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_第一章 從未有過的愜意

望著兩個下山的背影,劉曉涵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她看了看尉輝,欲言又止。

尉輝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沒什麽,沒什麽的。”

“什麽沒什麽?”

“曉涵,我是說,這個芒山也沒什麽好玩的,也沒什麽好看的。”慰成輝尷尬地笑了笑,“有個漢洞,在山下,我是不敢去玩的。”

“怎麽了?”

“聽這裏的人講,以前有一個戲班子,也就是一班唱戲的人,到那個洞去過,再也沒有見那些人出來。”

“怎麽會這樣?”

“有時候能聽得到洞裏傳出鑼鼓聲樂,卻總不見人出來。他們在洞裏迷失了。”

“不會吧。”劉曉涵突然來了精神,“要不然,咱們去看一看吧。”

“你想去?”

“嗯。”

“這樣說,早知道不讓小高和小朱下山了。”尉輝歎息一聲,“曉涵,說實話,我是有些怕的。聽說那洞裏有一條河,很細,很窄,但過了那一條河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會吧,走,咱們去。”劉曉涵說著朝山下走去,“尉輝,你剛才還說是為我才驚動你們這些碭山文友的哩,走吧。”

“那好吧。”

盡管尉輝有些不情願,但他還是陪同劉曉涵來到山腳下的漢洞旁。

尉輝和劉曉涵走進漢洞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腿有些顫抖。他很想在劉曉涵麵前賣弄一番文才,他說漢洞之所以叫漢洞,就是因為劉幫當年在這裏斬白蛇起義。劉幫這個人是無賴呀。尉輝說到劉幫時,還吟詠起他的大風歌。接下來,尉輝說的一些話就有點語無倫次了。他先是吟到,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壟頭雲。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又說,曉涵,現在,包產到戶以後,農民的積極性提高了,城市建設步伐加快了,你看俺碭山聳立的高樓,如茵的綠草,交織成一道生機勃勃充滿動感的都市風景線,多美呀。他忽然又說自己想方便一下。洞裏就他們兩個人,說這話時,他示意劉曉涵先走,自己又朝後退卻幾步,找一個旯旮處方便起來。完了,他追趕上劉曉涵,要對她講解一番小便也叫解手的來曆。“解手”,一直流傳到現在仍然使用,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主要是這裏的手都是被人綁過來生活的。來這裏的百姓們被迫登記以後,為了防止他們途中逃亡,官兵們把他們反綁起來,然後用一根長繩串連起來。那時候,遷徙路上,到處是一串串的移民,他們一步三回頭,天愁地也愁。在押解過程中,由於長途跋涉,人們免不了要大小便,但一根繩子拴幾個甚至幾十個人,大小便非常不方便。於是隻好向押解官兵報告說,

老爺,請解手,我要大小便。這樣子日複一日,人複一人,次數多了,日漸簡化,隻要說上一聲,老爺,我要解手。官兵們就明白要大小便,於是解開繩子讓他們方便。所以從那時起,解手就成了方便的代名詞,以後又發展為小便稱解小手,大便稱解大手。不知道當時情況的人們,隻是把這當作一個詞語的變遷;知道當時情況的人們,自然能體會到移民們悲憤無奈的心情呀。尉輝見劉曉涵並沒有生氣,便又吟詠到,汾水之濱大道旁,古槐舊址映斜陽。窩稱老鸛曾遷客,屋上飛鳥久別鄉。憶昔扶疏同蔭樾,迄今愛戴比甘棠。山西的山,山西的水,山西古槐是鄉裏。槐樹大,大槐樹,大槐樹下我們住。雙小趾,手背後,遠離山西娃娃哭。娃呀娃,你莫哭,山西有俺的大槐樹。祖祖輩輩住山西,娃長大了也回去。木本水源流澤長,依依楊柳認村莊。行人還裏前蹤記,遺愛深情比召棠。大槐樹在哪裏?棘針溝在哪裏?老鸛窩在哪裏?尉輝見劉曉涵搖了搖頭,又來了興致辭,他說,其實,大槐樹就在路旁的廣濟寺舊址,而廣濟寺就坐落在城北的棘針溝內。如今,大槐樹上的老鸛窩依稀猶在。據記載,廣濟寺原為唐代所建,寺院宏大,殿宇巍峨,香火旺盛。唐宋以來,又處通衢大道,建有驛站,房舍寬廣,辦理來往公差事務。廣濟寺旁有一株漢代古槐,樹身數圍,蔭遮數畝。樹杈上有不少老鸛窩,年長日久,星羅棋布,時而人驚鸛飛;遮天蔽日,蔚為壯觀。而棘針溝地處汾河邊、霍山;腳下,原是一個棘針叢生的水溝,棘是酸棗樹,落葉灌木類,樹莖上長刺,堅硬如針。棘當地人讀格,棘針溝稱格針溝,酸棗又酸又甜,紅潤如玉。每當秋高氣爽,紅棗點點閃爍於萬綠叢中,別有一番山鄉田園風光。而今,當年的大槐樹和廣濟寺早已毀於汾河水患,而棘針溝也已建設成幽靜典雅的大槐樹公園。幸而在古大槐樹的東邊同根孳生出第二代古槐,枯枝婆娑,昂首向天,像一位不甘沉淪的曆史老人,向今人講述那悠悠往事。更可喜的是第二代古槐又同根生出第三代古槐,如今它已枝繁葉茂,風姿綽約,正沐浴著新時代的陽光,茁壯成長。曉涵,俺是去過那裏的,俺有時候困惑,即不管你走到天南海北,乃至港、台、歐美,特別是中原河南和山東、安徽一帶,一聽說你是山西人,總會有人同你攀老鄉。有人說洪洞大槐樹還在不在?也有人問棘針溝如今是個什麽樣?然後親切地告訴你他祖上是從大槐樹、棘針溝遷來的。有的人還非拉上你回家聚一聚。曆史真象是明初大規模的移民,並不僅僅遷自山西,還有江、浙及山後沙漠。遷出者在山西也不僅僅是洪洞人,還有澤、潞、遼、汾、沁及太原等地人。然而,為什麽世世代代,眾口一詞,都說是從大槐樹下棘

