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十裏坡二

第十七節十裏坡二

第二天邢芳到三姐邢菊家。十裏坡村不大,不到一百戶居民,卻分了舊堡新村兩塊。舊堡有高高的土砌的堡牆,坍塌了半邊的堡門,居住在裏麵的以老戶為多。邢蘭就住在舊堡裏。空山縣的農村有很多像十裏坡這樣的古堡,因為是防備兵火盜賊的設施,側麵證明了十裏坡過去有過自己的繁華歲月。這些古堡如果做旅遊的開發,將會很吸引都市居民。但此時卻是落後的象征。古堡曾經富裕的另一個證明是在不大的堡子裏還有戲台古廟等文化設施。邢芳的小學就在在古廟改成的小學念的,直到初中才搬到距此三華裏的二橋中學。由於生齒日繁,古堡的居民隻好往外搬,新村是在堡門外的空地上新開辟的居住區,這兩年陸續有村民在堡門外蓋了房子,逐漸形成了村落的規模,十裏坡將這一片叫做新村。毋庸置疑,新村的居民比舊堡的富裕。

邢菊住在新村,五間窯洞是前年修的,比起舊堡裏日益破敗的院子顯得高大軒敞。邢芳剛推開黑漆的街門,一隻大黃狗叫著撲過來,將她嚇了一大跳,看清狗的脖子上鏈著鐵鏈才驚魂稍定。聽見狗叫,邢菊從屋裏出來,看見是邢芳,厲聲嗬斥著狗,將妹妹接進堂屋。

邢菊比起邢芳漂亮了許多,二十五歲的邢菊尚未生育,身材『性』感,胸前一對鼓嘟嘟的大『奶』,眉如遠山,一雙大眼睛顧盼生情。

“小五,多咋回來的。昨兒見二姐還說起你,算算也該回來了。”邢菊將妹妹拉進屋子坐下,給妹妹衝了一杯橘子粉,將茶杯放在邢芳麵前,“這回不走了吧?放假了吧?”

“昨晚回來的,放假了,一直可以住到過完年。”

邢芳其實和三姐很親。『性』格外向的邢菊從小就護著『性』子軟弱的邢芳,兩人年齡挨著近,什麽話都說,送邢芳上學走時,邢菊將自己攢的十幾塊錢塞到妹妹行李裏,一直送到北新火車站看著妹妹上了火車。

“咦,昨晚回來的,住在哪兒?怎麽不過來?”邢菊嗔怪道。

“住在二姐家。怕你們已經睡了。姐夫不在嗎?”邢芳有些不待見三姐夫石芳生,但出於禮貌,先問姐夫。

“他在二橋礦上上班,晚上才回來呢。你就住我這兒,這兒比二姐那兒寬敞。我一直想去北陽看看你,看看你的廠子,三姐也就放心了,可是就是走不開,小五別生我的氣。”邢菊端詳著邢芳,覺著半年未見妹妹成熟了很多。

“我挺好的,廠裏也挺好的。”邢芳從包裏取出一塊淡黃『色』的圍巾,“給你買的,戴上看看美不美?”邢芳知道三姐很愛美。

“啊,不賴,就是不經髒。”她戴上圍巾,在鏡子前左顧右盼。“剛上班,以後不要『亂』花錢了,我什麽也不缺。”

邢芳想,就缺個孩子。在農村,不生娃娃的女人不好抬頭,邢芳想,或許三姐跟石芳生鬧架是因為這個?是不是該勸三姐到縣上的醫院看看『婦』科?

“三姐,你和姐夫好吧?”

“他呀,”邢菊神『色』黯然,“不說他。你呢,上班順心不?帶幾年級?”

“初三語文。”

“正好給小雲他們補補課,聽說他們考得不好。山裏的娃娃,不學習就是死路一條。”邢菊其實很愛學習,可是誤了高考了------

“彪子跟二姐夫去了北陽,你知道吧?”

