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齊雲鎮
第八章 ·齊雲鎮
華洲大陸,俗世蜀地。齊雲鎮,錦繡成衣鋪。
夏日午後的陽光從敞開的大門慵懶的探進頭來,灑下一地碎金。似乎有燥熱的風不知從那兒鑽進來,將櫃台上的厚厚賬本一頁頁吹得翻飛起來,像是將要展翅飛去的古怪鳥兒。
賬頁被風一吹翻得飛快,坐在櫃台後的人卻是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再來個枕頭恐怕呼嚕就可以打雷了。
這人名叫鄭五因為打得一手好算盤,是以被錦繡成衣鋪的掌櫃張平看中,遂在此處做了賬房先生兼店中夥計。
這日那掌櫃一早便出去了,就留了鄭五一人看店。既然老板不在,鄭五就正大光明的摸起了魚。他又不傻,老板不在瞎表現給誰看啊!
誰知做完會賬後就沒事兒做了,客人什麽的是一個鬼影子都看不到,隻能盯著櫃台前一堆布料發呆。
有可能是這個午後實在是太靜謐,又或者是蟬鳴綿密的像是一首催眠曲。總而言之,鄭五就坐在硬板凳上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就在他將睡未睡之時,忽覺得似乎有什麽黑影閃了一下。恍恍惚惚睜開眼睛向著店門口一看,卻是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鄭五看清了來人麵貌後立馬就不困了,猛地站起身,差點把身後的凳子撞倒。聲音格外的精神,就是語速稍快顯得有些心虛:“老板早啊!這就回來啦!”
張平負著手走進來,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可不早嘍!才起?”
鄭五一個激靈,捧起賬簿遞到張平麵前,有些討好的道:“哪能呢,這是我今兒一早做的賬。”
張平並沒有接過來細看,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囑咐了一句:“恩,好好看店。”隨後便不再多說,掀開櫃台旁邊的布簾往院子中去了。
鄭五這個人張平是知道的,幹活是用心但是小懶還是會偷一點的。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些,一則水至清則無魚,二則他來此處又不是真的做生意來了,但是……
正這麽想著,張平的腳步猛地一頓,思緒也被打斷。然而打斷他的,是立在院中的一抹白色頎長背影,背上負著一把劍鞘烏黑的長劍。
那人影微微一動,利落的轉身看向張平。英氣的修眉、清雋的麵容,不是紀啟順又是誰?她客氣的拱拱手,帶著一點自矜:“先生可是此處掌櫃?”
張平不動聲色的掩住眼中的驚駭,不動聲色道:“正是,不知閣下為何闖入小店?”
紀啟順也不多話,利落的扔出兩個字:“蓬丘。”
張平一愣隨即喜上心頭,但還是壓著情緒謹慎道:“蓬丘?”
“在下太虛紀啟順。”
“原來是太虛門的仙長!”張平恍然,整個人一下變得熱絡起來:“見過紀仙長,在下張平。”
聽到張平稱呼自己“仙長”,紀啟順內心一窘,趕緊擺手道:“不必!稱呼道友即可。”
雖然紀啟順說稱呼道友,但是張還是客氣的稱呼紀啟順“道長”。
他搓了搓手,帶了一點無措:“道長來俗世可是要辦什麽事兒?需要在下搭把手嗎?”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傳送過來了,那些精英弟子一般都是去繁華之地,一般情況不會到蜀地這種偏僻之地來。是以今日紀啟順的忽然出現讓張平很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這才慌了手腳。
不過恐怕要叫他失望了,她可不是精英弟子。紀啟順如是想。
“並沒有什麽需要的,我來此地乃是養氣後的曆練罷了。”紀啟順微笑著回答,表示自己沒有什麽需要張平出力的。
雖然有一些失落,但是張平也早有預料,便點點頭道:“不知道長欲往哪裏去呢?這些年來俗世格局變化很大,如今更是烽煙四起。世道太亂了,若是不經心恐怕路上麻煩很多。”
紀啟順一怔,正準備說什麽便聽一道聲音從那布簾後傳出:“掌櫃的,你在和誰說話?”話音未落就有人將布簾一抓,撩了開來。
三人俱是一愣。鄭五嚇了一跳,心說:怎麽一轉身院子裏就多了一個俊俏的小道士。
張平暗暗自責剛剛太過忘形,居然忘了店裏還有個鄭五呢!隨即咳了一聲,端起掌櫃應有的威勢道:“這是我的貴客,你怎貿貿然插話進來。”
鄭五撓撓頭:“不對啊掌櫃,我沒見他進來啊……”
“你倒也好意思說,方才是誰青天白日裏睡大覺?”
鄭五無語,隨即就聽自家掌櫃一聲喝道:“還不快去倒茶,給道長上茶來!”聞言自然隻好摸摸鼻子,忙不迭就去燒水端茶。
但是紀啟順終究是沒有多留,隻是笑著說了一句“遲恐不及”便悠悠邁動步子出了店。
出了錦繡成衣店,紀啟順看著那些陌生的建築就是一愣,有些茫然的辨認著方向。畢竟她也離開了五年之久了,齊雲鎮上也有了不少變化。很多老店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更加多的新店的開張。
稍微辨認後,紀啟順便認出了方向,一邊邁動步子向著齊雲山方向走去,一邊感歎的看著道路兩旁的房屋。
就這樣走了一會後,她忽的停下步子暗道不對。皺眉看了看身周,自剛剛從錦繡成衣店出來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一個行人。
雖說齊雲鎮不是什麽大繁華城鎮,但是鎮上也是有幾十戶人家的。這大白天的怎麽竟然看不到一個人?
