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食不言,寢不語
快吃晚飯的時侯,沈貝兒回來了。挎著小包風風火火的從外頭進來,見廳裏隻有薜惜雨,便叫了一聲:“媽,哥帶著那個女人走了吧?”
話音剛落,蘇思琪就從衛生間裏出來,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對上了,薜惜雨有些尷尬,忙笑著打圓場:“蘇小姐,這是孟青的妹妹,你叫她貝兒就好了。”
蘇思琪隻當前麵那句話沒聽到,堆著滿臉笑跟沈貝兒打招呼:“你好,貝兒,早就聽說孟青有個漂亮妹妹,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沈貝兒上下打量她,嘴邊浮起一絲輕蔑:“你拍我馬屁也沒用,你和我哥的事我做不了主。”
蘇思琪沒想到沈貝兒這麽直接,不免有些難堪,站在那裏表情訕訕的。
薜惜雨有些無可奈何,自家女兒是什麽德性她心裏很清楚,隻好對蘇思琪抱歉的笑:“貝兒說話不過腦子的,蘇小姐別往心裏去啊!”
有個台階下,蘇思琪立馬就跟沒事人一樣,“沒事,貝兒跟我鬧著玩呢。”
“誰跟你鬧著玩?”沈貝兒撇嘴:“我倒是佩服你,居然厚著臉皮留下來吃飯,自己受不受歡,你難道看不出來?”
見女兒越說越不象相,薜惜雨低低喝斥了她一聲:“貝兒,蘇小姐是客人!”
“沒關係,”蘇思琪勉強笑了笑,走到一邊去,惹不起她就躲開。
沈貝兒問:“我爸和我哥呢?”
“他們在書房裏吧。”薜惜雨說:“你叫他們下來吃飯。”
沈貝兒應了一聲,快步跑到樓上去。蘇思琪看她上了樓,才說:“阿姨,我來幫忙吧?”
“不用,你是客人,快請坐吧,那先事有傭人做就可以了。”
蘇思琪見傭人們端著飯菜魚貫而出,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這樣體麵的人家,她要去幫忙倒顯得不合適了。隻好優雅的坐著,她堅持要留下來就是想會會沈貝兒,多拉攏一個幫手,原以為大家都是年青人,應該容易搞好關係,沒想到一見麵卻是尖針對麥芒。如果說她是刺蝟,那沈貝兒就是刺頭!
很快,樓上的三個人一起下來了,沈孟青走在前麵,沈貝兒挽著沈銘儒的胳膊,笑語嫣然。明明三個人同框,卻是兩種畫風,前麵的沈孟青顯得淡漠疏離,後麵的沈銘儒和沈貝兒卻親密無間。
直到看到她,沈孟青才露出一絲笑容,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小聲問:“剛才是不是貝兒針對你了?”
“沒有,”蘇思琪搖頭:“我們就是打了個招呼。”
沈家吃飯的位置是有次序的,沈銘儒坐在首位,右邊是薜惜雨和沈貝兒,左邊是沈孟青和蘇思琪。沈銘儒首先端起酒杯:“難得人這麽齊,大家幹一杯吧。”
於是大家都站起來,端起杯輕輕碰了碰,蘇思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除了沈孟青和薜惜雨和她碰了杯,沈銘儒隻虛虛的做了做樣子,而沈貝兒壓根就沒有跟她碰杯的意思。她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尷不尬,不過她反應快,借著喝酒把尷尬掩過去。
吃飯的時侯很安靜,每個人舉止都優雅,隻除了蘇思琪,她也盡量不發出聲音,但怎麽都覺得別扭,吃
飯是一種習慣,不能吃得盡興,她食之無味。
一旦安靜,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沈銘儒麵色平靜,自有一種經曆歲月沉澱的不怒而威,沈孟青麵無表情,淡漠中顯示出強大的氣場,薜惜雨柔弱恬靜,沈貝兒卻是一臉桀驁,偶爾和她的目光相遇,充滿輕蔑而挑釁。
蘇思琪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和她爭鋒相對。可是這沉悶的氣氛實在讓她有些不自在。於是她端起酒杯,對沈銘儒說:“伯父,我敬您一杯,祝您身體健康。”
沈銘儒瞟了沈孟青一眼,淡然的笑了笑:“謝謝。”他並沒有把酒杯舉起來,隻輕輕抿了一口。
蘇思琪便笑著說:“伯父隨意,我幹了。”說完一仰脖子,把酒倒進了嘴裏。
一般這種場合,她總是能博得滿堂喝彩,但是這回不同,屋裏靜悄悄的,沒人說話,也沒人鼓掌,隻有沈孟青輕輕拉了她一把,“坐下來吃飯。”
蘇思琪有些納悶,飯桌上不就應該要熱鬧嗎?雖然古語有雲:食不言寢不語。但他們這是在現代,這樣的氣氛難道不嫌壓抑嗎?
她又倒上酒,“我再敬阿姨一杯吧!”
