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風流倜儻

墨汁般的雲朵朝中央湧動,金色的火焰從中逃逸而出,緩慢野蠻的吞噬勾勒著天空,黑暗就如同來自地獄夾雜著滾雷而來。

敖淵指間的動作,嫻熟自如張揚有度,殷紅的薄唇更顯妖冶,墨婉微眯著眼,看他手下的風雲變幻,內心早已是千層巨浪,強大如斯,所欲何求?

檀溪踱步到墨婉身旁,白色的衣衫在風中禁不住撕扯,“墨姑娘,你看到了嗎?”他的眼睛一直凝視著站在遠處的敖淵,語氣裏的無奈與悲涼全部落在墨婉耳間。

墨婉斜挑著眉頭,不解其意,他想告訴自己什麽?

檀溪望向墨婉,不急不緩地說道,“墨姑娘如此聰明,該明白我所指,姑娘,萬事當心為好。”

墨婉還在思索他這番話到底何意,是被敖淵榨幹而心不甘來挑撥離間,還是出於對自己的好意勸告。

檀溪已經徑直走向敖淵的方向,飛身朝黑色漩渦中去,周身一層血紅色的薄霧纏繞,他的背影有些急切,很快便消失在黑暗裏。

敖淵也收了手中的動作,玄色暗夜長袍在風中烈烈作響,朝墨婉走近,唇角的邪魅笑意在風雲變幻中攝人心魄。

細心將墨婉肩頭的長袍攏了攏,溫柔望著她的眼睛,清澈如鹿,寫滿了疑惑。

“敖淵,這是什麽?”墨婉知道自己有些詞不達意,她相信他懂自己指的是什麽?

“什麽是什麽?”敖淵佯裝一無所知,用指尖輕繞她的發絲。

墨婉眉目怒睜,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他就不能正經點,誰能想的到眼前的動亂是他一手造就。

“檀溪還有海棠樹、花神府邸、冥河,你要什麽?”她一口氣說出自己的疑惑,最重要的是他到底要什麽。

值得他如此大費周折的到底是什麽?

“婉婉,別急,我慢慢告訴你。”墨婉隻感覺腰間一緊就輕輕鬆鬆坐在了枝椏上。

現在兩人都坐在海棠花樹的枝椏上,敖淵動作輕柔小心不觸碰到她的傷口,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這是一個相對舒服些的位置,可是她卻未曾明白他的心意。

“放開。”墨婉冷聲道,他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占便宜。

“婉婉,你確定?”敖淵示意讓她看向這棵樹高餘千百仞。

墨婉猛地想起,在地麵是如何費力仰麵都看不到它的最高處,心下一涼,他現在放開,自己肯定粉身碎骨。

“我可以自己坐。”墨婉語氣軟了下來,作出最後一絲掙紮。

“婉婉,你的傷還沒好。”敖淵放在她腰間的手掌緊了又緊。

墨婉的火氣頓時騰的地衝了上來,卻不想所有的怒氣化作一句滿含醋意的抱怨,“喂花一婉我血時,你又何曾顧及我的傷?”

話一出口,墨婉有些後悔了,他何須顧及自己的傷,自己又是他的誰?他已解釋過,不是他,是敖羽,為何又那麽在意。

敖淵有些無奈,眸光暗了暗,若是他心思再縝密些,她斷然不會受傷。

“婉婉,都怪我。”墨婉從沒有見他後悔自責過的模樣,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又對誰低過頭,她的心裏一動,試圖轉移這種情緒的蔓延,她的心不能再動,不能再動。

“敖淵。”墨婉低聲喚道。

“嗯。”敖淵抬眸對上她的目光。

“你到底想要什麽?”墨婉咬清每一個字。

他的眼睛如深淵無聲將人吸附進去,聲音沒了往日的慵懶與散漫,讓人動容的認真,“婉婉,我想要你,一直都是你。”

隻是幾秒,墨婉就恢複了自如,勾起了唇角,“給我講講檀溪吧。”

敖淵抿緊了薄唇,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婉婉,你什麽時候才能懂我心意?”

話語很輕,就像一個羽毛撓過她的心底。

他旋即也換上了淡淡笑意,用指尖勾勒著她眉間的海棠花,聲音低沉如磁石,“他原本是花神府邸的靈木,偶然間來到了冥界,結了情緣,花神府邸從來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便將他驅逐永不能入花神府邸。”

“那花神府邸豈不是無七情六欲之地?”墨婉也自然而然倚在他的臂彎。

“不錯。”敖淵很滿意墨婉的這個姿勢。

“無趣。”。

敖淵打趣道,“怎麽會無趣?你不是鐵了心也要當尼姑,斷了情緣。”

“我那是……”墨婉順口就要作答,看見他調笑的目光,瞬間止住。

“怎麽?”敖淵看著她如何自圓其說。

她眨巴眨巴雙眼,隨手摘了身旁的海棠花放在麵上,“那可不一樣,我想做尼姑不假,但是花神府邸連情理都不講的地方,也著實無趣的緊,更何況**,本就是常情,不過,檀溪這樣的好兒郎,不知看上的是誰家的姑娘?”

