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昏君也是君

韓妙音當然也看見了楊小誌,她又怎麽察覺不到男人眼神毫不掩飾的炙熱?仿佛在這男人眼裏,女人身上的布料跟不存在似的。看見過烙鐵捅豬油的樣子嗎?韓妙音現在就覺得自己是一塊豬油,而楊小誌的眼神就是烙鐵,一瞅一個洞。

最主要的是,楊小誌不看她的臉,也不看她的胸,甚至也不看屁股,但眼神就是莫名的露骨。韓妙音覺得就算自己現在穿上鋼盔鐵甲,也抵擋不住這種眼神。這眼神居然帶著……崇拜?

即便是身居高位這麽多年,她也從來沒見過這種眼神。

你身邊那兩個年輕漂亮的不看,一個勁盯著我幹什麽?!

韓妙音實在怕他一個沒忍住,上來把她扒光了,一溜煙兒就往四合院裏跑。

戴口罩的男子回頭與楊小誌對視了一眼,便也傲然離開。

沐紅衣嘴裏嘖嘖有聲:“這歲數的女人,最是知道怎麽疼人,皇帝的乳娘,不就是因為深得榮寵,敕封一品誥命,坐西宮鳳鸞閣,連見皇後都不需跪拜。嘿嘿,可不知那女人正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皇帝纏綿床底,二十歲出頭,便讓那女人誕下了七個麟兒,要不是本教主岐黃有道,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還敢生孩子?不過也算得失有償,紅衣教因此方得入主龍庭。”

辛采菱冷然道:“亂臣賊子,蒙蔽聖聽,禁武令下,不知道多少英豪被傳首江湖。”

沐紅衣笑眯眯地道:“自古草莽不過以武犯禁,所謂豪俠,哪個不是手染無數鮮血?你現在也看到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想要的太平盛世,可不就是我統治下的場麵?”

“粉飾出來的太平,不要也罷。”

沐紅衣倒是起了興致,笑意淺淺地問道:“那依姐姐所見,何種盛世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太平?”

辛采菱平靜道:“自然是百姓安居樂業,萬戶安康,國無竊賊,道不拾遺。”

沐紅衣笑意更甚:“那也簡單,待我殺遍天下心懷不軌之人後,也可辦到此種盛世之景。至於國無竊賊,教化民風,以如今我見識到這世界的種種後,相信也不是難事。無非是洗腦而已,從小便閹割思想,三教同存,大盜可除,至於小偷小盜,重刑之下,自然也不敢為非作歹。”

楊小誌聽得一歎,這沐紅衣目光的確可怕,自幼便經曆爾虞我詐,見微知著,甚至覬覦那個九五之位,所圖所謀也是遊刃有餘,見聞過這個世界後,取長補短,居然摸索出了竊國之道。小偷小盜,自然上不了台麵,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啊!

辛采菱這烏托邦主義者,又怎麽能和沐紅衣這個千古女賊論政談道?

楊小誌無奈搖頭,勸架道:“好了,你們怎麽說也沒鳥用,這裏又不是那個書裏的世界,說破了嘴皮子,還不是一樣得在這裏吃喝拉撒。”

辛采菱聽了不禁翻白,便不做理睬。

沐紅衣卻是抿嘴含笑地道:“也是,指不定以後便要在這裏結婚生子,那些什麽個江湖朝堂,又說來作甚。”隨即對楊小誌眯眼道:“要不本教主幫你把那女人劫走,再多個肉便器也行,至於那女人的容貌身段,以‘朝曇蠱’相護,供你褻玩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至於受孕,本教主連癌症都不怕,高齡產婦什麽的,完全不用擔心。”

楊小誌嚇了一跳,趕忙拉住躍躍欲試的沐紅衣,嘴裏道:“姑奶奶你可不能這麽肆無忌憚,能來麵見龍主的人物,你想讓我被拉去槍斃嗎?

沐紅衣撅了噘嘴:“有賊心沒賊膽,本教主沒你這種慫貨教徒。”

上了電梯,電梯裏的楊小誌回味了一下那女人的清正模樣,有些嘴硬道:“我不過是覺著她身上的那股子佛氣挺有趣而已。”

沐紅衣嘿嘿笑道:“好像也是,除了西域迦蘭寺修歡喜大禪的女菩薩,常人能有這份煙火氣,十分難得。也隻有身居高位,受人頂禮慣了,怕是才能養得出來。不過這種女人,一旦到了床上,那便似被點燃了的薪火,那是要燎原的,你便是奇偉至極,怕也是頂不住那磨人的女菩薩。皇帝七個子嗣,盡由那妖婦一人所出,可不是印證?二十來歲的男子,便已形容枯槁,被榨成了人幹。”

楊小誌不禁一個激靈,喏喏道:“我可沒那功力降服妖婦……”

“也不一定,最大的緣由,還是因為小皇帝信那黃老之談,日日服用五石散,嗯,也就是搖頭-丸,早早便已弄垮了身體。你嘛,蓄存元陽二十多年,又不怎麽喝酒,現在連煙也不怎麽抽了,當然比他強太多。依我看,對上那妖婦,床第上的勝負應該在五五之數。”

“不過可惜啊,要是在那個世界,我倒真想瞧瞧,你和她到底鹿死誰手。”

楊小誌口味可沒沐紅衣這麽重,撇嘴道:“都生了七個娃了,我可沒興趣。”

沐紅衣笑吟吟地道:“那妖婦生得和你剛才看見的女人有幾分相似,容貌自然算得上傾國傾城,甚至還猶在她之上,你的采菱妹妹在武林豔榜上排名第三,而那妖婦……雄踞了二十多年的第一,至今還沒人可以撼動她的位置。”

楊小誌瞧了瞧辛采菱,愣了愣,又看了看沐紅衣:“那第二是誰,不會是你吧?”

