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隱患
一切塵埃落定。
在血腥浩大的祭祀屠戮過後，大夏這個龐大的國家機器終於開始圍繞著鎮天之塔全速運轉起來。
大夏九州之地，哀聲遍野、民不聊生的怨氣也慢慢升騰起來，向天道最終運轉的氣數而去。
最開始時，大夏王庭就頒布了一條條律令。這些律令就像遊走奔騰的洪荒毒蛇，短短的十數天，從最東方的青州到最西方的雍州，跨過數十萬裏的廣袤疆域。
九州大地上，一股股讓人惶恐悚然的風氣驟然刮起。到處都是秘密失蹤的中年青年，隨著失蹤人口的不斷增加，傳聞也漸漸變得更加離譜。從最初的鬼神作怪，到大夏官員化為厲鬼，最終停留在流傳出去的天道運轉、大夏當滅。
隨後履癸大怒，一次大規模的清繳整肅行動雷霆展開。命大夏王庭軍尉夏侯截，令百萬大軍從九州各處作亂之地碾壓而過。所過之處，血流百裏，無數百姓直接被投入監獄，或是直接被送入都廣成為奴隸。一時間，這些傳聞都消失的幹幹淨淨，卻是隻能再次增長了萬民的怨念。
然而，這才是大夏曆史碾輪的開始。在大清繳過後，失蹤事件依然在不斷發生，九州百姓更是突然發現，他們頭上的賦稅和勞役竟繁重了許多。
隨著鎮天之塔的進度，九州大地之上，萬千百姓發現，大夏官吏每次掃過竟是要求他們將田地裏收獲的糧食上繳六成。這一數字讓無數百姓心中駭然，隻得去開辟大量的荒地。
風煙四起，一片狼藉。他們到處焚燒山林，隻為開辟出一塊能夠種植糧食的農田。然而，這些新開辟的農田，卻因為勞役的增加和人口無故的失蹤變得如此無力。
九州大地上的各處郡主、校尉，更是為了掠奪更多的財富，拚命的抓捕百姓去各處開礦，伐木，獵殺收集珍奇靈獸。在大夏大巫和軍士的震懾下，九州百姓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他們隻能默默忍受著這苛酷的壓榨。
於此同時，那些附屬在大夏羽翼下的三千屬國，部族，他們的日子更加難熬起來。從每年的進貢，到每月千萬兩精金、白銀、赤銅、美玉，以及無數的牲口、糧食。若有不從，立刻將會有專門刑司直接當眾處死。
鎮天之塔，通天之塔——所消耗的精金、美玉等材料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可怕數字。為此，大夏的督造府內，更是新設了金、精、糧、錢等司職衙門。這些衙門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派遣無數的官吏前往九州各地，索取更多的金銀銅錢。
半個月過去，大夏直接掏空了都成數千年的積蓄。然而和鎮天之塔比起來，卻隻是杯水車薪。故此，履癸向地方各屬國、部族下達的征召令更是緊密起來。每一封的征召令都會規定一個讓人心驚肉跳的數值，所有大夏屬國部族都會看而變色的數值。
殘酷的壓榨，無數官吏中飽私囊，無數衙門暗中克扣，無數民眾怨聲沸騰。
日子在這種衝天的憤怨中緩緩向前滑動，就像一輛隨時會崩塌的車架，搖搖擺擺，吱吱作響。
為了那些材料，為了數以千萬計的精金白銀。整個大夏國內，三千屬國部族，九州大地，千萬萬百姓，都要被逼迫的油盡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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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廣之野，鎮天之塔。
履癸麵色狂然的站在精玉高台之上，看著一丈丈拔地而起的通天之塔，嘴角露出一絲帶有瘋狂的笑意。身為當今夏王，流淌著上古天神血脈，他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為了如今的王位，他毫不在意殺死自己的親兄弟，哪怕是自己的父王。他哪裏會在意九州之上那些鄙夷的賤民。
天下之廣，莫非王土，他就是九州大地的天神。在這片大地，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他要用自己無上的權勢，將不可能造就成可能。