敖淵聽著她對二人之事頗有興致,“冥界的女子罷了。”

“那他二人為何不長廂廝守,檀溪既已被驅逐恢複了自由身,難道不是好事?”墨婉調整了姿勢,索性仰躺在他的懷裏。

敖淵看墨婉一副聽戲的架勢,便也扮起了說書人的模樣,“婉婉,世間有情人相守哪有那麽容易?”

“怎麽不容易?一桌,一椅,一床,一屋,二人,何不逍遙自在?”墨婉應聲答道。

“自在?婉婉,他們二人可沒有那麽簡單,說來話長。”敖淵顯然對那二人的事情不感興趣。

“那你就長話短說,反正檀溪還沒回來。”墨婉慵懶長躺,反正是等人,檀溪不回來,他們也拿不到花魄,不如聽他們的情緣時間消磨的快。

敖淵無奈而寵溺地笑著,別人的事他何曾關心過,隻不過這幾日道聽途說罷了,她既想知道,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敖淵將雙手覆在墨婉眼睛上,趴在她的耳邊,“婉婉,別怕,我帶你去看看他二人的過去。”

墨婉隻感覺眼前一黑,冰涼的觸感讓她恐慌,聽到他的聲音,眼前已是另番場景,遂而安心,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後背的溫暖提醒她,自己不是一個人,“敖淵。”墨婉試探著喚道。

“我在。”邪魅低沉的嗓音就在耳邊。

墨婉懸著的心掉進一個柔軟溫暖的漩渦難以自拔,她試著去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是哪裏?”她輕聲問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間,莫名的心安。

“別怕,我們進了檀溪的幻境,這是他們的過往。”敖淵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墨婉咬緊下唇,她隻是隨口一說,他就將自己帶到了檀溪的幻境,不過刹那,還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到的。

轉眼間,一輪彎月下,喧鬧的塵世浮象在迷霧下漸漸清晰,墨黑的冥河之上浮著燈火碎影闌珊,絲竹管弦調笑之聲鑽入耳中,墨婉可以感受到人來人往在自己麵前晃動,“花影樓”

三個字龍飛鳳舞鑲嵌在牌匾之上。

“這是青樓。”墨婉攥緊掌心,呢喃出聲。

“嗯。”

“敖淵,檀溪愛上的是不是青樓中的女子?”墨婉低聲詢問道,隻怕自己高聲嚇跑了眼前浮動的人兒。

敖淵鳳眸輕眯,果真是自己愛的女子,猜測的準確無誤,通透靈性。“是。”

轉眼間,花影樓內的場景映入眼簾,暖色的燈火輝煌,眾女子薄衫輕挽,嬌羞嫵媚如芙蓉,笙歌箜篌起,歌舞升平世,豔紅色薄紗下一女子長發輕挽,金色舞蝶欲飛步搖橫插在發間,平添幾分嫵媚,其聲如金玉墜地,又似山澗空穀歸鳥百轉千回,唱曲婉約,大致說的是思君之意。

“這女子也是才情不淺的”。墨婉出聲讚歎道。想想自己琴棋書畫真是拿不出手。

“嗯。”敖淵低聲附和,並未多言。

“倒是比不上那花一清的。”墨婉莫名其妙冒出這麽一句,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怎麽會提起她?

敖淵唇角揚起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意。

再看台上那女子,其聲雖輕越,但好似缺了專注與心意,隻是淺唱著。台下的男子們用指節擊扣著桌子,精明貪婪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台上女子,油光滿麵肥胖的粗魯之相不可直視。

“岫媚,再給大家來一曲吧。”一黃衣男子起身喊住準備從薄紗後退去的女子。

一濃妝豔抹的婦人站上台結尾,魚尾般的褶皺與諂媚笑意看得出她已是久經風月,“這位爺,岫媚姑娘今兒也累了,改日一定給大家多唱幾曲,風煙姑娘也已經等候多時,風煙啊!別讓各位爺久等。”說著,她就去拖一綠衣女子上台。

“風煙獻醜了。”綠衣女子如清風扶柳,自顧自唱了起來。

再看那離去的女子,懷抱琵琶上了閣樓。

“敖淵,她是不是就是檀溪的心上人?”墨婉已猜出一二。

“何出此言?”

墨婉勾起了唇角,“岫媚,她的身上有太多東西,這些對一個被禁錮已久的靈木來說是致命的吸引。”

“哦?” 敖淵看不知世故的她還能有什麽高解。

“煙花柳巷裏還留存一身風骨,男子不會好奇才怪。”墨婉聽過了太多戲文,倒背如流,這點領悟更是不再話下。

“不會。”敖淵直截了當的將墨婉的話堵了回去。

墨婉扁扁嘴,“你是百花從中過,當然不覺為怪。”

“百花從中過,婉婉,我有你說的這般風流?”敖淵握緊她的指尖。

“那可是,敖二少爺風流倜儻、芝蘭玉樹,一見佳人誤終身,紅袖輕招,三界乃至玄山的可人兒都盼著呢?”墨婉越說越起勁,最後竟忍不住朗聲大笑。

反觀玄衣長長袍的男子,臉黑得可以滴出水來,“婉婉,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