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零八.入水自在心如魚
第13章 零八.入水自在心如魚
河麵上橫架著一座晶瑩美麗如琉璃的玉橋,這橋不僅僅是橫越了整個河麵,而是盤旋著蜿蜒向上。紀啟順的目光循著晶瑩的橋身,慢慢的向上望去,最後見到的便是一片雲霧繚繞。這橋竟是淩空架在了,一座青山的山腰處。
即便紀啟順這樣生於極貴之家的,也不禁感歎此橋的如夢如幻。收回目光,紀啟順覺得忽有一些不詳的預感,遂有些不安的看向淩空立於河麵之上麵無表情的餘上善。卻見對方好整以暇推了推道觀,老神在在的站在河麵上輕一拍手。
眾人便又都向她看去,餘上善環視人群一眼,淡淡道:“正如諸位所見,現在如若想入我太虛門,唯有一法。”她微微停頓,隨後似乎是笑了一下才繼續道:“這座橋。”隨後便淩空盤坐下來,闔著眼不再說話了。
紀啟順眼角一抽,她怎麽覺得餘上善最後的一笑這麽幸災樂禍呢……
場麵就這樣沉默了下來,一時間都沒有人先走出人群。人總是會有這樣的從眾心理,習慣性的想要與大眾保持一致的步伐。紀啟順皺了皺眉,她從來不是被動的等別人打破僵局的人。是以身子微微一動,便邁出一步準備走出人群。
才走出一步,忽覺得衣裳被人扯住,便有些詫異的回頭。便見徐金風輕微的搖了搖頭,微微啟唇,用嘴型道:“稍等片刻。”紀啟順心中略有疑惑,便同樣用口型問徐金風。
這次還沒等徐金風回答,就見東南角忽的一陣**。卻是之前與徐、紀二人打招呼的少女以及另幾個少年人先一步走出了人群,隨後踏上了那座如夢如幻的橋。如此有人先開了頭,剩下的人便都一一向著橋走去。
紀啟順卻是唯一皺眉,很多人也許沒注意,但是方才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幾人身上。所以發現了最先踏上橋的幾人中,有一個人輕呼出聲,但是因為人群的**,這呼聲輕微了很多。
徐金風這才鬆開了紀啟順的衣裳,兩人便順著人流往前走去。紀啟順一心隻想著:“這座橋恐怕有古怪,這考核興許有些難度。”是以並沒有問徐金風方才之事。倒是徐金風猶豫了一下,先行開了口:“啟順可是怪我方才阻了你一阻?”
紀啟順這才反應過來,微微想了一下,便直言道:“不錯,不知金風你為何要如此?”
“啟順你是才到修仙界,所以你興許不曉得。”徐金風歎了一口氣,頗有些惆悵道:“修仙界並不是人人都心向大道的,很多人或是資質不好、或是心性不夠堅定、或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並沒有能一直行走在大道上。大道斷絕之後,很多人就會想著造福子孫。既然自己不行,就要盡量創造好的條件,令自己的子孫後代可以盡量的道途順利。這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修仙家族出現。”
紀啟順輕輕頷首,這一點她自然不會不明白。徐金風見對方頷首,便繼續道:“修仙家族一般都會出現在個大宗門,太虛門自然也會有許多修仙家族。現在太虛門中最為強大的修仙家族,主要就是餘氏、陳氏以及——徐氏。”
紀啟順一愣,看向徐金風笑道:“你恐怕就是徐氏的族人?”麵上隻是好奇,心中卻是警惕至極:徐金風為何要與自己說這些事?衛貴嬪從小便對她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徐金風卻沒感到紀啟順的懷疑,而是無奈一笑攤手道:“沒錯,之前在岸上與我打招呼的姑娘你看到了吧?她是我徐氏的長房幺女徐樂道,資質好又得長輩寵愛,所以也很有一些小家族的人討好她。我這堂妹資質什麽的都好,就是清高了些,喜歡做頭一個。方才你若是搶了頭一個,她被搶了風頭自然是不高興的,那討好她的一些紈絝免不得要給你一番苦頭吃。”
紀啟順點頭稱是,心中感歎:“即便是修仙界,這般麻煩事還是少不了啊。看來自己不能太過放鬆,還需謹慎一些。”
隨後就看到琉璃橋已經是近在眼前了,便出聲提醒道:“這橋有台階,金風小心。”徐金風這才反應過來,忙道了一聲謝。紀啟順集中注意力,隨後三步並兩步,一腳就踏在了橋上。
才踏在了,就覺腳下一蕩,幾乎沒站穩。紀啟順心中一驚,極力平靜自己後,才覺得稍微好了一些。便低頭看向腳下,卻見腳下琉璃橋似乎隨水微微飄蕩。她微微踏出一步,便覺得腳下的橋竟然晃動了起來,她忙定住身形。
忽有一道女聲道:“啟順?”