在他眼中，無論是各方部族叛亂，還是幾個部族戰爭，那都是微不可見的小事。部族叛亂，有九州天候，各大巫族前往平亂，他們是樂意做這種事的，可以從中獲取各種好處。部族戰爭，不會危及到自己的地位，隻要按時交上征召令上的金銀錢財。
正是因為他的這種高傲，他不知道，因為他的下屬官吏的逼迫，已經活活的逼死了無數的人命。其中，更是有不少屬國、部族的國主和族長。他哪裏知曉，所謂的天道運轉，正是在他這瘋狂的決定下推動的。
一國更替，千萬裏疆域易主，必定需要無上的天道輪回之力，這種無上的力量哪怕是
神靈亦難逆轉。
此時的履癸，隻是每日裏站在精金玉台上看著鎮天塔一丈丈升高，順便看著那些工匠們賣命的工作，看著那些大巫們忙碌。他哪裏曉得，自己早已成為萬萬民眾心中痛恨，咒罵的對象。
現在的鎮天之塔，已經有了近百裏的高度，並且每日都在百萬大巫，千萬工匠的拚命下，急速向高空生長。
“恭喜大王，有周天混元井為根，我大夏鎮國九鼎為輔，鎮天之塔必將建成。待功成之時，大王必定功蓋三皇，萬世長存！”防風氏一名部族長老站在履癸身邊，看著鎮天之塔上不斷噴吐混元之氣的混元井恭維道。
“哈哈哈，我大夏得先天混元之氣，必定能重建天地之根。待那時，看我親手伏誅那天帝小兒！”履癸顯然也是興奮無比，對防風獾的恭維很是滿意。
‘呼•••’一陣強風吹過，數百裏的高空，一片丈許方圓的石頭轟然亂飛，猛然砸在一處盤旋而上的天梯上。刹時，一片哀嚎順著狂風飄散，數百名工匠被那些巨石砸的血肉橫飛，當場殞命。
“哈哈，果真是下等賤命，如此卑微，如此幾塊碎石就要了他們的命。”履癸看到那些命隕的工匠，臉上不但沒有絲毫的憐憫惋惜，反而透漏出一絲的鄙夷搖頭道。
周圍的各大巫族長老聽到履癸的話，更是紛紛附和，這些下等低賤之人的命自然弱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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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九州大地，荊州商丘。
夜幕深沉，淅淅瀝瀝的大雨飄落下來。
空氣中帶著一絲空靈的氣息，純淨有如水晶的雨水順著屋簷流淌下來，像是一條條垂落的玉簾。夏季特有的生機，伴隨著泥土的清香，夾雜在雨氣中，讓人沉醉其中。
如今的夏朝，三千屬國、部族，九州大地之上，到處充斥著慌亂和不安。百姓載聲怨道，憤怨衝天而起。若是還有一處安然之地，怕是隻有如今商族這片淨土。
說是淨土，或許也不以為然。但在這連番征戰的焦土大地上，唯獨此處或許還能說得上歌舞升平。
在當今大夏王還未即位之時，如今的商族族長——商湯曾和履癸共患難於刀槍劍雨之間。不但傾舉全族之力，為履癸提供戰馬糧草，更是數次救履癸於水火之中。為此，也使得如今商族有了今日安寧，和當今大世比起，宛如另外一個世界。
商丘都成，一處清雅別致的院落內，幾處零落的別致屋舍點綴其中，幾處荷塘水流婉轉，碧綠的荷葉上閃爍著幾顆晶瑩如珍珠的水珠，好似一個世外桃源，又像一處簡單清新的村落。院落很整潔，街道上整齊幹淨，兩丈多寬的小道上，鋪著細膩柔軟的白沙，雨水打在上麵，濺起一個個低窪的水坑。
這是商湯專門建立的一處別院，和粗獷野蠻的大夏風氣相比，頗有一股小橋流水的江南風氣。
早已是深夜，但這處院落的屋舍內，依然燈火閃爍。一股濃鬱的烈酒醇香和熏肉香味隨著夜風飄出，讓整個夜晚都增添了一股酒香醉意。
“哈哈哈，商湯族長果然一副好興致，貧道不請自來還望見諒。”寂靜的夜，突然一道豪爽嘹亮的笑聲從遠處傳來。隨後隻見一名身著淡金道袍的道人飄然走了進來。
頭發披散下來，一身淡青長袍的商湯聽得外麵傳來的聲音，心中未然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名金袍道人飄然而至，心中頓時大駭。作為這處院落的主人，他心裏可是清楚的很，這院中看起來平靜寂然，一副溫和清新的景象，但埋伏在暗處的八星巫衛至少也有十數人。能夠如此輕易走進來，並且內有絲毫驚動院落中的巫衛，這份本事怕是九星大巫也辦不到吧。
“金光先生！”商湯左側，一直陪從他的侍從伊尹反映的快，看到這金袍道人正是數月前自己見過的神人，連忙躬身抱拳道。
不等商湯反映，外麵密集的腳步聲已經傳來，商湯安排在暗處的十數名大巫直接衝了進來。這些巫衛一臉憤怒，竟然能夠瞞過他們的耳目，如此輕鬆的進來，這讓他們這些大巫的臉麵如何自處，如何在自己的家主麵前抬起顏麵？