她猶記得幼時常常會跟隨柳隨波下山置辦藥品、食物等等,每次下來的時候都能看到不少人,雖然不太多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片寂靜。
心中一動,忽的聯想到方才張平所說的話:“這些年來俗世格局變化很大,如今更是烽煙四起。”
打紀啟順懂事起就知道“三國鼎立”的局勢不會長久,現在的三個國主包括他的父親魏王都不是省油的燈。是以方才聽張平說“烽煙四起”並不覺得意外,但是最令她不解的就是為何會涉及到齊雲鎮。
蜀地地勢陡峭、多山,特別是淺丘陵可謂是兵家必爭之地!不僅僅是易守難攻,簡直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但是那也沒必要涉及到齊雲鎮啊!
紀啟順皺著眉想了想,暗道:“莫非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齊雲鎮離淺丘陵並不遠,要是能夠從齊雲鎮直接去淺丘陵其實是很方便的。但是關鍵是齊雲鎮和淺丘陵中還隔了一座大山,也就是齊雲山了。
齊雲山可謂是盡得“蜀道”真諦啊!難啊,難於上青天!
當然了這隻限於普通老百姓而言,那些去齊雲山的采藥人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摔死一兩個,可見齊雲山山道難行。
是以,一般的人都不會直接翻過齊雲山去淺丘陵,且不說翻山不一定會比繞道短多少時間。就說身手,就是柳明這樣的內家高手,爬到山頂也費了不少時間,何況一般士兵。
紀啟順還是覺得奇怪,但也不去想這麽多,頗有些光棍的一攤手,直接向著齊雲山走去。到底怎麽回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她一路左看看右瞧瞧,一會感歎這裏有家老店不見了,一會看著新開的店鋪覺得新奇。雖說一路上跟觀光似的,但是她腳程快,所以沒過多久就到了鎮口。
就在此時猛然從旁邊跳出兩個人,紀啟順下意識的向後一跳想要拔出承影劍。但是看清楚那兩人穿著盔甲後動作就是一頓,抬起的手自然的拱手作揖:“貧道偶經此地,不知閣下是……”
那兩人也是愣了愣,隨即看清楚了眼前穿道袍、束道髻的紀啟順,亦是拱手一揖。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但他二人卻是格外的幹脆利落,十分的具有軍人的硬朗氣質。
兩人中比較高的士兵上前一步,戒備的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年輕道士,大概是覺得麵前的人是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是以有些輕蔑的道:“嗬,我說小道士啊,你倒是會挑路!你說這條條大路你不走,偏走這小道兒……是不是想要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紀啟順揚眉,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她。抬著頭笑眯眯道:“小哥說笑了,這道兒又不是你買的,貧道為何走不得?”
小矮個兒走上來很不耐的來了句:“我說小李哥,理這小白臉作甚啊,直接送他上西天得了!”
高個想了想,點點頭道:“得,你也算說了句有腦子的,那哥倆一起上?”
看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說要送自己上西天,紀啟順覺得很好笑,更好笑的是第一次聽人家叫她小白臉。這一邊想著,一邊就真的笑了出來。
一高一矮倆士兵一看,都是一愣。那矮個兒像是炮仗一點就著,聽自己口中的小白臉不僅不怕居然還笑出聲了,直接一聲怒吼:“笑!小爺叫你哭!”
紀啟順還是笑,一邊笑一邊迅速的拔出承影劍,心中暗道:“也罷,便讓你試試我的劍罷。”
高個看紀啟順聽了他們的話後,並沒有一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嚇得瑟瑟發抖,更沒有倒地求饒,反倒是笑得開心。心中隱隱覺得不對頭,暗道:“這小白臉不是出門忘記帶腦子了,就是……”
還沒想完呢,就見紀啟順利落的拔出承影劍,對著自家那個傻兄弟抿唇一笑。心裏就是咯噔一下,恐怕是個練家子……
這廂大高個心裏已經覺出了不對,那廂那矮個兒已經拔出了佩刀一邊吼、一邊向著紀啟順跑過去了。
紀啟順將承影劍橫在身前,笑吟吟的看著矮個兒跑進。
矮個兒心裏正得意呢,覺得這小白臉不光弱得跟個雞仔似的腦子也傻,不然怎麽都不躲?
誰知還沒跑幾步,就見“小白臉”身形一晃就欺至身前。矮個兒一看不妙,反應倒也不慢對著紀啟順就是一刀,但是這十分迅猛的一劈卻是落了空。
紀啟順看著刀光劈來自然不會硬拚,一個矮身隨後順勢就地一滾,滾到了小矮個兒的背後,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
矮個兒一看“小白臉”不見了,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心說不好!下意識一個轉身,結果就對上一道迎麵劈來的勁風,隨後看到的就是一隻握著劍柄的手。金屬的冰涼觸覺從脖頸傳來,鮮紅的血液從傷口噴出來,染紅了視線。
紀啟順有些驚喜的看著手中的承影劍,根本沒有理會倒下去的矮個兒。之前她並沒有用承影劍的機會,知道方才她才明白了什麽叫做“承影”!揮出之際竟是隻見劍柄、不見劍身!
好啊,好一個承影劍!紀啟順這般感歎著。
不過還未感歎完,身後就傳出一聲憤怒的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