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奪舍傳奇_第二十章道門奇術上
綠穀內,白雲下。
遠山如黛,近水似錦,清風中帶著花的幽香。道人從花徑中走過花叢,花叢的盡頭是一條玉帶似的小溪。
小溪上有一條玉帶似的石橋。
橋的盡頭是一處水閣,朱欄綠瓦,倒映水中,引的溪水中的遊魚簇擁在水閣下,翻騰嬉戲。
水閣中似乎有人在酣睡。
道人走上石橋,緩步走向水閣。我走在道人身後,身旁飛花點翠,縷縷春風,心卻如墜冰窟,越來越冷。
燕妮走在石橋上,輕鬆的卻像一隻春風中的燕子,絲毫沒有緊張。
道人走近水閣,水閣中酣睡的人還沒有醒。
這個人頭戴金冠,披衣跣足,高臥圍欄上,翻身就會落入溪水中。他身旁倒著一個朱紅色的酒葫蘆,蓋子丟在一邊,酒香隨風四溢。
好酒。
道人笑道:“這個酒鬼,今天又醉倒在這裏。”
燕妮看著水閣裏高臥圍欄的人露出肚子睡覺,道:“這個人這麽睡覺難道不會著涼嗎?”
道人道:“他已經這樣睡了上百年,醒來就喝酒,喝醉就睡覺,一睡就不醒,這一覺可能又要睡上月餘才會醒。”
燕妮道:“這個人隻是喝酒,睡覺,還能活一百多年?他難道不要吃飯嗎?”
道人道:“這個人已經辟穀有上百年,平日隻是喝水就足夠了。隻是這個人入道前是個酒鬼,雖然得道還是改不了這個喝酒的毛病,隻能以酒代水,常常喝醉酒睡在這裏,有時還會跌入水中。”
道人話音未落,那個人就翻了個身,“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清亮的溪水揚起浪花,水閣下的魚四處驚散,不知道已遊向何處。
道人望著橋下笑道:“楊道兄,今日又夢到什麽了,你得道多年本應無心魔擾夢,今日怎麽又落水了?”
落水的道人原來姓楊。
楊道人道:“夢中見到安其公,送我一顆棗子大如西瓜,說今日有貴客登門,讓我早早醒來迎客,夢中一激動,沒想到就如此狼狽。”
道人道:“貴客在此,想見就上來吧。”
楊道人在水中騰身躍起,手中握著兩條白魚,一隻手握著一條,如一片柳絮般越過橋欄輕飄飄落在石橋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隻有身上的水滴落下,浸濕腳底。
道人用手指引著我,道:“這位就是夢中仙人告訴你的貴客陳先生,過來見個禮吧。”
楊道人走過來,稽首道:“相見匆忙,多有唐突,如果有失禮之處還請陳先生海涵。”
我還禮道:“道長多禮,是我冒昧,無意中撞破山門,還請道長多多包涵。”
楊道長望著我,嘖嘖稱奇,道:“陳先生年紀輕輕,就已經盡得五雷正法真傳,神、意、氣、力、形圓通圓融,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不曾知道這道鄉在何處。”
“難得的是,你的身體裏還有一隻金蠶異蠱,是修道人的至寶,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金蠶冰蠱雖是蠱中珍品,卻不知道它還是修道至寶,道:“我身體裏的金蠶冰蠱隻是無意中機緣巧得,並不知道它還有助於修道,請道長明示。”
楊道長道:“修道之人,丹道是正途,或外丹,或內丹,都是要修得群陰褪盡,元陽剝出,煉就純陽之體。可是這純陽之體沒有陰水相製,人身三昧真火會越燒越旺,修道人多在此時走火入魔,或癡呆,或癲狂,不明人事。陳先生體內的
這隻金蠶異蠱的冰寒之氣可以克製這三昧真火,讓修道人沒有這走火入魔之虞豈不是修道至寶,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聞聽楊道人言,我心中暗喜。沒想到範無病送我的這隻金蠶冰蠱原來還有這妙用。
楊道人道:“相逢不如偶遇,陳先生如果不嫌棄請到茅舍飲一杯水酒如何?”
我好酒,每日必飲。這幾日因為尋找女兒,未曾沾酒,剛才聞到水閣中美酒清香,早已酒癮發作。聽他一說,正中下懷,拱手道:“那就打擾楊道長清修了。”
楊道長看著身邊的引路的道人道:“葛道兄既然也在此,就一同作陪,如何?”
原來這個道人姓葛。
葛道長笑道:“平日裏想喝你一杯酒比登天還難,今日怎麽這麽大方竟然要請我喝酒,看來是借了陳先生的光也能讓我喝上一杯這個吝嗇鬼的酒了。”
說完,哈哈大笑。
楊道長走下石橋,解下橋旁一葉扁舟,拿起竹篙一撐,船至岸邊。葛道長身輕如燕,飛身躍上小船,放下踏板。我扶著燕妮慢慢走上小船。
船頭臥著幾隻烏羽白頰的鸕鶿,正在懶洋洋地縮著脖子梳理羽毛,長嘴如鉤,卻怎麽也理不清身上雜亂的毛色。
燕妮看到鸕鶿,像個小孩子一樣伸手去逗弄,幾隻鸕鶿突然受驚,“噗嚕嚕”躍入水中,泛起幾朵浪花後鑽入水底,蹤影皆無,燕妮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在船頭。葛道人道:“這位姑娘,怎麽無端歎氣,是不是嫌這幾隻扁毛畜生不解人意。如果是這樣,我們下了船就拿去燉湯給姑娘消氣。”
楊道人撐著船,道:“應該,應該,姑娘隻要喜歡盡管拿去燉湯。”
燕妮笑道:“這幾隻鸕鶿是楊道長養的嗎?”
