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鎮魂

地麵的黑氣越來越濃鬱,匯聚成一個青綠色的影子,一個青麵獠牙的鬼臉張開大口,仰天長嘯:“一千多年了,我厲邪終於重見天日了。”兩隻幹枯的大手向人群抓去,頓時血肉橫飛,鮮血濺射。場中一片慘嚎哀叫聲,“叮”的一聲,一柄飛劍斜裏切入,將厲邪的鬼手震開三分,長劍飛回,落在雁丘子手中。“哪裏回來的就滾哪裏去,想在煙霞峰撒野先過了我雁丘子。”

厲邪遙指過來,怒吼道:“你可是淨空那牛鼻子的徒子徒孫?”

長須道人應下他的話頭,“淨空真人是我道門第十二帶祖師,這裏是天道宗煙霞峰。”厲邪不屑一顧,哼道:“原來是把我從古月寒洞裏麵騙出來的鬆風老道士的門下。不過也沒什麽,今日我要從你們身上討回受困千年的代價。從現在起,鬼族將重新君臨九州。”厲邪妖氣大作,青綠色的額頭上生出兩隻血紅鬼角,赤色毛發也越來越長。“嗖”的一下,一道劍光從背後疾馳飛過,斬下一縷毛發。不遠處的凡清子嘿嘿笑道:“千年之前就被打得肉體消亡,如今隻剩下一縷鬼魂,也敢小視我天道宗。當年鬼族大軍都不能奈何我九州,區區一個小小鬼怪也敢來作祟。”煙霞峰上就以凡清子最善言辭。

厲邪氣得七竅生煙,來不及出言斥責,飛身上前的雁丘子禦劍便砍,招招搏命。雁丘子性子直率,脾氣暴躁,更是嫉惡如仇。浮雲子夫婦唯恐二師兄有失,雙雙禦劍攔住厲邪。私人各占一個方位,把厲邪圍在其中。厲邪吼聲震天,千年的壓製讓他肉體消亡,修為不進反退。四位又是天道宗執掌大位的首座,道行精深,聯起手來更是無比默契,鬼將被壓製在方寸之內。他的形體早已消亡,隻能封印起來,一般法器無法奈何這個千年之前的鬼族鬼將,能將它困住已經實屬不易,一時也想不出對付他的好辦法。

煙霞峰上的眾人紛紛逃下山去,一個持幡老者拖著一個英俊公子不但沒有退走,反而靠到附近。高聲喊道:“諸位天道道友,鬼將乃是百年不死,千年難滅的鬼怪,你們雖然將他困得住一時,但如果沒有什麽好對付他的辦法,一旦耗時過長,諸位體力不濟,群山萬鬼呼應,那可就不好辦了。不如送胡某一個人情,把他封印在我的招魂幡中,豈不是兩全之策。”

天道宗眾人自然知道胡老妖也不是什麽正道人物,他寄居魔門離魂宗門下,也算得上是天道宗的對手。厲邪若是讓他控製住,後果也好不了多少。隻是事發突然,縱有應對的法子,也來不及準備。果真如他所說,煙霞峰隻怕真要遭受大劫了。靜立在旁邊的長須道人不語,其他人見掌門師兄不說,也不便出聲反對,連最為耿直的雁丘子也隻是哼了幾聲。

胡老妖見他們沒有回答,知道他們默認了此事,心中大喜。將手中的那人製住手腳,立起招魂幡,施展法術。招魂幡迎風張起,魂鈴嗚咽作響,扇起陣陣陰風。招魂幡上的骷髏頭顱張口吐出無數怨鬼抓向困在其中的厲邪。

厲邪脫困之後若是立即逃走,沒有幾個人可以攔下來。他小看了煙霞峰上的眾多首座,天道宗門下匯聚了道門和各宗的所長,各位首座無一不是道行

高深、精通法訣之輩。此時被困住也懊悔不及,招魂幡中的怨鬼抓住壓製的的厲邪向骷髏口中拖去。厲邪奮力掙紮,又被天道宗人困住。

駱夜站在高空,看著下麵風雲變幻,莫名地生出下麵的世態繁華於己毫無關聯的錯覺。忙亂中的人群隻顧自己的出路,除了那雙黯淡失神的眼睛似乎再也沒人去注意他們兩個。“當每個人隻顧及自己的時候,就會忘記他人的存在。我們身在局中,既是棋子,又是觀者。”陸青崖言語滄桑沉重,仿佛看透世情。