紀啟順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抬頭一看,是徐金風穩穩的站在橋上,有些關切又有些奇怪的看著她。紀啟順這才有所悟,忙定了定神看下腳下,卻見琉璃般的橋麵已經是薄到了極點,似乎隻要微微一動就會片片碎開。但卻十分穩當,並沒有有晃來晃去。
徐金風見紀啟順一動不動的看著橋麵,有點疑惑道:“啟順?怎麽了麽?”
紀啟順邁開步子和徐金風一起向前行去。大約是這橋可能會致人幻覺,現下她堅定了意誌那些幻覺便一一散去了。但她還是有些好奇的問道:“方才我一踏上橋,就覺得腳下晃動厲害。金風,你沒有這種感覺麽?”
徐金風一邊往前走一邊道:“哦,那是因為這玉光琉璃橋可致幻,你方才有所感覺大約是因為你還在鍛體期,所以意誌沒有我堅定吧。到了養氣期,意誌就會堅定不少。”
“這橋叫做玉光琉璃橋?莫非是法器靈器?”
徐金風點點頭道:“不錯,這乃是門派專門用來考核弟子的法器。原本以往的考核,要先記錄下參加考核孩童的名字、歲數、出身等等情況,然後查看資質,最後才是用此橋來檢驗孩童的心性。”
紀啟順敏感的抓住了“原本”兩字,便問道:“那為何現在改了?”
徐金風一笑:“因為每次的入門考核都是由金丹宗師主持的,這一次主持考核的是新晉金丹宗師‘姚元靜’。他提出以往的考核都有空子可鑽,導致真正的好苗子被打壓,不能進入宗門,最後進入門派的都是修仙家族中塞進來的,這對宗門的發展極為不利。”
紀啟順皺眉道:“這……竟然被同意了?”姚元靜的這個建議可謂是一針見血,確確實實的道出了弊端,但這個建議可謂是涉及到三大家族的利益。這些修仙家族豈會善罷甘休?
徐金風一邊專注腳下,一邊有些漫不經心道:“沒錯,照道理說這一個建議太過銳利了,但是……”她微微一笑,繼續道:“這姚元靜前輩有一個好友兼師妹,是從三大修仙家族之一的餘氏出身,也就是今日的這位。”說著她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天上。
紀啟順明白她說的是那位玄色道袍的餘上善,邊點頭示意她繼續。徐金風笑了笑道:“後來就由餘前輩出麵和修仙家族說話,這位餘前輩現在年方36就已經神魂圓滿了,馬上隻要遇到一個契機就可能進階上品金丹,餘家自然隻能應允。有一家妥協了,其他的也就好辦了。”
紀啟順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又向前走了十丈左右,紀啟順忽覺腳下一空,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就見腳下橋麵寸寸碎成粉末,自己直直的砸在了清澈卻十分深的玄水河中。紀啟順腦中一片空白,直到感覺到河水湧入口中,才猛的反應過來。忙閉了氣,睜著眼睛看到碧綠的玄水河中清澈無比,涼涼的河水溫軟的拍打在身上。
紀啟順看到有顏色鮮亮的金魚好奇的擺著漂亮的尾巴,在自己身邊遊來晃去。她覺得開始有些窒息的感覺,但是任憑她再努力都動不了。她隻能驚恐的睜著眼睛,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像。看著碧綠又清澈的河水,在金魚漂亮的尾巴擺動間,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當她恐懼到一個極點,反而冷靜了下來。紀啟順開始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衛貴嬪現在如何?應該比以前好了不少吧。魏帝估計還想著統一天下吧,柳先生現在……”
忽的,紀啟順瞳孔一縮:“不對!柳先生為何沒來救我?即便他去了清淨亭,但是依照先生的大能,又怎可能不曉得我此處發生的情況呢?我在這邊胡思亂想了這麽會,也隻是全身不得動彈罷了,怎麽到現在還可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再說了……”紀啟順腦中有精光閃過:“這玉光琉璃橋乃是上好的法器,又怎麽會好端端的破掉?方才金風也曾說過,這橋有致幻的作用……”想到這裏,若不是她全身不得動彈,說不定就激動地跳起來了。
紀啟順微微平複心情,在心海中擲地有聲道:“也就是說!這乃是我的幻覺!”
