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調虎離山_20租個孩子去同居

電話斷了。走廊裏傳來她走過門口時輕盈的腳步聲。

隔壁的房間門立刻開了,他聽到了幾個女人嘁嘁嚓嚓說話的聲音。

他的悃意一下消失了。

終於來了電話。

其實,依他理智上的推斷和感覺,這個電話遲早會來的。

不是偶然,也不奇怪;它來得這麽自然,這麽綺麗,這麽動人,一股石破驚天似的巨響,它衝開了他心靈的閘門。

火車站廣場,車聲人聲嗽叭聲鬧哄哄地響成了一片。

薛金華乘坐的那輛“依維柯”旅遊中轎上,遊客們與司機已經吵了兩遍了。

時間已經到了,就是不發車。

不發車的原因,是“茨妃”還未到。

吃早飯的時候,“茨妃”告訴他:飯後,我先到民政局辦點兒事兒,辦完了事兒九點準時到火車站上車。

可是,現在已經是九點二十分了,還未見人影。

開始,司機質問薛金華:你那個伴兒是怎麽回事兒?

薛金華正懶得與她一起走呢,就來了個順水推舟:那就不用等了。

其他遊客都為薛金華識大體、顧大局的犧牲精神感動了。他們樹起了大拇指直說“OK”。可是,司機卻不領這個情。他堅持要等。

這位先生都說不用等了,你還等什麽?遊客們與司機開展了新一輪論戰。

吵也沒有用。薛金華心裏有數:缺一個人,旅遊公司要少掙幾百元哪!現在都搞承包,弄不好“茨妃”這幾百元的費用剛好就是司機的工資錢呢。

在人們喊聲裏,他竟迷迷糊糊睡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車子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出城市的,等薛金華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陝北洛川的蘋果園。

他伸了伸懶腰,無意地往身旁的座位上瞅了瞅。一看,座位上坐了一位身著潔淨樸素的農村少婦。在少婦和薛金華中間,夾了一個紮著羊角辮、看上去約摸有四五歲的小姑娘。

“茨妃”沒上來車。他斷定。

他高興地打了個嗬欠。

他從包裏掏了兩個桔子,想給那位小姑娘吃。可是,他的手還沒伸出去,小姑娘便衝他喊:爸爸,你醒了!

爸爸?薛金華一楞:這孩子亂喊什麽呀?

小姑娘接著又拍了拍旁邊的農村少婦:媽媽,爸爸醒了。

農村少婦往薛金華這兒看了看,便格格地笑了起來。

你,你這是?暈頭轉向的薛金華剛要發作,眼睛突然一下子直了:這不是“茨妃”嗎?

你,你怎麽……他看到“茨妃”從上到下徹底變了個樣:雞毛撣子似的金發壓成了平整整的兩條黑辮子;重重的眼影兒洗掉了,人造睫毛消失了,濃濃的口紅換成了自然的肉色。身上那一件羊皮夾克和下麵的皮短裙也被一身秀氣的格子大衣取代。除了那副鬼譎的神情仍然殘存著她的影子,你看看其他地方簡直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少婦。

嚇著你沒有

那倒沒有。薛金華看了看旁邊的孩子,強裝出一副鎮靜自若的神情:你這是幹什麽?

讓你喜歡啊!

你真會變。

你忘記我是服裝模特出身了,一場戲就變三樣。

這個孩子是怎麽回事兒?

是我從福利院租來的,喊咱們一天爸爸媽媽,給200元租金不貴吧。

你真能瞎扯。

帶個孩子,可以增加家庭旅遊的情趣嘛。再者說,有了這個孩子,咱們晚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睡在一張床上了!

你,你可不能胡鬧!薛金華瞪起了眼睛,心裏想:這個女人怎麽這麽無恥啊。

薛副總裁,難得跟你獨處。“茨妃”說:我也知道你對我沒什麽好印象。不過,我要告訴你,我這次跟你出來,不想做那些無聊的事,我要跟你談一件大事。

大事?

“茨妃”將座位上的小姑娘抱起來,親了一口,自己借機往薛金華的身邊靠了靠說道:不過,你也別擔心,我不會給你施加什麽壓力。我隻要求你乖乖地聽我安排;我要讓你在舒舒服服的享受中得到你應該得到的東西。

這座寶塔山又稱“嘉嶺山”。導遊小姐說:它位於延安城的東南方。我們麵前的這座寶塔始建於唐代,高44米,共九層,登上塔頂,全城風貌可盡收眼底。

薛金華離開了遊人們,仔細地觀看著山上景物。

每到名勝古跡,他從來不聽導遊講解。他認為那種例行公事的講述多多少少會減少旅遊的情趣。因為,凡是有點兒文化墨水的人,對這些古跡的形成與文化價值都會有一個大致的了解。親臨其境時,重要的是體驗和感受。如果真是對這些古跡了解不夠,也不如回去之後翻一翻資料。

夕陽斜照過來,林木蔥鬱的寶塔山公園顯得格外秀美。薛金華走到山頂周圍的鐵欄旁,開始尋找延河。不巧的是,這時候他迷失了方向,遠望山下穿城而過的幾條河和幾道橋,他不知道哪一條河是延河,哪一道橋是延河大橋?

