咐下去,立即啟程……”

應了聲是,阮熙正要轉身,有侍衛來報,“聶濤來了……”

聶濤是負責監視黎家的暗蝶,?單線和隱在黎記的內線聯係。

阮鈺眼前一亮,“讓他進來……”

“大人……”聶濤給阮鈺見禮。

阮鈺擺擺手讓他起來,開口問道,“……黎家有什麽動向?”

“屬下剛得了消息……”?聶濤傾身上前壓低了聲音,“黎家這次分三路,一共運出了三批香品。”

三批!

阮鈺騰地站起來。

“大人……”阮熙一驚,回頭問聶濤,“……你確準了?……這情報可靠?”

“絕對可靠……”聶濤慎重地點點頭,“是從黎記庫房得到的,白師傅一共調治了五萬粒黯然銷魂香丸,分三次運出黎記,大人上次劫的香丸應該是最後一批出庫的香丸,就在同一天下午,還出了一批貨,至於這兩批貨怎麽出的黎府,我們的人也不清楚……”

“……五萬粒?”阮熙看向阮鈺,“上次大人劫下的香丸隻有兩萬粒,這次不過一千粒……”頓了頓,“就是說還有兩萬九千粒在外麵……”

“是的……”聶濤點點頭,“若和上批同一天出府,按時間算,黎家的那批貨已經到了大業邊境甚至出了大業轄區……”他抬頭看向阮鈺,“……我們怎麽辦?”

黎家的貨一旦出了大業轄區,阮鈺也鞭長莫及。

屋子沉寂下來,聶濤和阮熙都忐忑不安地看著阮鈺。

“……好狡詐的黎君!”好半天,阮鈺猛一拍桌子。

那天都尉府所有的侍衛幾乎都被他帶去清點那五船貢品,是他對黎家防範最鬆的一天,自己猜到了他會利用這個機會出貨,卻猜不到他會同時出了兩批貨!

這就罷了,就在剛剛,自己夜探黎家別院,他還做出一副窮途末路的暴躁模樣給自己看,原來他早就發現自己去了別院,才故意演戲讓自己上鉤,甚至不惜降尊趨貴主動和自己言和,要用圍棋和自己賭,讓自己完全相信他已到了窮途末路。

卻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障眼法!

被猛地一震,阮熙一哆嗦,“大人,我們……”他緊張地看著阮鈺。

我們怎麽辦?

為劫黎家的香品,這一路關卡都得了嚴令,不管以何種方式,隻要發現運往安康的香品,就一律嚴查。

近三萬粒,這麽大宗的貨物沒通關文碟絕不可能。

可是,黎家的貨運出這麽久,各路關卡密碟卻一點消息都沒傳來,就說明,黎家這批貨的通關文碟上寫的絕不是香品!

這也是他們最大的疏漏,一路隻讓各關卡核查香品,對其他貨物卻是一路放行的,發現自己竟遺忘了這麽大一個疏漏,阮熙忐忑不安地看向阮鈺。

“……黎君會以什麽方式運送這批貨?”?跌坐在椅子上,阮鈺喃喃道。

聶濤和阮熙同事搖搖頭。

“速速通知各關卡,過關貨物一律核查,凡發現貨物和通關文碟不符,無論是誰的一律收繳!”突然,阮鈺果斷地吩咐道。

“是……”應了聲是,阮熙嘴唇動了動。

也許這批貨早已出了大業轄區。

“速把這個情報傳給英王……”像是知道他的心思,阮鈺又吩咐道。

阮熙神情一震,?“……是!”又討好地看著阮鈺,“相信有英王殿下親自出手,黎家的一隻蒼蠅也別想飛進安康城!”

靜靜地看著黑糊糊的窗口,阮鈺沒言語,黝黑狹長的眸子迷成了一條縫:

黎君,你太小看本官和英王的手段了,就是再運出十批貨,本官也叫你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