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零三.忽生變
第4章 零三.忽生變
每日浸淫在劍術之中的柳明,在某日下午,劍尖一頓間才恍然驚覺,自己已經在這種狀態下,日日沉迷與劍術之中五年有餘了。這時候柳明已經是三十有一的年紀了。
這日下午,柳明練完劍便提著劍回了竹屋,卻在屋前五丈處停住了腳。她眉頭微皺,記得之前自己離開時似乎並沒有關上門。但是柳明向來是不拘小節之人,也不敢確定。為保萬無一失,她便試探道:“閣下既然已經來了,何必如此躲躲藏藏。”
柳明麵上一派自若,心神卻緊繃到了極點。大約一盞茶時間,依舊沒有什麽動靜,柳明正準備歎一口氣,順便嘲笑自己的多疑。就聽見身後又竹葉摩挲的沙沙聲,她心中一緊,但是瞬間便穩住了神色。利落的轉身,看向來人。
對方是一個身姿頎長長相平凡的少年,他麵上並無別的表情,隻是生硬的對著柳明抱拳行禮道:“是柳明先生麽?”
柳明心中狐疑,但麵上還是老神在在的道:“正是敝人,這位少年人可是有什麽要請教於我的?”既然他假意做出一副恭敬地樣子,那柳明自然是從善如流的擺出世外高人的架子。
那少年臉色一白,大約是沒想到柳明如此不客氣,但還是勉強客氣道:“我家主上想要見見先生,不知可否?”
柳明嗤笑一聲:“少年,你主上都不請自來了,我現在還能拒絕麽?”
少年被柳明的嘲諷弄得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終究還是硬硬道:“既然先生想得明白,那便隨我來罷!”
柳明心中一笑,好久沒有逗過少年人了,倒是好玩的很。隨後便跟著前麵氣的不輕的少年,雙手籠於袖中,慢吞吞的進了自家竹屋。
卻見一個中年男子,坐在自己的竹椅上,看向窗外的山巒疊嶂。那男子聽見開門的聲音,便整了整衣襟對著柳明客氣的一揖,口中道:“這便是照也劍柳先生罷!”
柳明也不回禮,一屁股坐在了那男人對麵的椅子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才不緊不慢道:“有什麽事,直說便是。別和我打太極,我可不吃這一套。”
那中年男子也不惱,也坐了下來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溫和道:“柳先生可知現而天下大亂,皆因現在昏君無道。我乃虞山龔颯,欲輔佐清河紀家二郎揭竿而起,為萬民謀得福祉!”
柳明看他說的冠冕堂皇,煞是好聽。便也不開口打斷,任他嘮嘮叨叨和自己說了半天的天下局勢。實際上柳明隱居山五年有餘,自然是對天下情勢是一頭霧水。就算是隱居之前,柳明雖有些名氣。但終究是江湖中人,對天下之事從不關心。
那龔颯唾沫飛濺半天,抬頭卻見柳明有些無趣的盯著桌麵發呆,便也不廢話直接問道:“柳先生可願意,隨我一起輔佐紀二郎?”