葛道人也笑道:“他連自己都養不了,怎麽還會去養這幾隻畜生。這幾隻鸕鶿天生天養,在這個山穀裏已經生養了幾十代,最初是誰帶來的也記不得了,也不怕人,常年在這個船頭棲息,誰如果想吃河裏魚鮮就撐船出去,這幾隻鸕鶿還會替你捉幾隻魚上來。”
話未說完,一隻鸕鶿躍上船頭,嗉囊裏鼓鼓的似乎有魚,葛道人一把抓過來,用手指壓住嗉囊輕輕向外一擠,幾條白魚就在船板上跳動。
燕妮看著幾隻掙紮翻滾的白魚,道:“這是什麽魚,我怎麽從來也沒見過?”
葛道人道:“這個山穀裏有一個溫泉,這種白魚是生活在這個溫泉中,是這裏特有的一種魚,其他的地方還真的沒見過。我們叫它白魚,肉質極為細嫩鮮美,一會姑娘嚐一嚐就知道了。”
船行半途,幾隻鸕鶿陸續上船,溪水也漸漸變得湍急,水中常有巨石兀立,幾次差點撞在船頭,十分驚險,燕妮嚇得緊緊抓住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頭。
楊道長大聲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保你沒事。有我撐船,不要說這裏沒有龍王,就算是河裏有龍王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
這個楊道人口氣好大。
小船轉過一道灣地勢就徒然變得陡峭,溪流也變得越發湍急,船底的水浪已經打上船頭,船板上開始積水,幾條白魚終於可以喘一口氣。
可是,人卻害怕的要命。
什麽是幸?什麽是不幸?
如果這條船翻了,人就是不幸,魚卻是幸。幸與不幸之間,命運有時就是這麽奇妙。
燕妮緊張的閉上眼,雙手用力抓住我的胳膊
,夾緊雙腿蜷縮在我身邊,全身開始發抖,幾條魚卻開始借著船板上的積水不住扭動身體,慢慢恢複活力。
小船劇烈地顛簸,楊道人站在船頭牢牢抓住竹篙,雙腿穩穩地釘在船板上,紋絲不動,靈巧地撐住船頭躲過一個又一個危險。
水浪已經將我們身上的衣服打濕,緊緊貼在身上。長年辟穀,不沾人間煙火的楊道人已經是如皮蒙骨,瘦骨嶙峋,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能自如地控製這這艘小船。
突然,地勢徒降,浪勢滔天,小船在浪頭刹那間高高地拋起,像秋風中飄搖不定的落葉,落向斷流下一塊狼牙交錯高高聳起的巨石,巨浪拍在巨石上碎裂的聲音像雷聲一樣震耳欲聾。
這條船有危險。
我摟住燕妮的腰,握住她的手,準備抱著她跳船。
楊道長還是站在船頭不動,仿佛已經化作一塊岩石,雙眸緊緊盯著那塊狼牙般的巨石,麵無表情。就在小船即將撞上巨石的一瞬間,楊道長一聲大喝,仿佛晴空中響起一聲霹靂,手中的竹篙閃電般刺出,刺在巨石上。
竹篙竟然深深地刺入巨石。
竹篙受不住巨力,刺入巨石的瞬間撕裂。楊道長手中握住竹篙在手中旋轉,小船立刻受到一股巨力托起飄飄搖搖躲開巨石向溪流中落下,落在平緩的水麵,無力地慢慢漂蕩。
我長出了一口氣。
船板上的也白魚安靜下來,燕妮的眼慢慢睜開,回頭望了一眼險惡的斷流,看著我露出了笑容。
我們脫險了。
楊道長從船板上又拿起一根竹篙,在水中一點,小船向岸邊劃去,笑道:“讓兩位貴客受驚了,真是抱歉。”
我望著斷流中巨石上那根兀自在巨浪中顫抖的竹篙,心中暗暗驚歎,這乾坤道門真是藏龍臥虎啊。
船至岸邊,楊道人放下踏板,讓我們下船。葛道人沒有動,閉著眼,似乎已經睡熟。楊道人哈哈大笑,道:“你在這裏睡覺,也不怕怠慢了客人。早知道這樣,剛才就該將你丟在那塊石頭上,讓你睡個夠。”
葛道人睜開眼,道:“如果我死在那塊石頭上,來生轉世一定和你是父子,找你討債,你吃的消嗎?”
楊道人又是大笑,道:“吃不消,所以你還是長命百歲的好。”
扶著燕妮下來船,燕妮身上已經濕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曲線畢露,她的臉頓時紅的像熟透的蘋果。我身上的衣服也已濕透,給她穿在身上也好不到哪裏去。
葛道人看到她的窘態,脫下道袍披在燕妮身上,這時我才發現,他的道破竟然是幹的,滴水未沾。
葛道人轉身向岸上的一處茅舍走去。
茅舍在山下。
山花爛漫鳥語啁啾之中隱隱露出茅舍一角,岸邊有一條小路,一條黃狗順著小路從茅舍中跑過來,搖著尾巴在楊道人身邊跑來跑去。
這條狗是楊道人養的。
山門未閉,靈犬迎主,這個主人也是一個雅客。
走近茅舍,院子裏養著幾隻雞在地裏刨著食,時而“咯咯咯”地叫著爭奪小蟲,窗台上趴著一隻黑貓在假寐,眼角盯著屋簷下的一窩幼鳥。葛道人走過去揮袖趕走那隻貓,道:”這隻蠢貓,殺幼不吉,有違天和,怪不得不能悟道,本性使然。”
楊道人走進院子,道:“明心明性就是道,這隻貓在遵循自己的本**,怎麽沒有悟道,是你這個混蛋道人誤了它成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