十數名巫衛看到金袍道人，一道道巫訣早已出手，無數道弧光刃芒就向金袍道人狠狠劈下。
“嗤•••這幫小巫卻是不錯，可惜啊！”也不知金袍道人可惜的是什麽，隻見他袖袍微擺，一陣清風從袖袍中席卷而出，就像在春風中搖曳生長的草芽，又像春風吹蕩起的漣漪，一
圈圈夾雜著淡金色的青芒柔和的從那清風中蕩漾開來，十數名八星巫衛身體同時一僵，瞬間臉色慘白的倒飛出去。
“咕咚•••”商湯傻了，伊尹的眼角也劇烈的跳動著。隻是輕輕蕩了一下衣袖，竟能揮飛十數名八星大巫這是什麽樣的修為？怕是天神之境也不過如此吧！天神之境？想到這裏，商湯渾身更是猛然一顫，這可是上古時期才有的詞匯。千萬年了，何時出現過天神之境的人？就是九星巔峰的大巫，整個大夏怕是也找不出幾個吧。
最先反映過來的伊尹，連忙畢恭畢敬的向金袍道人行大禮，道：“金光先生果然大神通，我家主人若是能得先生相助，必定以先生為舉族大供奉，傳播信奉天道大教！”
數月前，伊尹初見金光.道人，就見他舉手之間移山倒海，卻不想自己還是小看了眼前這金光.道人。移山倒海雖然有著舉世之力，但一般的九星大巫也能辦到，但如此輕描淡寫的抬手揮飛十數名八星大巫，也絕對不是一般的九星大巫可以辦到的。
商湯也早已反映過來，認得眼前這金袍道人就是數月前伊尹向自己提起的金光.道人，連忙深深跪俯在地，語氣極其恭敬道：“早聞金光先生大名，今日得見，果然不凡。商湯躬身請求，還請先生將恩！”
連忙名侍女取了一枚龍鳳絞盤血紋杯，親自給金袍道人滿上一杯醇香烈酒。
金光.道人哈哈大笑，接過那杯烈酒一飲而盡，隨後摸了摸下巴，笑道：“嗬嗬，貧道不過先天初始一混沌野人，初具些許道行，至於威名更是說不上了！”
說到這裏，金光.道人語氣突然凝重了一些，“商湯，你有什麽請求卻先直說。”他直愣愣的看著商湯，深不可測的雙目倒映出點點天道紫光，似乎蘊含著另一個世界。
商湯隻是看了一眼金光.道人的雙眸，頓時渾身一顫，感覺整個人的靈魂似乎都要被吸入那深邃的世界，連忙收回目光，渾身一震冷汗。急忙地下頭，不敢再看金光.道人，恭敬的說道：“商湯聽聞先生欲建通天道教，湯願請先生於我商族之地開設道場，場地任選。我商族也願以先生為供奉傳播大教。”
“哦？為何？”金光.道人眼睛一亮，不由的露出一絲笑容問道。同時嘴裏嘀咕著，師尊說大夏氣數將盡，巫族當滅，我天道將興，看來果真如此！哈哈，好一份天大機緣因果，卻被我搶了來。
商湯再次向金光.道人俯身道：“如今大王四處征收百姓，賦稅勞役讓人苦不堪言，百姓載聲怨道，怨氣衝天，天倫大道即將崩潰，我商族隻願能夠自保，無他爾！”還有一句話商湯沒說，那就是上任天巫大喪前的那句話，“天命玄鳥，降而生•••”
天下皆知，當今夏王為了這句話做出了多麽瘋狂的舉動。卻不知天命玄鳥從何而來？他商湯心中卻有無盡的驚愕和惶恐。商族族錄，商族的傳承秘典，不為人知的秘典，隻有一族之長的他才可以觀閱的秘典，清楚的記載著他商族的傳承來曆。天降玄鳥，誕商生契。那可是他商族的先祖，商族的根源，雖然不知和如今的玄鳥有何關聯，但他怎敢說出？
坐在商湯左側的伊尹，在金光.道人思忖的同時，更是俯身將大夏九州，天下大勢分析了一通，終於，金光.道人緩緩的點了點頭。
看了商湯一眼，金光.道人沉聲說道：“我想你們也知道貧道此次下山前來的目的，不錯，如今天道循環，巫教當衰，貧道正要尋混元天道交匯之地，以傳我無上天道。既然如此，我便在你商族走上一趟，因果是非，一切隨緣吧。不過••••••”
金光.道人突然一滯，似笑非笑的向商湯看去。
突然的停滯，好似抽刀斷水，空間的氣流都停頓下來。商湯更是一滯，啞然在地，愣愣的看著金光.道人。
卻見伊尹麵色紅光一閃，突然抬起頭來，抱拳大聲道：“然，若是先生能護我商族，則我商族惟先生命是從。通天天道必定流傳萬世。”
金光.道人滿意的笑了笑，師尊隻是讓他來傳教，剩下的則是讓他自由發揮，他很欣賞的看了看伊尹，有如此直白爽快的侍從，難怪師尊說天道因果，鴻蒙紫氣將會匯聚在商族大地，“好，貧道就喜歡如此打交道！”
東方的天地，漸漸的露出一絲白芒。雨依然在淅淅瀝瀝的滴答，夏風吹拂，一粒粒水珠從荷葉上話落，滴落在荷塘裏，啪嗒一聲，濺起一縷水花霧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