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軒轅有遺窟中藏（1）
月明星稀，漢水之畔，笛聲遠揚。
浩長遠瀚的漢水就這樣川流不息地向東流，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喧鬧，好像是要下定決心流到天地之外，因為天地更廣闊，也更自由。
夜晚的山色在明月的照灑下顯得朦朦朧朧，遠在虛無縹緲中。在這種隱匿的幽景下，笛聲的飄揚更顯得高深幻測，說不出的靈隱，道不盡的藏神。
笛音悠若嫋嫋，如夢如幻，似非似真，委婉曲直。穿過歲月人間，寂滅縈散，留下的隻有對人生苦短，了卻君王春無痕的半點憂思。
空怨秋情韻深深，
宮裏天家愛痕痕。
欲想長思伴君夢，
無奈君王已換人。
這聲音淒脆微涼，泣訴了皇宮大院裏女子的寂寞孤苦。她們用自己的青春年華去等待那位人世間最有權勢的男人所賜予的一夜春恩。
值得嗎？
無數個冷寞的夜晚，無數個精心打扮後的倚盼，換來的卻隻是韶光易逝，倚門長歎，麵鏡自艾，值得嗎？也許值得，也許不值得。天家是多情的，是風流的，是不會為你一人而放棄江山，舍棄萬千紅顏。若你陷得太深，那就成了罪人。
西施覆盡天吳路，貴妃醉滅幻唐情。紅顏易老憐自歎，蒼天滅理任自生。
這樣的一首曲子注定不是無名之曲。可又是誰在吹奏呢？道曰：“曲名《長思秋韻曲》，吹奏人葉謙玉。”
葉謙玉獨站畔邊，看著東去的江水，忘情地吹著這首動人的《長思秋韻曲》，全讓自己浸隱在天地之中。
一曲音畢，餘音環繞，山河哀愁。君不聞思愁之悠悠，後不見漢江奔水向東流，一詞一語，盡在默言中。
“此曲百轉憂傷，幽怨深情不言而喻。謙玉，我不知道你是從何處習得如此妙曲。”洛水神從樹林走出道。這聲音溫柔軟人，輕聲慢語。
葉謙玉轉頭看了洛水神，淡淡道：“這曲子名喚《長思秋韻曲》，乃楚雲嫣姑娘所創。取自‘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我偶然聽到，深感動人，於是便找楚姑娘學習。”
洛水神眉有微皺，心有些酸。這楚雲嫣是箐隱陵的花魁，極善音律一道。雖然淪落風塵，卻賣藝不賣身。人生得那是閉月羞花，嬌嫵萬千。無數豪門巨富，才子名流，無不心仰所至，不惜豪擲千金隻為一睹佳人。
葉謙玉雖與楚雲嫣見過幾次麵，但並不相熟。這次居然向楚雲嫣學習笛曲，莫非他倆互為傾心？女人最為多心，尤其是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另外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子有所關聯後，無數種可能自然心生。
不過洛水神並不著急，隻是微微一笑，道：“看來謙玉也是十分喜愛吹笛。雲嫣在音道上可稱大家。你今後可常去請教於她，我倒是想讓你學成之後教授給我。”
葉謙玉如何聽不出洛水神的暗意，卻隻是淡淡道：“洛姐言重了。楚姑娘平日極忙，自是無暇教我。此次能習得《長思秋韻曲》已屬萬幸，不敢再妄尋他想。洛姐若是想學，謙玉教你便是。”
洛水神聽到後莞爾一笑，這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令人輾轉反側，夜思難寐。她緩緩走到葉謙玉的身後，突然張開雙臂，雙手從後麵環抱住葉謙玉，頭貼靠在其肩上。
麵對洛水神的突然環抱，葉謙玉心頭哐震，久久不能回過神來。玉人體香，散發出成熟的野性光芒，令他血脈上湧，氣息緊張。
而洛水神很是滿心歡喜，她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她臉色泛起紅暈，羞澀道：“我願與君長相廝守，永世為伴。謙玉，我的心你是知曉的。天上地下，千年萬年，我隻想依偎在你懷裏。”
這赤裸裸的告白叫醒了正沉醉在美色之中的葉謙玉，他慌忙用手掙脫，脫離掉洛水神的纏抱，並歉意道：“對不起，洛姐。我不該對你這樣。是我無禮冒犯，還請恕罪。”
本來葉謙玉的掙脫就打醒了徜徉在幸福海洋裏的洛水神，而這一句道歉更是將洛水神頓時從天堂墜入地獄。她悲氣地指著葉謙玉，“你”字一聲，怒火攻心，竟然說不上話來。
葉謙玉的眼神不敢直麵洛水神，似要逃離，但又回神堅定地朝洛水神道：“洛姐，我不是愛情傻子，更不是柳下惠。我早已知曉這些年你對我的情意，隻是一直揣著糊塗裝不明了。從小到大，從始至終，我都把你當作是最尊敬
的親人，最敬愛的姐姐，這是親人之情，絕不夾雜任何一絲男女愛戀之情。所以，請原諒。請收回你的愛，因為這本就是不該發生的愛戀，而且也不值得。”
