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安得與君相訣絕
仰慕一個人,必然要承受那光輝下帶來的陰影。我不敢給向晴海打電話、不敢發短信、不敢向他表述我對他的思念,甚至不敢向他撒個嬌對他提任何要求,我沉浸在對他的仰慕之情裏,迷失了方向,看不清來時的路。越靠近他,就越孤獨,我躲在那個他為我營造的宮殿裏,分享著他為我帶來的一切成功、苦樂和悲喜,但是我不快樂。
我從來沒有想過分享這個富甲一方男人的成功,我隻是想他累的時候我會給他揉揉肩膀,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能耐心聽我嘮叨。天冷的時候互相提醒著多加衣服,一個人咳嗽感冒了,另一個人能端上水和藥。默默地記住對方喜歡吃的東西,並把這些東西留給他(她)吃……
我孤獨的守在這個華麗的宮殿裏,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許我不應該這麽貪心,也許向晴海永遠都是一片廣袤深遂的大海,當我飛累的時候卻找不到一塊可以棲息的礁石。
我曾告誡過自己,向晴海是懸掛高空的烈日驕陽,太遠則寒冰刺骨,太近則烈火焚身。想把握好這適當的距離何其不易, 我常常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電視,我開始體會到仰慕一個高高在上的男神帶給我的寂寞,我怕有一天我會從飛翔的雲端跌落大海。這樣一個成功完美的男人也許隻能仰視。
向晴海的身邊從來不缺乏優秀的女性,名模主持、知性記者、名媛閨秀、職場麗人,雖然向晴海從來都恰到好處地拿捏著對她們每一個人的分寸,但是在這樣耀眼的光環下,我隱藏不住自己內心深深的自卑。高山仰止帶來的不平等地位,讓我永遠無法清晰看見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我彷徨、我焦慮、我困惑,我甚至不敢告訴他我內心真實的感受,這真的是我想要的愛情嗎?我找不到答案。
清閑的工作讓我重操舊藝,我開始晚上在家寫散文,抒發自己困惑的感情。時間總是滴墨成傷,在向晴海不在身邊的日子裏,我居然時斷時續地寫出了一本《幽蘭小劄》散文集,我把它上傳到散文網上,很快引起了讀者的關注。
有人喜歡我的《離佛太遠》,有人喜歡我的《幸福在哪裏》,有人喜歡我的《心雨》,有人喜歡我的《長發為誰飄》,有一個叫白樺林的讀者在一篇《空穀幽蘭》的文章下留了言:“空穀幽蘭,我把你的散文集全部轉載在“小說中國”的網站上了,如有不妥,請聯係本人QQ:78926****.白樺林。
我沒有興趣去了解誰是白樺林,“小說中國”又是個什麽平台,轉載就轉載吧,我非名人,隻是閑來宣泄而已。
手機瘋狂地響著,是吳欣第N次打來的電話,我不想接。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從來都不想成為什麽人的第三者,我隻願曾經愛過的人能歲月靜好。
“燕子,你能接我個電話嗎?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吳欣發來短信。
我直接刪除。搖了搖頭,繼續工作。終於手機安靜了下來,一切似乎恢複了平靜。不管在什麽時候,我都是一個願意遵循本心而活的人,清澈澄明,喜歡了就爭取,得到了就珍惜,錯過了就忘記。
回到家裏晚上我坐在燈下開始寫作,這已經成為向晴海不在時我唯一的樂趣。一個陌生的很長的服務號打了進來,我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耳機裏傳來電子模擬聲音:您好,139*****1773的機主為您點歌,手機裏傳來零點樂隊的《你到底愛不愛我》:
你說是時間
把你我捉弄
現實的生活
難免出現裂縫
別說是偶然一次放縱
而我卻陷入了困境
我好累
我好疼
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愛不愛我
撕掉虛偽也許我會好過
你愛不愛我
眼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落,這麽多年過去了原來那個叫吳欣的人還能讓我為他流淚。淚眼蒙朧中我給吳欣回複了一條短信:
“有事嗎?”