沐紅衣也翻了個白眼:“本教主豈會去爭那些皮囊虛名?”

辛采菱似乎終於找到了沐紅衣不如她的一點,笑著補刀:“你的紅衣妹妹,不巧在我之下,未盡前三,倒是爭到了第四的位置。”

沐紅衣森然一笑:“不過那個豔榜第二,你其實也聽說過了,就是中了我‘醉生夢死’的奇才劍女,沒我解蠱法訣,每月中旬,要活受一整日的玄牝逆衝,嘖嘖,怕是一萬個男人一起上也不及那滋味,水流成河啊……”

楊小誌當然也記得紙鳶遭殃時的情形,瞪大了眼,一整天……平均三十分鍾失禁一次,一天要失禁五十次才完啊!就算是水做的,怕也要幹了吧?

第一第二,一個被她培養成了皇帝玩物,一個成了她的玩具,居然都被她掌控在了手裏,實在令人瞠目。

辛采菱盯著沐紅衣,奇才劍女與她交情匪淺,聽聞要遭受此等折磨,怎能不怒意勃發?暗運玄功,便要將這女魔頭當場格殺!楊小誌趕忙安撫:“別動怒別動怒,等回了你們那個世界,讓她把蠱解了便行。”

沐紅衣哼了一聲,冷冷道:“想要解蠱,須得跪下來求我。”

“我跪我跪……”楊小誌立馬說著。

沐紅衣不滿地看著楊小誌,開口問道:“你幫她還是幫我?”

楊小誌撓了撓頭,無可奈何道:“我幫理不幫親,而且,你們都是我創造出來的,就跟我女兒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辛采菱聽見他這話語,不由一啐,卻聽沐紅衣糯聲道:“我就知道爸爸疼我,哼,不跟她一般見識。”說著便纏上了楊小誌的手臂,別說,還真跟女兒向爸爸撒嬌一模一樣,滿腦子‘鬼父

’心思的楊小誌立時魂銷授予。

“爸爸帶你去看金魚……”

沐紅衣撒開了手,輕笑道:“我才不要咧,別以為我不知道看金魚是什麽意思,你要是敢露金魚,我就割了做魚丸!”

楊小誌又成了‘捂襠派’掌門人。

……

武當山,此刻正是漫天大雪。

龍龜亭上,坐著一對老者,其中一個發須盡白,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即便是在這隆冬臘月時節,居然也隻穿了一件白色褂袍,腳上踩著一雙白色布鞋。另外一個老者恰是相反,一身玄黑,單手拄著拐棍,最令人詫異的,莫過於他僅有一隻眼睛。

亭下石桌,兩人的麵前,是一方棋盤,白衣著白子,黑衣拿黑子。

黑白縱橫。

風雪正濃。

白衣老者笑說著:“羅瞎子,你這一手屠大龍,被我識破,莫可奈何咯!”

獨眼老人隻是微笑,下了一子,開口道:“張道衍,棋盤之上,棋力我比不過你。棋盤之外,人心算計,你卻比不過我。須知棋子是死,人心是活,我這臭棋簍子,沒工夫研究那死棋套路,再者說了,你的‘大雪崩內拐’定式,不也是偷學棋聖吳清源的嗎?也沒見你去橫掃棋壇,教訓一下李世石什麽的,卻是在我這兒沒臉沒皮地炫耀。”

白衣老者撚須笑道:“雖說棋子是死,但棋手是活。破局打圍,埋龍填子,也都是人心博弈,你說人心難測,可這棋盤中,便是人心啊。至於李世石那個國手,老夫也不是沒見過,雖說棋路精湛,博弈有幾分棋聖姿態,但總歸還是凡人算計,不及吳老弟的棋力……”

黑衣獨眼的老人呸了一口:“天下要真有能勝過吳清源的棋手,那他還叫個屁的棋聖!而且人都死了,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你要說你能勝過他,他也總不可能從墳裏爬出來給你一耳光吧?”

白衣老者嘿嘿一笑,神態自若地下了一子後,黑棋有反噬之相,立馬又撿了起來:“這步不算,讓我再想想……”半晌後才下了一手妙招,堵了黑棋的一番邊角。

獨眼老人像是早就習以為常,並沒有阻止,跟下一子,卻是黑子盡白,險象迭聲,他也沒管,隻是由著白衣老者撿換。

白衣老者笑得似頑童:“再下十步,嗯,最多二十步,便要叫你龍頭不再,龍身兩斷。”二十步後,卻並無他口中所說景象,他也不惱羞成怒,反而又笑嘻嘻地說了一句:“五十步。”

“我是個臭棋簍子,你也差不了多遠。要真想殺出個勝負,須得滿盤落子,再爭個長短。”獨眼老人雖然棋路凶險,但黑棋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邊角圍勢雖然衝不開,但內盤天元起止,並沒有傷筋動骨。

白衣老人一臉愁容,又是三十多步,黑白涇渭分明,雖然占有優勢,但決計沒可能立時驅龍碾鳳,隻能在高目處結圍造勢。

白衣老者打探著:“羅瞎子,你是不是去偷學了幾手,棋力竟如此頑強!”

獨眼老人嘿嘿笑道:“我去跟誰學?你既然說棋盤中便是人心,那當然該知道,有些人的心,便是這般……風浪起伏,也永遠擊不垮。除非是教其身死,否則便沒有一個輸字可講!”

白衣老者推開了棋盤,站起身,看著漫天風雪,說了一句:“可惜啊,雖然有皇帝命,卻無皇帝心,即便成了皇帝,也是昏君呐……”

“昏君也是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