誰料洛水神這時候怒的一拳朝葉謙玉打來，葉謙玉沒有閃躲，似乎是要承受這一記重拳。就在這一記重拳將要打到他的麵門時，洛水神陡然撤力收拳，由於洛水神是情急出拳，故而是全力而出。如若這一拳正中葉謙玉，以洛水神的絕頂內力，葉謙玉必死無疑。
但好在洛水神在危急時刻恢複理智，但也因之抽力過猛導致失去平衡而跌倒。葉謙玉見狀，立馬上前欲扶起跌倒在地的洛水神，豈料被洛水神狠狠地推開。
洛水神麵帶寒霜，卻又含著希望的朝葉謙玉一問：“你難道真就沒有愛過我？哪怕是愛一會也行。”
葉謙玉心歎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不愛，又何必給對方留下一絲幻想，不如索性拒絕。於是心下一寒，平靜道：“我們永遠都是姐弟。”
“永遠都是姐弟，永遠都是姐弟……”洛水神失神喃道。她淒然一笑，淚落滿麵，悲絕殘冷地看了葉謙玉一眼，縱身飛躍離開了。
葉謙玉也是非常難過痛苦，而他也並沒有去追洛水神，因為他知道此刻洛水神要走，是無論如何也追不到的。他停留原地，默默道：“對不起，洛姐。今生注定無緣，來世再相愛吧。”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情之一事，最是無奈。愛情是不能強求的，勉強在一起也必定不會幸福。親情與愛情皆是情，但又那麽的天淵之別，兩者注定無法轉化。如果彼此之中有一方視之為親人，那麽此生天定無緣。
愛情的至高境界雖是男女雙方最後成為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為一體，但那首先得是有男女之情絕非親情。這就好比哥哥疼愛妹妹，無論怎樣疼愛，都是純粹的愛，沒有欲望的愛。這是不同的，人一旦有了欲望之愛，那就是男女之愛了。
第二天大清早，葉謙玉就被洛水神叫喚到秘堂議事。二人均絕口不提昨夜之事，也使得本欲尷尬的氛圍自然許多。
葉謙玉率先開口問道：“洛姐，是否有任務交待？”
“嗯，沒錯。而且這還是一個天大的任務，大到你永遠都無法猜到，因為那凶險程度是你沒法想象的。”洛水神點頭道。
“無法想象的凶險？”葉謙玉沉吟道。接著又忽的抬頭朝洛水神質問：“洛姐，我且問你，淩玄是不是去對付天鵬會了？”
洛水神滿心驚駭，但又故作疑問道：“謙玉何出此言？”
“近段時間以來，江湖上頗不平靜。先是天鵬王的鏢物被劫，再是浩義盟因此被滅,不過最令人關注的還是那份‘江湖通緝令’。而這些事情都發生在淩玄接到任務離開之後。哼，普天之下，除了我們箐隱陵幾個殺手外，還能有誰有膽敢單槍匹馬惹上天鵬會！”葉謙玉冷色道。
“哎！我就知道這事終究瞞不住你，你是一定會知道的。”洛水神歎道。
“住口！洛水神！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嗎!你這是在將淩玄逼入死地，你難道不知道嗎？天鵬會是什麽勢力，那是天下第一大幫會！就連朝廷都禮讓三分！那裏有多少絕頂高手，有多少機關詭陣，你難道不知道嗎？你這是要殺害淩玄！你下得了手嗎？”葉謙玉朝洛水神狂聲怒吼道。
這是葉謙玉一生中第一次對洛水神如此發火，可能也是最後一次。這一次他是再也忍不住了，雙拳攥得死緊，怒目瞪視。自從慕淩玄離開箐隱陵後，他越發不安，心情一直處於十分壓抑的狀態，這回終曉真相，壓抑的情緒頃刻間像火山爆發一樣轟然釋放。
洛水神本能的想欲解釋，卻被葉謙玉用力揮手打斷。
他神情冰峻，沒有血色，寒氣四放，冷冷道：“哼！慕淩玄被安排對付天鵬會，那我葉謙玉鐵定是去對付秦府了。洛水神啊洛水神，我看你早就是想犧牲掉我倆了。嘿，那位神秘雇主野心真心不小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恨你竟是這種利益熏心的女人，這些年我真是瞎了狗眼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誤會我了！”洛水神大聲哭喊辯解。
女人最害怕的是被自己心愛的男人誤會，這誤會愈深，也就意味著裂痕愈大，想要縫合，終了也不能完好如初。
洛水神哭得很慘象，一個勁的聲嘶力竭，搞得葉謙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而葉
謙玉又是個君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最是見不得女人痛哭，尤其是像這種嚎啕大哭，更是見都不想見。所以呢，心腸一軟，也就安慰起洛水神了。
“洛姐，你別哭了，再哭也就不美了。我不想見到哭泣的你，否則連我自己的心也都要碎了。天鵬會、秦府，都不是我們箐隱陵能惹上的對手，實在犯不著為錢去冒險。哎！如我所料不差，恐怕洛姐你是被逼迫的吧。”葉謙玉歎了會氣，說道。