“燕子,我離婚了。你來昆明吧。地址:昆明盤龍區雲秀路1288號碧翠園。”
我沒有回複,一個美好的夙願經過時間的洗滌,
終於到達了彼岸,隻是這一切都已經來得太遲太遲。往事蔓延,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那天晚上我在散文網上發表了一篇散文《問情》。那是我對自己內心的審視和對愛情的探尋。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情是什麽?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是來無影去無蹤?是來時也苦去時也苦?情是什麽?是戀人牽手的溫度?是化不開的濃濃深情?是風平浪靜的港灣?還是一張取之不盡的情感存折?情不一定長久卻可相伴一生,情不一定認真卻可傷及肺腑……
作為一個煙火女子,我想情是互相傾慕,渴望對方成為終身伴侶的一種真摯、專一的感情,它由精神、欲望和責任三部分組成,愛情隻有通過異性的承認才能確認自己的價值。情愛是靈魂、責任是骨架、性欲是血肉,三者結合才會有血有肉,充滿生機。有情無性是海市蜃樓,有性無情是風花雪月,有情有性才能至情至愛!
問世間情為何物?我想那是愛到不能愛,愛到終須散,愛到紅塵一笑共徘徊......
沒想到這篇《問情》一夜之間的點擊量就超過了上萬次,第二天晚上我看到那個叫白樺林的人給我寫了評論:紅塵煙火,誰在等誰的相濡以沫?這人間,最風塵、最蒼茫、也最無情,明明給了我們棲身的角落,心卻無處安放。
那一刻我眼眶有些潮濕,有的時候最懂你的竟然是個陌生人。
元旦7天小長假,我訂了去昆明的機票。我對向晴海坦誠相告,我想對自己10年的等待做個最終的了斷。向晴海淡淡的告訴我:
“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我沒有告訴吳欣我的到來,踏上孔雀東南飛的道路,我隻是想遵循著自己的本心真實而活,我報著“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的想法站在了雲秀路1288號碧翠園的門口,坐在小區的花壇裏猶豫著,看見吳欣帶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從單元裏走出來,十年沒見,他老了、瘦了、黑了,我站在花壇裏竟然沒有勇氣再見他一麵。
回到酒店,我陷入了痛苦的糾結中,明明朝思暮想的昔日戀人就在眼前,卻沒有勇氣相見,是蹉跎了歲月還是歲月蹉跎了初心?我不知道。
終於我還是撥通了吳欣的電話約好第二天在昆明的滇池邊見麵。一大早我就打車來到了滇池。我穿著一件紫色的風衣,一雙紫色的麂皮絨靴子,拿著一個紫色的坤包,坐在湖邊的椅子上,和煦的微風輕拂著我的長發,成群的紅嘴鷗盤旋在我的頭頂,有的甚至落在我的旁邊,好美的景色,如果有一天能和相戀之人攜手於這湖畔漫步,那還有什麽可遺憾的?
看著吳欣遠遠地走過來,我的眼睛有些蒙朧朦朧。
“燕子。”他親昵的叫著我的小名,一如當年。
“來了?”我淡淡地問,卻恍如隔世。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到昆明了?我好去接你。”
“臨時決定的,所以就沒麻煩你。”我客氣地回應著,感覺象是在和客戶說話。
我們並肩走在滇池邊的路上,成群的紅嘴鷗調皮地圍繞在我們身邊飛來飛去。吳欣拿出一塊麵包給我。
“掰開放在手裏,它們會飛下來。”
我按照吳欣說的放了一塊麵包在手上伸出去,一隻大膽的紅嘴鷗衝下來,叼走了我手上的麵包,馬上引起一大片的紅嘴鷗俯衝下來,它們居然站在我的肩頭、手臂上,根本不怕人,用貪婪、急切的目光看著我向我討要食物。我把手中的麵包全都分給了這些頑劣的紅嘴鷗,仍不能滿足它們。
“這就是昆明、四季如春、人和動物可以和諧共處,相互愉悅。”吳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好美!”第一次在國內看到這樣的情景,我欣喜地說。我在威尼斯的聖馬可廣場上也有見到過成群的鴿子,但是滇池的紅嘴鷗更美,潔白的羽毛鮮豔的嘴唇,映襯在藍天白雲和一池碧波之下,成群結隊地飛翔在你的身邊,美得像仙境,讓人如癡如醉......