“覺”字尚未落地,紀啟順就覺眼前驀地一亮。她眯著眼睛,過了一會才適應了眼前的光亮。慢慢睜開眼睛,便發現是自己腳下的琉璃橋微微發出於色的光芒。她心中略微激動,果然是幻覺!
紀啟順抬起手,覺得手上還有一些麻麻的,但是確實是已經能動了。她吐出一口氣,笑著想:“剛剛完全不能動彈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隨後她微微環視身邊,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走到了河心。
身邊很多人雖然還在向前慢慢的走,但是每個人都雙眼無神,臉上的表情或喜、或憂、或痛苦、或愉悅。包括和她並肩而行的徐金風,也是雙眼無神,滿麵的迷茫和痛苦。
紀啟順輕聲叫道:“金風、金風!你聽得到我說話麽?這是幻覺!金風?!”但是徐金風依舊是麻木的向前走,大約是心神沉浸在幻境之中。紀啟順無法隻得湊近了,準備大聲叫醒徐金風。
卻聽徐金風痛苦的喃喃:“為什麽,我的資質並不比徐樂道差,為什麽都偏袒她?隻因為我爹偷偷娶了我娘,然而我娘是凡人麽?!現在我爹娘都死了,所以你們看不起我……”
紀啟順皺著眉,心中道:“原來如此,大約是金風的父親偷偷娶了凡人,然後被家族排擠。然後金風的爹娘都死了,所以徐氏家族很排擠徐金風?或許她母親是燕國人士,所以徐金風對自己很是親切,還問自己有沒有去過燕國。”
一番猜測後,紀啟順一愣:“自己真是在宮中呆多了,怎麽遇到事情就習慣性的開始猜想,現在應該快些叫醒金風才好吧。”想明白後紀啟順哭笑不得的歎了口氣,正準備叫醒徐金風。就見前方忽有一個年輕男子猛的爬上了琉璃橋的欄杆,就準備要跳下去。
就在他跳下去的一瞬間,淩空盤坐的餘上善眼神微微一動,微一拂袖子,便有一道金色的光芒猛的竄出。隨後化作一張金光閃耀的大網,將那男子一兜扔回了岸上,隨後又飛回了餘上善的手中。
紀啟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身邊的徐金風忽道:“爹?你怎麽在這兒?你沒死,你來接我了?”
隨後就向著欄杆走去,紀啟順心中大驚,忙一把拉住徐金風的衣袖。但是徐金風已是養氣階段了,力氣自然是比紀啟順大得多了,竟是拖著紀啟順步步向前。紀啟順心中大急,大約明白了這橋會利用幻境,引誘人跳下河。
端看剛剛那男子被餘上善扔回了岸上,就足以知道隻要跳出去了,就意味著沒有通過這次考核。紀啟順開始想著自己也算是欠徐金風一個人情,便死拽這對方的衣袖不鬆手。
到後來紀啟順完全忘了自己還可以鬆手,她原本就是一個倔強之人,決定的事情休說是十頭牛,就算是魏帝的命令,紀啟順也可以無視而過。所以她還就和徐金風較上勁了,任憑對方怎樣就是不鬆手。
直到“噗——嗤——”一聲,紀啟順這才發現徐金風因為兩人的較勁而崩得緊緊的袖子,“噗嗤”一聲裂了開來。紀啟順一個沒站穩就摔倒了在橋上,然後就見徐金風猛的撲在欄杆上。
過了一兩息的樣子,徐金風雙手一撐就要翻出琉璃橋的欄杆。紀啟順心急之下,大叫了一聲:“你爹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