“知道。村裏想建煉焦廠,他們去看什麽機器------”

“哦,煉焦廠的機器要在北陽買?”其實邢芳什麽也不懂。

“我不曉得。男人們的事------彪子說了媳『婦』,二姐跟你說了吧?”

“說了,你見過了?”

“見過了。模樣一般。身材還好。我跟二姐說,沒有姐姐未嫁弟弟先娶的道理。也許得等幾年。倒是叔叔那裏催的緊。我正想法子呢。”

老院的三間窯洞?“不要你想法子了。聽二姐說蓋這五間房還欠著錢,我這回帶了錢回來,連農業社的欠款一起還了。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大隊。”

“你?不用不用。哪裏用得著你?”邢菊看著妹妹,覺著那個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小妹已經長大了。

“原來都靠你們撐著這個家,以後我來管吧。”邢芳說。

“哈哈,小五你好大的口氣。不說了,你想吃什麽?姐給你做。”

邢芳就這樣在老家住下來,在二姐和三姐家倒著住。她將500元給了叔父,算是買下了那一間半老窯。叔父答應過完年就搬出來。原來不覺得,現在看上去老院是那樣的破敗,幾乎能被風刮倒。殘破的三間窯洞如果整修不知要花多少錢,彪子結婚呢?原來不太關心家裏事務的邢芳這次回家感到了沉甸甸的責任。

春節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十裏坡。暮氣沉沉的十裏坡陡然增添了許多的喜氣,堡子裏不時響起零星的鞭炮聲。紅紅的春聯也貼在各家的門口了。按照風俗,邢芳是不能在姐姐家過年的,她隻能和邢彪一起過年,沒有張羅過做飯的她從二姐家弄了餃子餡回到老院包餃子,邢彪一直坐在門口抽煙,十九歲的邢彪煙抽的很凶。

“彪子,你將煙戒了吧。那不是錢啊?”

“五姐,你在北陽能不能給我尋個事做?”邢彪又點上一支。

“尋事做?我去哪裏給你尋事做?”邢芳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村裏的年輕人都出去找事了,我想去二橋的礦上,二姐和三姐都不讓。守在家裏我怎麽辦?種地也就是餓不死罷了。”

“慢慢會好的。我以後會給你攢錢的。大姐也不會不管你。你放心吧。這不,社裏的債已經還了。房子也買回來了。欠別人家的債也還完了。以後攢了錢就為你娶媳『婦』。”邢芳感到弟弟也很可憐。

“現時的女娃們勢利的很。都希望找個在外麵做事的,能掙活錢的。你也看到了,呆在十裏坡的都是些什麽人?我是要出去的。不出去不行。”彪子說的是對的,呆在家裏確實沒出路,可是去哪兒能找到工作呢?

沉重的心事壓在心頭,這個年也就過得沒滋沒味了。邢芳想起去世的母親,徹夜難眠。

在孤獨和溫情中一直待到初六,邢芳意外地接到了榮飛寄來的明信片。“祝春節愉快,萬事遂意。”很簡短的問候。看看落款的日期,是在年前寄出的,該死的十裏坡,竟然到年後才收到。邢芳想回寄一封,但村裏沒有賣明信片的,再說,等寄到榮飛手裏,恐怕都快開學了。

榮飛的明信片給她以溫暖,一連幾日的不快似乎被這封信驅散了。她跟二姐說了明信片的事,二姐要來看了,“這小夥子的字寫的真好。”童貴山也欣賞了半天,“城裏人就是有意思,寄個這玩意,就為這一句話?萬事遂意?哪有萬事遂意的人啊。”

城裏人一定沒有自己的這些煩惱。如果不是有二個姐姐和一個弟弟,邢芳一定不會回到這貧困的山村,可是誰能選擇自己的出身?

“小五,我跟你說的話你一定好好想想。馬上就回去上班了,家裏的事以後不要管了。這次是最後一次。你一個人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借別人的錢我們盡快想辦法還上。”邢蘭說。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邢芳渴望早日回到北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