“燕子,你長大了,成熟了,更有女人味了。”
認識吳欣的時候我隻有20歲出頭,再次見麵我已30歲有餘,時間是這世上最殘酷的東西,它能讓戀人
離異、親人故去、友情反目......
我看著手上落下的紅嘴鷗沒有說話。
“來了就留下吧?我在昆明自己成立了物業公司,有幾十個員工,我有能力讓咱們生活得更好。”
我的手突然被吳欣緊緊握住,我一驚,振落了另一隻手上的紅嘴鷗。我驚異失措地像避瘟疫一樣抽出被吳欣緊緊握住的手,逃也似的連忙和他拉開了距離。有的時候人無意間的一個舉動足以傷人至深。我看到他眼裏流露的失落和痛惜。
“你變了燕子。”
“每個人都在變,不是嗎?你不是也結婚生子了嗎?女兒有三歲多了吧?”我針鋒相對地看著他。
“你怎麽知道?”他疑惑的看著我。
“一年前我收到了左芸的一封信,她告訴我你們結婚了,還有一個女兒,吳豫朦。”我看著吳欣,他永遠也不知道那封信帶給我的傷害和打擊,讓我在絕望的邊緣,放棄了十年的等待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另一個男人。
“一年前我正式提出了離婚,她一直認為你是導致我們夫妻失和的最大因素,偷偷拿了我的畫寄給了你,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挽留我,但是她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永遠都無法抹去。”他落寞地看著我,“對不起燕子,我不知道她給你寫了信,等我知道的時候,我們已經辦好離婚手續,我收拾物品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你的畫像,她才告訴我。”
“都過去了。”看著吳欣千言萬語竟無從說起。
“能告訴我,我父親在醫院裏到底和你說了什麽嗎?”我終於問出了壓在心底的問題,自從看到左芸的信,這個問題就始終在我的心裏徘徊不去。
沉默良久他長長地的歎了口氣:“那年在醫院裏,你父親靠在病床上肯求我,不要讓我把你帶走,說你少不經事,不知道在感情的道路上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每一個女孩子的初戀都刻骨銘心,但不是每一個少女的初戀都能圓滿,他怕你受到傷害,你父親流著眼淚告訴我,自己來日不多,不忍心看到你母親孤苦無依的獨自生活,希望我能成全一個父親的最後心願,如果有一天你長大了,成熟了,你還能選擇我,他才能放心地離去。”
吳欣的話讓我瞬間淚如泉湧,爸爸,你知道嗎?為了吳欣我曾經恨過你、怨過你,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那麽殘忍固執就是不能接受吳欣,你走後的十年裏我都活在痛苦、思念和壓抑的感情裏無法自拔,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告訴了我真相,你讓女兒如何能接受?又如何自處?爸爸,對不起,女兒錯了,我太自私,你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你不想讓我受到任何傷害......
吳欣默默地遞給我一張紙巾,“燕子,每個父親都是孩子的守護者,他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不要怪他,可憐天下父母心,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女兒,我完全理解一個父親當年的做法,希望你也能理解他。我做到了對你父親的承諾,今天你長大了,成熟了,有自己的世界觀,我希望上天能再給我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的心好亂,真的好亂......
有人說懷念是一種精神上的找尋,在3650個漫長的日子裏,吳欣早已在我心裏結成了厚厚的心事,悄悄地滲透在我的生活中,無處不在。當有一天我不堪重負地卸下這個包袱,走進別人故事裏的時候,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隻是十年後,他已為人父,我亦有所屬,也許世事竟遷,我們都回不去了。
《大話西遊》中至尊寶說:“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也許相隔十年再見隻為圓了自己那個不甘心的夢。也許在不斷的相遇和錯開中,身邊的人隻能陪著自己走過或近或遠的一程,陪伴一生的是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名字所曾經帶來的感動。人生的幸福,在於得到,也在於放下。有些事,輕輕放下,未必不是輕鬆;有些痛,淡淡看開,未必不是解脫。
回到中州的第十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