柳明有些無趣的擺擺手道:“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會參與廟堂之事的。”
龔颯還是十分之不甘心,便勸道:“先生此般大才,困於山林之間,實在是令敝人惋惜。”
柳明看著窗外天空中,不知何時飄來的一朵綿綿白雲,笑道:“在下此生隻願能在此間老死,再無他願,是以要辜負你的美意了。”說著便推開了房門,客氣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那龔颯皺著眉看她半天,道:“也罷!”而後拂了拂袖,走過柳明身邊。
柳明看見他出去,便準備關上門,卻見一把利刃驀地從門邊刺來。柳明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但是身子比腦子快。一個矮身,便從刀下躲過。
這廂柳明才躲過,那廂又有一把尖刀帶著破空之聲而來。幸而這幾年柳明沒落下功夫,反而因為心無雜念的練習,功夫愈發精粹。見那尖刀似乎馬上便可穿胸而過,柳明也不害怕。而是鎮定的往旁邊一滾,那尖刀便刺了個空。
這麽會的功夫,已經叫柳明大約知道了是怎麽回事。無外乎是那龔颯怕自己漏了風聲,便想著殺人滅口、斬草除根。柳明利落的躲過尖刀,便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又是兩柄尖刀從不同的方向,狠辣的往致命處刺來。柳明沉下一口氣,也不再留情。右手執竹枝,輕輕一抖挽了一個劍花。隨即便利落的在右手邊執刀人腕上一刺,說來也怪,明明隻是一根竹枝,卻讓對方手臂一麻幾乎握不住刀。
看見對方狠命的握住了手上的刀,柳明對著他一笑,那人見了脊背一涼。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柳明左手閃電般的伸出,握住了他執刀的手腕。反手將刀刃架在了侍衛脖頸上,隻是輕輕用力割下去便是一地的鮮血。
柳明看著鮮血噴湧而出,倒也沒什麽大感覺。幾年的隱居生活賜予她的,是毫無雜念的靈魂,以及愈發精粹的劍術。她用帶血的尖刀代替了竹枝,隨後便輕輕地吹落刀刃上的血珠。
那些侍衛到底不是吃素的,見柳明厲害如斯。也不過是害怕了一瞬間,便反應過來己方人數這麽多。俗話說得好,雙拳不敵四手,要是自己這邊一股腦的圍上去。任這柳明再厲害,還不是要乖乖交出項上人頭?
那侍衛中的首領,便對著眾兄弟做了幾個手勢。眾侍衛便互相對視一眼,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
柳明見他們似乎有了對策,也不急著做出什麽反應,而是老神在在的執刀立在那裏,笑眯眯的看著眾侍衛變換隊形,終於將自己圍住。心中歎息:“這倒不是一群蠢人,也值得我拚上一拚了。”
那些侍衛見自家頭兒飛快的比了一個手勢,便一一拔出刀砍向柳明。柳明才用刀隔開一把刀,就見另一把刀,刀劍微微的上挑著削來。她便左腳重重在地上一踩,借力飛身而起。雙手握著刀柄,重重劈下,竟將那侍衛的手臂都削了下來。
從侍衛傷口噴濺而出的鮮血,有幾滴濺在了柳明的臉上,襯著她滿麵的疤痕,倒是格外嚇人。柳明甚至來不及擦擦臉上的鮮血,便急急轉身,奮力隔開一把刀刃,利落的又解決了一個對手。
但是任柳明再怎麽厲害,正如那些侍衛所想。她不過是一個平凡人,再厲害的人物也不可能以一敵二十倍與自己的對手。
就在柳明第八次的砍下一個侍衛的頭顱,她已經幾乎力竭了。但是她要麵對的,還有十二個武藝精湛的敵人。柳明有些脫力的倚靠在一株桂花樹上,看著那十二個人帶著憤恨的表情,迅速攻來。
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抵抗還有什麽用呢。忽然一陣風吹來,身後的桂樹被吹得一陣“沙沙”聲響,她不禁思及五年中——每到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柳明想著五年中的逍遙,不禁心中一動。竟然扔掉了手中的刀,反手折了一枝桂枝下來。那些侍衛忽見如此變化,不禁心中奇怪。但是都已經到了這份上,也顧不得柳明有什麽古怪了。
柳明將桂枝橫在胸前,那桂枝上的翠綠枝葉間,隱隱約約間有幾粒小如米粒的桂花閃現。淡淡的桂花香環繞在柳明身邊,顯得她十分悠閑。幾個侍衛才不管柳明姿態如何,就算美到天上去了,也不管他們的事。
走在最前的侍衛,微微沉下一口氣,便閃電一般的,將刀刃對準了柳明狠狠劈了下去。柳明驀地折腰下去,躲過了侍衛的一道。隨後腳步向右移動,在眾侍衛向右而去時,腳尖向右輕輕一點,飄出丈餘。
卻見她腳步有虛有實、欲左先右、欲揚先抑、欲進便退。腳步、動作無不暗含陰陽和合之道,身姿飄渺至極。其態“委蛇姌嫋,雲轉飄忽”,倒有幾分像是踏歌舞。
手上桂枝輕輕抖動間,或刺或挑、或劈看砍。幾乎是將柳明一生所學,施展的淋漓盡致了。那枝桂枝帶著逍遙的意味,總是從一個出乎意料的角度,鬼神莫測一般的打在對方的身上。
不過一盞茶的時光,地上已經七歪八倒的躺了好幾個侍衛。剩下的侍衛見柳明如有天助一般,心中已覺不對,但事已至此決計沒有後退的道理。
卻見柳明一聲清嘯,高高躍起,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劈出無比飄渺的一劍。其中的飄渺逍遙之意,不帶紅塵沾染。桂枝無聲的破空,東方卻隱隱有雷聲相和。在場諸人無不大驚失色,盡可以令天地與之想和,可見柳明的武藝之高,已然飄渺不在人間矣!