巍巍寶塔山,滾滾延河水,這是薛金華他們這一代再熟悉不過、再崇拜不過的人間聖境了。這道風景不但秀美,更重要的令人想往,令人敬仰。正是在寶塔山下,延河水旁,集聚了中華民族的一批優秀兒女。他們在艱難的環境裏,號召民眾抵禦外侮,並以自己嶄新的思想和信念讓一個古老的泱泱大國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延安是革命的搖籃,也是新中國的發祥地啊!

不過,令薛金華一直困惑不解的是,在以往那幅神聖的畫麵裏,為什麽隻顯示蒼茫的遠景,而沒有*真的近照?

今天,他似乎猜出了其中的原因:這座神秘的古塔,雖然與轟轟烈烈的大革命的起源地結上了扯不斷的因緣,然而,這座塔本身畢竟是一座塔。它的功能本身與宣傳的信仰是否與我們的革命有些格格不入呢?那寶塔下的石刻、墨跡所體現的內容不必細述了,塔口門上那副“俯視紅塵”的眉批,不正是告誡人們要跳

出人世間名利的糾纏,懷一顆超脫之心進入佛家的天堂嗎?

是的,寶塔山因為占據在革命的聖地而顯赫於人世;但是我們那些民族的優秀的兒女們卻不能因為它本身宣揚的精神而放下長纓槍,收起跨下馬;在國難當頭的時刻,誰遁入空門誰就是逃避。為了縛住蒼龍,他們隻能到戰場上廝殺!

佛家的精神在他們的心裏,隻留了兩個字,那就是“忘我”!

豈止是“忘我”?多少仁人誌士,為了民族,為了革命,連他們親人、家庭都舍棄了。

爸爸,爸爸……上塔了!

小姑娘的喊叫打破了他的沉思。這時,他看到導遊的講解結束了,遊人們散開來,開始了自由活動。

人們集聚到塔門口,意欲登臨。當導遊提醒他們“登塔費八元”時,踴躍的人們又躊躇不前了。隻有“茨妃”一個人,領著孩子買了三張入口票。

錢,窮,吝嗇……幾個不愉快的字出現在薛金華的頭腦裏。今天下午,車到目的地後,導遊開始安排住宿。“茨妃”用三星級賓館的價錢租住了一家窯洞。當她把二百元小費遞到窯洞主人手裏時,這位主人受錢若驚,竟號召全家人為窯洞做緊急裝修,說要讓客人體會到做革命領袖的感覺。

上塔的階梯窄窄的,裏麵的氣氛靜靜的,與外麵喧嘩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三個人氣喘噓噓到了塔頂,都冒出了一身熱汗。

“茨妃”到了仙境,自然不忘她的良好習慣,在牆上題字。

今天,她寫的是:東北人薛副總裁攜妻女到此一遊。

好嗎?她題完了字,看到身邊的薛金華抱起了小姑娘,有些感動地問。

好。就是有些不倫不類。

嗯,人生本來就是不倫不類嗎?“茨妃”扔掉了手中剛才用來題字的小石子,把薛金華拉到小窗口:來,讓我們共同俯視紅塵!……看,那兒,就是晚上我們要住的窯洞。

是嗎?小姑娘從薛金華的懷裏掙脫出來:讓我看看!

唉,多可愛的孩子啊!薛金華看到眼前這一幕,心裏有些酸了:這孩子生不逢時,遇到了一對作孽的父母……是農村的夫婦為了要男孩,躲避因超生而帶來的處罰不得不丟棄了親生骨肉?還是一對隻圖快活的狗男女怕私情敗露而推托了自己的責任?不管怎麽樣,這與孩子有什麽關係?

她口裏叫著“爸爸媽媽”,她可知道“爸爸媽媽”本身的含義嗎?叫了這一天,她的臨時的“爸爸媽媽”就不見了,這將給她的心靈造成多大的創傷啊!

你在想什麽?“茨妃”看到他那眼眶中的淚水,抱起孩子問他。

你回去告訴福利院,不準再這樣“出租”孩子了!

嗯?

我們給她留下一筆錢吧,等到上學時,讓她上一所好學校。告訴福利院的人,她有爸爸媽媽,隻不過是在遠方工作。隻要沒人來認領她,我們就負責她到十八歲。

嗯。

“茨妃”認真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