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家庭教師

之後的日子，我正式成了向晴天的家庭教師，我不想讓公司的一些好事之徒憑空捏造生出事端，所以總是每天晚上下班之後，到向晴天的住所教他學習電腦。

向晴天的電腦沒有一點基礎，有時連拚音都拚不好，我就從拚音教他學起，一個字一個字地幫他糾正發音，有的時候會讓他讀篇報紙上的文章給我聽，不僅鍛煉了他的拚音也幫他練習了普通話，向晴天是個求知欲非常強烈的大男生，很虛心，學得也很認真，進步很快。

時間久了，我們也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漸漸地我了解海天的來龍去脈，了解了向晴海傳奇般的故事。向晴天從小跟著父母和哥哥在農村長大，學曆並不高，初中畢業後就跟著向晴海來到雲陽發展。開過副食店、五金店，做過建材生意，後來向晴海到山裏承包了金礦，認識了管向彪。開發金礦是個非常危險的行業，挖出黃金了會有當地惡勢力搶奪，挖不出黃金隻能傾家蕩產血本無歸。而管向彪是雲陽社會上出名的大哥級人物，有了他的相助，自然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挖出金礦後，向晴海賣掉了金礦在雲陽開了全市最大的一家珠寶商場，20年前5000平方的珠寶商場別說在雲陽，就是全國都是最大的，在這樣一個三線城市開如此大的珠寶賣場，風險之大可想而之。沒有人看好這個全國最大的珠寶商場，很多同行都下了結論，要不了多久海天珠寶就要關門大吉。但是偏有人不信邪，比我還固執。

向晴海的珠寶商場開業後生意並不理想，他大膽做了一次重大調整，從原來的亞細亞商場引進了不少經驗豐富的管理人員，像田總、柳倩茹、王姐、巫娟這一大批中高層管理人員就是那個時候進來的，基層員工就更是亞細亞員工優先進入了。第二就是開創了全國珠寶行業售後服務的先河，珠寶售出後7天內無理由退換，30天內可調換新款不限次，365天內免費換新款。這在20年前的中國商業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嚐試。20多年前的中國貴重商品基本都是一旦售出概不退換，向晴海的創新可以說是攪動了一池春水，招來了很多非議。有人說他是搞噱頭博眼球，也有人說他是沽名釣譽，還有人說看他能堅持多久，就是在這種壓力下，向晴海力排重議，背著高額負債義無反顧地踏上這條常人無法想象的泥濘之路。

閑聊中我還知道向晴海離過婚，不是因為男人有錢就變壞，而是因為男人有錢女人怕他變壞，因此夫妻關係就成了沒完沒了的家庭審查，加上向晴海前妻無法生育，讓渴望孩子的向晴海終於做了了斷。當年他舍棄了當時所有的財產、房子、車、存款，淨身出戶，一頭紮進礦山，在山裏一待就是三年。聽完這些我突然感覺向晴海這個身材並不偉岸的男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變得漸漸高大起來，原來他並不是我想象中的爆發戶土財主，原來他還有一段如此曲折的故事，原來每個人都活得如此不易。

而向晴天對這位成功的兄長自然是言聽計從。珠寶公司成立後就一直負責財務工作，他一邊跟著巫娟學習財務知識，一邊幫向晴海打理一些瑣碎的日常事務。管向彪作為向晴海的鐵磁自然也成了這個本市最大珠寶商場的保衛者。但是向晴海的光芒太過耀眼，任何一個能量不夠強大的人在他的身邊都會黯然失色，造成心理上的自卑，向晴天就是生活在向晴海的萬丈光芒下，

每邁一步都壓力巨大，生怕自己欠缺的能力丟了向晴海的麵子。怪不得每一次的公司例會，向晴天永遠都安坐在向晴海的身邊從不發言，永遠都在認真地做著記錄。

有的時候我會直接的了他：“你的想法那麽好，為什麽會上你不說出來？”

向晴天總是說：“你知道我的普通話不好，表達能力欠缺，我怕詞不達意鬧笑話。”

從那一天起，我開始訓練向晴天，要求隻要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必須和我說普通話，每天大聲朗讀一篇文章，然後我會故意帶著他到一些公共場合，讓他用普通話和別人交流，打發他去點菜、買飲料、去砍價。我會把吳欣留給我的書借給向晴天，像當年吳欣教我一樣，不厭其煩地給向晴天講解，有的時候翻著書頁忽然看到吳欣狂放潦草的標注，會突然紅了眼圈。我不知道自己在向晴天生活中扮演的這種角色，算不算是對吳欣固執追憶的一種緬懷，吳欣雖然離去，但是他卻無處不在。我就象飛蛾撲火一樣，瘋狂地尋找著和他相似的光亮，哪怕眼前的光亮是虛無的海市蜃樓。

不忙的周日，向晴天會做好午飯等著我的到來。我不吃肉隻吃魚，向晴天會燉好鯽魚湯等著我；我不吃肉隻吃素，他會炒幾個素菜等著我；有時候上課的中途他會被向晴海叫走，我會留下來幫他打掃好房間，洗好衣服，默默地離開。每次晚上送我回家，向晴天都會看著我關上房門才肯離去，這種和吳欣一樣的習慣致命的誘惑著我，讓我在尋找吳欣的道路上不可自撥地越陷越深。也許當年像兩張白紙一樣單純的我們都對愛情和友情錯下了定義。

在公司裏我還是那個樂於隱藏自己與世無爭的小角色，但是那個喜怒都溢於言表的向晴天對我態度的變化讓全公司的人都看在了眼裏。我們倆會很隨意地交流，有的時候他會為我開綠燈，我申請的錢款總是會優先辦理。我發現自己在財務部的地位在提高，每次去辦事不再受到冷臉待遇，就連巫娟都十分客氣。但是我在樓下的女員工中卻成了眾矢之的，大家悄悄議論，我是不是在和向晴天談戀愛，因為有人親眼看到我們在逛街，我們一起下班，一起回家......我發現自己身後的目光不再像以前一樣溫暖和煦，有羨慕、有嫉妒、有鄙夷、有好奇......