這時候的洛水神也停止哭泣，接下葉謙玉遞來的手絹，並擦幹滿臉的淚水。她點頭無奈道：“是啊。我又何嚐不想讓我們姐弟幾人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呢。可是不能。我沒法拒絕他，否則我們幾人都無法活命。我隻有聽他話，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忤逆。”
“那個人是誰？居然如此厲害？難道比秦仲符、天鵬王還要強大？”葉謙玉連忙追問。
“那個人，那個人，他不是人，人絕對沒有這般恐怖。他就是個大魔神。秦仲符和趙藏鋒在他眼裏就是個長不大的毛孩子……”
洛水神驚恐叫道。她不免想起那晚上的經曆，頓時又覺得毛骨悚然，再次嚇得癱倒在地，支支吾吾，如坐針氈，內息錯亂。
葉謙玉被她驚惶失措的舉動著實嚇了一跳，趕忙點了她的靈台穴，並灌輸內力。過了會兒，洛水神的內息終於平穩，她的神情也恢複平靜。
洛水神偷瞥了眼葉謙玉，心裏美滋滋的，因為葉謙玉還是十分在意她的。但隻是很可惜，哎，想到這，她難免心痛如絞，苦歎道：“對不起。一時失態，讓你受驚了。”
“洛姐，你剛才的一番舉動真是嚇壞我了。不過你放心，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有絲毫損傷。”葉謙玉道。
洛水神笑了笑，撒嬌心起，開玩笑道：“那好啊，姐姐我呢想讓你去把龍王爺找來，我想請它喝茶，順便商討下降雨的事情。我最討厭下大雨了，因為一下大雨，就叫人心煩，心煩了人也就老得快，那我就不漂亮了。”
“請龍王爺那哪成呢，這根本沒用。我看得去天庭的淩霄寶殿找那玉皇大帝評理才行。隻要玉帝一下旨，龍王爺還不得老老實實停雨啊。我還要去找王母娘娘討要顆駐顏丹，讓洛姐你永葆容顏。他們若是不答應，那我就來個大鬧天宮，掀翻那玉帝的淩霄寶殿，攪得他們雞犬不寧。”葉謙玉裝作極為認真的樣子道。
“嗬嗬嗬，哈哈哈！你說得好聽，但你得有那本事才行啊！”洛水神被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破涕而笑。葉謙玉自己也忍不住開懷大笑。就這樣，兩人不停對笑，場麵轉憂成樂。
“好了好了，不笑了。洛姐，趕緊說正事吧。”葉謙玉停笑道。
“嗯。你此次的任務確實是刺殺秦仲符。但你現有的功夫完全不是這位‘老神子’的敵手。即便是你計謀百出，用盡各種手段也是徒勞無用的。無他，在絕對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所以，你隻有先提高武功，才能進行刺殺。”洛水神嚴肅道。
洛水神一旦認真起來，整個人絕對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這種女強人的風範氣質也使得她在天下男人麵前魅力無限。
“提高武功？別開玩笑了。洛姐，咱們都是武者，你應該也很清楚武學一途隻有勤學苦練方可有所提高，沒有任何捷徑可走。秦仲符沒有幾十年的苦練，是絕不可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我真是想不到有何種法子能在短時間內能夠與其抗衡。”葉謙玉搖頭不信道。
“你說得不錯。理就是這麽個理。常人的確是沒有法子，我也不例外。但是我沒法子，不代表那名雇主沒有。他是何等的神通廣大。事實上那名雇主送給了淩玄不少好東西用來提高功力，不然淩玄此去隻能是死路一條，焉能勇鬥天鵬會？”
“你也一樣，他同樣也給你準備了一樣大禮。隻不過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那名雇主的身份，但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的。他雖然可以親手擊殺秦仲符和趙藏鋒，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而是留給了你們。這看似是害你們，但其實他絕沒有惡意。你和淩玄隻要按照他布置的任務行事，替他完成這場遊戲，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洛水神說道。
“是嗎？唉！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洛姐，還是那句話，為了你，刀山火海，絕不皺半下眉頭。”葉謙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