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官二代覬覦重機廠_86 一盆大糞澆下來

“清什麽呀,就讓灰塵嗆死我算了。”薛利厚憤憤地說。

“那可不成,將來你還要出去做買賣、管理工廠呢!嗯,以後發跡了別忘記咱們難友啊!”

“好。如果我真走了運,給個部門經理幹幹!”

張董事長聽說薛利厚立功減刑了,特地送來了兩條中華香煙。他打開殼子,拿出一包放到鼻子尖嗅嗅,想拆開卻不舍得。就把它放回衣兜,還用手按了按。到了車間,看見大個子嘴裏叼的煙快抽完了,就趕快湊上去,撕開煙盒掏出一支來敬上去。大個子嘿嘿一笑,將煙叼在嘴裏。薛利厚想為爺點燃,但是劃了兩根火柴也點不著。手不知怎麽抖動起來。大個子自己搶過火柴,自我點燃了。然後問薛利厚,“喂,你怎麽不抽煙了?”薛利厚把香煙放進兜裏,按了按說:“不吸了。”這時,小不點兒一夥人上來,要搶他的煙。他雙手緊緊按住衣兜,並彎腰用腹部壓住煙盒。他們罵他“小摳,不夠意思。”他吞了吞口水,“這煙我自己都舍不得抽呢!”

自此,他每天都揣上一盒香煙,專門用來孝敬大個子,以彌補自己對他的虧欠。遞了煙給他劃火柴時,薛利厚的手總是顫抖,不敢看大個子的眼睛。大個子的眼睛還是那對眼睛。隻是一與他的目光對接,薛利厚的全身就感覺冷,不光是皮膚冷,連骨頭都冷,就像是大個子是火眼金睛,已經看穿了他幹的壞事似的。

一天深夜,薛利厚做了個惡夢,從床上驚坐起來,看到牆角大個子的床頭亮著一粒血紅的煙頭,肯定是大個子睡不著覺抽煙呢。薛利厚像做夢一樣滑下床,一下子跪到大個子麵前。“大個子,我……”他又想說“對不起”了。可是大個子卻在拍了拍他的後背,“你怎麽是個夢遊分子?快回床上去。”薛利厚清醒了,趕緊站起來,大個子就說:“小時候我常常說夢話,我媽就拍我的後背,拍一拍就好了。你沒事吧!”

“沒,沒事了。”薛利厚驚恐地要退回去。

此時,大個子卻拉住他的手,說:“裏厚,其實我是騙人的。我的女朋友根本就沒來看望我。我一進監獄她就與我退婚了。棉衣是我媽做的。來看望我的也是我媽媽。我逃跑不是為了女朋友,而是因為我想媽媽了。我這把年紀了,還想媽媽,真是沒出息……”

“不光你想,我也想我媽。我對不起我媽媽!”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抱頭大哭起來。連管教都招惹來了。

快下班了,大個子與薛利厚搶著抬鐵水,忽然薛利厚的身體一斜,腳一閃,手一滑,潑出的鐵水就淹沒了他右腳的皮鞋。等到大個子脫下他的皮鞋,右腳已經燙去了一層皮。

因公負傷之後,薛利厚天天躺在監舍裏,除了醫生給他敷藥打針,其它飲食起居就由大個子侍侯。大個子給他抹臉、抹身子,幫助他換洗衣服,搖扇子趕蒼蠅,還給他接大小便。做了這些,他還不忘塞一支煙給他。這一天,大個子正在薛利厚床

前做著這一些,張董事長破例來到了監舍看望,就稱讚大個子仁義、善良、厚道,感激之中的薛利厚為了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就提出求張董事長去一趟大個子的農村老家,勸那個退婚了的女朋友來看望看望。張董事長開始覺得這事兒不好辦,架不住薛利厚再三央求,大個子也是巴不得的樣子,就答應下來。

這一天,大個子剛剛為薛利厚擦洗了身子,就聽見廣播裏喊大個子的名字,通知他去四號接見室,有人來看望他。

來到接見室,大個子真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前來探望他了。女朋友穿了一身好看時髦的衣服,看見大個子就低下頭,玩起了辮梢,“大個子,我都提出退婚了,你怎麽還舍得錢為我買這麽多衣服?”

“衣服?”大個子一楞,心裏明白這是那位薛利厚的朋友張董事長幹的好事,就嘿嘿笑著說,“沒什麽,你穿著還合適吧?”

女朋友立刻轉了一個身,“你看不見嗎?”

大個子把女朋友身上的衣褲看了一遍,說:“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當初你要是舍得給我買這些衣服,我就不會退婚了。”

大個子把尿壺塞到薛利厚的下麵,問道:“裏厚,你說,當時我為什麽就不知道給她買些衣服呢?”