柳明穩穩落地,也不顧周圍的敵人。思及方才的一劍,不禁暢然的仰天大笑。她一邊暢快的大笑,一邊連聲感歎:“當真是痛快!痛快!”忽的身上處處穴道鬆動,原本作的小周天,被一種不可違逆的力量打破。
柳明甚至可以聽到自己身上發出的“劈啪”聲響,但是並沒有預想中的痛苦,而是從未有過的痛快。柳明隱隱覺得頭頂三寸瞬間豁然開朗,即便不用肉眼也能體悟世間種種景象。
那些侍衛見此場景,也知這柳明恐怕是有了什麽大造化,便忙不迭的扶了龔颯,並躺在地上的幾個兄弟往山下溜去。隻是柳明又怎會是那等省油之燈,便見她冷笑一聲,便揮出一掌。
那被擊中侍衛隻覺,眼前一黑,就吐出了一口血沫。當下就不行了,暈乎乎的跌坐在地,沒有一時三刻就魂歸西天了。
然,柳明也是一臉驚疑不定的樣子,她靜默許久才不敢置信道:“大周天?!”
那餘下的在場諸人皆是驚訝的看著柳明,滿臉的難以置信。就是就是柳明自己,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將內氣運轉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確定。
因為這大周天是人身上正經十二脈和奇經八脈,身體所有脈的同時運轉。而小周天隻是任、督二脈的通暢,二者相差很大。大周天之於小周天,簡直有如雲泥之別。所以想要打通大周天的難度,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而今的江湖中,聞名遐邇的人物都是小周天的內家高手,真正的大周天高手,幾乎都已經避世許久了。
這也就意味著,柳明現在幾乎可以算是獨步江湖了。更加意味著龔颯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任何勝算了。他幾乎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歎出一口氣,隨後努力平複了心情,斂了表情很是從容道:“你贏了,是我太過自大,要殺便殺吧。龔某雖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人,倒也不是窩囊之人!”
柳明心中讚了一聲:倒還算有些骨氣。她扔了手上的桂枝,輕鬆道:“桂花已經要開了,今年可以釀好大一壺桂花酒了!”隨即便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回了竹屋,再沒對龔颯說些什麽。
那龔颯看著竹屋的門慢慢關上,即便心中並不舒服,還是坦誠道:“往往敵人教會我們的更多。這位的氣度,倒是不錯。”
實際上柳明倒是沒什麽氣度的,要是還是小周天的武者,她可不敢充什麽高手氣度,定是一個個斬草除根了,才肯罷休的。柳明無奈攤手,有的時候實力就是一切。你可以憑借它任性妄為,卻不用擔心留下後患。
注:這裏的大周天,實際上是半步入微的狀態。(半步入微是我所設定的,武修的一種境界)
與道門正宗的諸多境界相比,大約是在養氣巔峰,還差一點就可以到出竅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