向晴天，在這個珠寶王國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甲一方卻又品性純良的公子哥，在這個浮躁的年代裏是多麽的炙手可熱，多少少女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卻被一個默默無聞貌不驚人的女孩悄無聲息地奪了去，於是我再也無法安靜地躲藏在角落裏，惶恐不安中被推到了萬眾矚目的舞台中心。

田總開始鼓勵我和向晴天交朋友。“海燕啊，剛開始他們告訴我你和睛天在處朋友，我還不相信，但是我這想想啊，其實你倆還挺合適，年紀相仿有共同語言，而且你們倆是絕對的互補型，雖然睛天沒有學曆，但是他是個很好學的人，而且這麽年青，又是董事長唯一的弟弟，你們在一起也挺好。你這姑娘沒看出來，公司那麽多人打睛天的主意，結果讓你偷偷拿下了，你可是我的嫡係部隊啊，可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以後找睛天辦理業務，就得派你去了。你得用你的思想多引導他，比如你受管向彪和巫娟的氣，你就和他實話實說嘛，讓他也得多了解了解實際情況。”田總的話語和藹但用意深

遠。

我笑笑，低下頭。因為在我心裏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這算不算談戀愛，明明不是我愛的人，但卻形影不離；明明朝夕相伴，卻少了份牽掛。

管總和向晴天住對門，那是向晴海給向晴天和管總一起購置的兩套房產。對於我的經常出入，管總早有見聞，偶爾在樓下遇到，我會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管總總會和氣地打招呼：“來找睛天？他在樓上呢。你可是我看到的第一個到睛天家來的女孩，好好把握。”說完就夾著包急匆匆地走出小區。

有的時候去財務簽字辦理業務，巫娟會眯著眼睛仰著滿臉雀斑的臉陰陽怪氣的看著我說：“海燕啊，我們財務以前常說誰有福氣能找到睛天，睛天可是非常單純的男孩，你這悄無聲息地就把我們睛天拐走了，我就說你是這批新人裏最有頭腦最聰明的一個嘛。”

我從來也不想解釋什麽，在一個滿腹詭計的人麵前，無論你做什麽，都會被看成一種算計，所以我也懶得解釋，況且我真的無從解釋。

董靜看到我會拍著我的肩膀打趣我：“小姐，速度夠快的啊，有效率，我支持你，千萬別大意啊，下麵多少雙眼睛盯著睛天呢，我絕對是你的同盟。”

郝健嘿嘿衝著我怪笑：“隱藏夠深的啊海燕，連我都讓你忽悠了，我跟你說你們倆絕對是不般配，我是過來人，你別不信我的話，什麽叫門當戶對，那是說經曆、生活背景、教育背景都旗鼓相當，才能有共同語言，你們倆在一起那叫差距，你懂嗎？他一個初中生你一個大學生在一起咋交流？你沒看他話都表達不清，以後咋生活在一起？”

隻有柳倩茹和平時一樣見麵時衝著我笑笑，從不多說。我有時真的有些欣賞柳倩茹的高冷，對什麽事都不屑一顧，遠遠的冷眼旁觀著公司的各色人群。

保安部的一群帥哥們，開始對我敬而遠之，孫誌勇和我說話再也沒有往日那般隨意輕忪，總是端著架子，越來越客氣。

隻有向晴海對於我和向晴天的戀愛傳聞從不過問，也沒有因為我的這種關係而給我什麽特殊照顧，仍然是遠遠地觀察我，迎麵走過會皺著眉對我投來審視的目光，讓我的內心無所遁形。

公司裏的每一個人，在我和向晴天這種似友非友的關係下，表現著不同的風貌，也讓我感知了公司政治和人際關係的微妙和複雜。

有人說任何一個公司都有三個圈子，最高層的圈子是老板、總經理、總監，這個圈子是生態鏈最上端，擁有一定的生殺大權。他們更為珍惜現今這個職位給自己帶來的地位和尊嚴。他們不會輕易地表明自己在人事問題上的愛憎，非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亮底牌。

第二個圈子是中層管理者，也是企業的“傳話筒”，企業向基層和客戶傳遞來自公司最高層的聲音，同時也把基層的聲音匯集後反饋給高層，但是這個

“傳話筒”卻是很關鍵的樞紐，傳誰的聲音，傳多少，都是學問。

最後一個圈子當然是基層。而我就是中層圈子中所謂的政治盲。隻知道做事，卻不知道匯報成績，工作上也許我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但是哪個陣營都不加入，我行我素，一夜之間又成為攀龍附鳳之人，這類人要麽會被定義為職場中的逍遙散人，要麽就被定義為心計深沉的權謀者，很不幸單純的我被劃到了後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