沈孟青終於忍不住,說:“阿姨不勝酒力,免了吧。”手在底下按著她的腿不讓動。
蘇思琪感覺到了那隻手的份量,於是知道她剛才的舉動應該是不合適的。
沈貝兒卟哧一聲笑出來:“沒想到蘇小姐酒量還不錯,不知道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以前做銷售,經常要應酬,喝著喝著酒量就大了。”
“哦,”沈貝兒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蘇小姐以前是陪酒的?怪不得。”
“貝兒!”沈孟青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不善。
沈貝兒吐了吐舌頭,笑著對蘇思琪說:“不好意思啊,蘇小姐,別介意啊,我說話常常不過腦子的。”
蘇思琪沒想到她會主動道歉,倒有些受寵若驚,“沒事,其實應酬就是陪酒,客戶酒喝好了,才肯簽合同。”
略帶寒意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下,蘇思琪趕緊閉嘴不說了,她覺得自己說話也有點不過腦子,畢竟是頭一次見沈孟青的父母,怎麽能說這種不得當的話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的工作有多複雜,特別是這種有錢人家,對這種事很忌諱的。本來就瞧不起她的家世,如果再不清白,那就真沒戲了。
大概是沈孟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沈貝兒沒有再吭聲,蘇思琪也保持安靜,唯恐說出不得體的話,氣氛又開始沉悶起來。
飯後有甜點,是燕窩,很好吃,蘇思琪一時沒忍住,很響的唆了一下,所有人都抬頭看她,窘得她麵紅耳赤,恨不得扒開一條縫立馬鑽進去。
其他人都是靜默的表情,隻有沈貝兒哈一下笑出聲來,笑得非常響亮。
薜惜雨嗔怪的瞟了她一眼,沈貝兒才收斂了一些。
不管怎麽樣,這頓壓抑的飯總算是吃完了。蘇思琪起身的時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飯後,沈孟青帶著她一起出去遛狗,出了那張大鐵門,蘇思琪恨不得和雪麗一樣,撒開蹄子撒撒
歡。
她問沈孟青:“你們家吃飯怎麽都不說話的?”
“食不言,寢不語,你不懂啊?”
“可我好歹也是客人吧,”蘇思琪說:“總得說點客套話,喝杯酒,勸勸菜什麽才對嘛。”
“他們不喜歡這樣。”
蘇思琪看著路兩邊的大宅子,問:“是你們家這樣?還是別人家也這樣?有錢人家吃個飯怎麽這麽費勁?”
“別人家我不知道,但也差不多吧,”沈孟青淡淡的說:“這就是所謂的上流社會,要遵守一定的規矩,我們小時侯都有專門的人教怎麽吃飯,怎麽走路,怎麽坐,怎麽站,一些規矩禮儀都是不能錯分毫的,不然會被人恥笑。”
“天哪!”蘇思琪驚呼:“那豈不慘過坐牢?”
“也不覺得,大家皆是如此,所以沒有太大的感受。”
蘇思琪摸了摸他的頭:“可憐的娃。”
沈孟青頭一偏,躲開她的手:“別碰我的頭。”
“為什麽?”蘇思琪扯著嗓子喊:“你老是摸我,我怎麽就不能摸……”
話沒說完,嘴就被沈孟青捂住了,男人沒好氣的瞪她:“蘇小姐,麻煩你說話說完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多饑渴。”
蘇思琪撇嘴,小聲嘀咕:“你不饑渴嗎?一晚上……”
男人的眼風掃過來,她自覺收聲,腆著臉笑:“好,把話說完整,你老是摸我的頭,我怎麽就不能摸你的頭?”
“男人的頭是不能摸的。”
“為什麽?”
“不為什麽,自古傳下來的。”
“老封建。”蘇思琪挽住他的胳膊,看著天上的月亮,“是不是以後我嫁進來,也要學得象你阿姨一樣,那樣走路,那樣吃飯,那樣笑?”
“你不需要。”
“為什麽?”
“我們不和他們住。”
“可是逢年過節什麽的總要在一起啊,還有親戚聚會什麽的,你們家的親戚一定很多吧?”
沈孟青笑了笑,親戚多了可不是好事,象他這樣的家庭,就是一個濃縮版的內延鬥爭,圍繞著那份家產,勾心鬥角,陰謀陽謀,層出不窮,輸了的一蹶不振,贏了的耀武揚威,可總有人賊心不死,伺機東山再起,或謀權篡位,或吃裏扒外。
從爺爺那一輩起就是千辛萬苦才奪得繼承權的,到了父親這代,自然又是一番波譎雲詭,鬥得你死我活,大權在握方才罷休。所以父親那樣愛薜阿姨,也隻肯生一個孩子,如果是個男孩,繼承權他們兩個中間挑一個,如果是女孩,自然就隻有他一個人繼承了。父親雖然不象愛貝兒那樣愛他,可是培養他不遺餘力,所以當初他才敢拿那份放棄繼承權的公證書事跟父親攤牌。
女人的眼珠烏黑發亮,隱約帶了一絲擔心,沈孟青在心裏苦笑,傻女人想多了。想和他的父母和睦相處,想融入他的家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拍了拍她的手:“怕什麽,你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