“有的事情開始總是想不到,後來想到了又來不及了。大個子,我……”薛利厚又起了懺悔的念頭。

“我我我我,你我我了半年了,到底想說什麽呀?”大個子催促他。

“我對不起你。”

“有什麽對不起,不就是給你接幾泡尿嘛。這點兒哪兒能比上張董事長的大功大德。”

“有件比這更重要的事情,我不說出來心裏就像貓抓一樣難受。說出來,又怕你生氣。”

“我們都到這個份上了,我能生什麽氣,說吧!”

“你逃跑那一天,我告訴了管教。如果我不告訴,也許你能逃跑成功。”

大個子眼睛一瞪,“媽的,你竟敢出賣老子?真他媽的不是個人!”

“請你原諒!”

“原諒個屁。知不知道,你讓老子多坐三年牢!”大個子一聲怒吼,用力掏出尿壺,把裏麵的尿全部倒在他受傷的腳麵上了。然後他又把尿壺摔在地上,憤憤地走出去。一股疼痛從薛利厚的腳麵蔓延,直刺心髒。薛利厚覺得全身抽搐,身體蜷縮,差一點就暈了過去。

難受了一會兒,肉體的劇烈疼痛慢慢減弱,薛利厚的心裏反而踏實了,像是胸口的一塊大石頭終於卸了下來。晚上,人們回到監舍裏,大個子問他,告密得了什麽好處?薛利厚告訴他減刑三年。犯人們在大個子帶領下每人他的臉上啐了一口水,然後大個子朝大家宣布:“薛利厚是個出賣朋友的小人。以後誰要是搭理他,先問問我的拳頭。”

薛利厚抹了一下臉,感到受到了八輩子的汙辱,就說:“大個子,你太不義氣了。就算我告

密不對。是誰求人讓你的女朋友來看望你?是誰勸你不要逃跑?是誰天天給你敬煙?這些你怎麽都忘記了?”

“姓薛的,你記住。好事做了一輩子,架不住關鍵時刻做一件壞事。你讓我和小不點兒多做三年牢,我們不宰你算是客氣了。”

薛利厚一聽,立刻扇了自己一個巴掌,“大個子,要知道你才這麽小的氣量,我就不應該告訴你。”

“媽的,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還想讓我原諒你,沒門兒!”

大個子與薛利厚鬧翻,嚇得同監舍的人沒人敢照顧他了。管教就把他換到另一個宿舍,讓一個盜竊犯照料他。但是,這樣,大個子照樣玩弄、報複他。

下午,薛利厚幹活時覺得來了尿急了,扔下鉗子就去廁所,當他把門推開時,預先放置在上麵的一盆大糞翻落下來,他的頭發、脖子上頓時臭氣熏天,車間裏的人立刻發出了整齊的哄笑。這時,薛利厚才知道在這些人群裏,自己沒有一個朋友。

挨了一盆大糞澆,薛利厚的命運沒有徹底背過去。這一天,張董事長來到接見室告訴他一個好消息:“你就要提前出獄了!”

“真的?”薛利厚聽到這兒,喜出望外。

“這種事兒我能瞎說嗎?”

“你花錢找了朋友?”

“這事兒,花錢也不好辦的。關鍵是你的案情……”

“案情?”

“是啊,裏厚,你被判刑二年,知道是什麽罪行嗎?”

“不是說行賄、傷害,還有*……”

“唉唉,這年頭,有追究受賄的,哪兒有追究行賄的。那點錢,根本就不算回事兒。”

“那麽說,是因為傷害?”

“原來傷害的情節是判刑的主要因素。可是,你派那兩個弟兄,一口咬定不是去殺人,隻是去嚇唬嚇唬張曉麗。這樣,傷害的事也不存在了。”

“那麽,就是*罪起作用了?”

“對呀。你的被判刑關鍵就是那個廣告美女的控告,最近,我托一個朋友找到了她媽媽,動員她翻供,開始,她還吱吱唔唔不情願。後來,我答應送他五十萬,全妥了!”

“大哥、大哥,大哥呀,真是謝謝謝謝您了!”薛利厚感激涕零,再一次施展了自己許久不用的口才了:“假如不是你對我這麽好,我根本就不相信還有什麽老天爺,不相信頭頂上還有公正這個東西。是因為你對我這麽好,我即使了天大的冤枉,心裏仍然保留了對老天的那麽一點兒尊敬,總覺得你就是老天爺派來的,要不然,在這個牆倒眾人推的社會風氣裏,就沒法解釋你對我的好!”

“裏厚,咱們是比親兄弟還好的哥們兒,說這些幹什麽?說實在的,我佩服的就是你這股不服輸的精神,從你決心來鎖陽的時候起,我就覺得你會成功,你不會被人打倒!好好地熬過這一段日子,你就準備去收拾舊山河,再次奪回你的重化機械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