針溝遷出,甚至僅知有洪洞不知有他處呢。這是因為洪洞移民是規模最大的移民,而大槐樹下又是移民的點行處,由於廣濟寺地處通衢大道,政府就在廣濟寺設局駐員,給移民發放遷移勘合及憑照川資。移民們由此起程,從此天各一方。曉涵,那真是誠所謂離別之處話離別,斷腸人送斷腸人。與親人分手之後,欲走還卻,移民們頻頻回首,淚眼模糊,最後隻能看見大槐樹上的老鸛窩,隻能記住大槐樹下的棘針溝。這樣,大槐樹、棘針溝就成為移民惜別家鄉的標誌,成為千百萬移民後裔懷鄉的精神寄托。後來,不僅來自山西的移民,而且來自外省的移民,都認同大槐樹、棘針溝是他們的故鄉。為什麽600年前,也就是朋初洪武、永樂年間,要從山西特別是洪洞等地,組織這樣一個大規模移民活動,曉涵,你不知道吧,其主要原因是當時中原荒蕪河東繁盛,人口分布極不均衡。連年戰禍貽害百姓,元朝在中國的統治隻有89年,雖然其間也曾盛極一時,但由於奴隸主遊牧貴族的殘忍本性,很快就使得階級牙盾和民族矛盾激化起來。蒙古貴族聯合漢族地主,共同壓迫和剝削各族人民,使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元統治者通過賜田的手段,使蒙古王公大臣獲得大片土地,僅貴族伯顏一家就占有土地兩萬多公頃。而失去土地的農民被迫租種地主土地,不僅要交納五成至八成以上的地租,還要受高利貸的殘酷盤剝。尤其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元朝的民族壓迫,元統治者把人分為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個等級。漢人和南人生活在社會最低層,他們不得打獵、習武、養馬、藏兵器、搞集會,甚至晚上不能點燈。還強迫他們當“驅口”,做奴隸;把他們像牲口一樣買來賣去。心狠手辣的元丞相甚至提了這樣一個建議:漢人、南人中反抗情緒最大的以張王劉李趙五姓為多,幹脆把這五姓人全殺光,元朝的江山就鞏固了。曉涵,還是老人家說得對呀,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元末的形勢像一堆幹柴,就等有人來點火了。而首先點燃反元怒火的。就是不久爆發的紅巾起義。劉曉涵捋一下劉海兒,她的額頭有些汗浸浸的。

“曉涵,你累了嗎?”

“不累,你講的真好。成輝哥,你真博古通今呢。”

聽劉曉涵一誇,尉輝的情緒更加高漲了。他咳嗽一聲,洞內回音很清脆,此時,他覺得自己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愜意。他走過去,和劉曉涵並肩而行。

“曉涵,俺是在碭山聽說了你們墟城師專有個文學,聽說山桃文學社有個劉曉涵,俺才在碭山組織起來一幫文學青年響應您的。”

“文學社是赦教創辦的,他現在都到聖泉寺出家了,成輝哥,有時間,真想去看一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