平地之上忽然傳來一聲驚叫,“師父,救命啊。”聲音分外熟悉,駱夜早就看到了胡老妖,卻沒留意他抓住的人,那人竟是張鳴三。沒想到當初的一句戲言,他竟然是當了真,真的來到了煙霞峰。就連情形都和白骨山差不多。駱夜轉身想要下去救人,陸青崖道:“你如果要救人的話,最好先解決那個老妖。隻要破去招魂幡,他必遭反噬。那個魂鈴就是血幡的控製關鍵。”

駱夜看了他一下,如今他已經離開天道宗,沒有趁亂下手已經是不錯了,當然不會再去施展援手討好。駱夜飛身落下,躍進場中,將手中的道符折成紙鶴,擲向招魂血幡。血幡頭顱中的怨鬼已經將厲邪的一隻胳膊拉進骷髏口中,胡老妖全心施法,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插足進來。既然天道宗默認,肯定不會在他收伏厲邪之前對他下手。等他見到時,紙鶴離血幡不過幾尺來遠,嚇得亡魂冒出。招魂血幡此時若被破去,反噬之力足以讓他成為廢人。但他在全力驅動旗幡,毫無招架之力。長須道人鴻飛子看到駱夜的出手,也不願讓胡老妖在這時喪命,曲指彈出一道勁風,將紙鶴打落。紙鶴跌落之際,從嘴裏吐出一道符光,擊向魂鈴。浮雲子暗道不好:“那是符中符。”

“砰”的一下,魂鈴連帶骷髏頭顱被炸得四分五裂。不但厲邪重新脫困,就連被血幡招魂的眾多怨鬼也到處亂串。在旁觀戰的其他各宗首座不等鴻飛子首肯,禦劍上前攔下厲邪,廝殺怨鬼。胡老妖算盡機關,落得血幡被毀,遭受重創,一身修業付之東流。眼前閃出一個清瘦青年的身影,心口一疼,骨肉盡碎,倒地死去。

引到符咒毀掉血幡後,駱夜解開了張鳴三的禁製。飛掠趕到的陸青崖將他們帶到一處殿宇之上。招魂血幡中的怨鬼都抹去了靈智,除了受魂鈴控製外,隻剩下嗜血和殺戮的欲望。到處是一片混亂,骨肉鮮血染紅了整個平地。

血幡被符咒毀掉後,厲邪立即向抽身逃離,天道宗人料到他的去意,率先堵住了去路,又將他逼了回來。厲邪無路可走,索性殺向煙霞峰正殿。周圍的怨鬼也被總人圍剿得越來越少。

駱夜默默不語,懊悔自己的魯莽。旁邊的陸青崖靜靜地看著厲邪的橫衝直撞。張鳴三在後麵畏畏縮縮地說:“師父,你怎麽不去砍死那老妖怪。”駱夜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那鬼將實在太過厲害,那麽多天道高人都拿他沒辦法,他一個奈何山小輩,去也是白搭。話想出說出喉嚨像被塞住了一般,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自己怎麽說也是天道宗的弟子,蒙受教誨多年,不能不顧。捏了法訣,想要衝上前去。

“以

你的道行,去了未必能……”陸青崖說道。

駱夜打斷了他的話,脫口說道:“天道門下,同氣連枝。我也是其中的一個……”立刻想到自己說話的不妥。

陸青崖嘴角一沉,形色稍有些不自然,側身遞過鎮魂碑下的古劍,“用這把劍斬住他後收入劍鞘,就能將他封印在裏麵,但是在你以後沒又找封印他的方法之前不能再次拔出,如若拔出,就等於解開封印。”駱夜猶豫了一下,接過古劍。古劍劍柄古樸,沒有任何的裝飾物,劍鞘上用古文篆刻“鎮魂”兩字,跟刻在石碑上的字體一樣。

聶挽衾沒有聽從棲霞子的話,而是偷偷地躲在殿前的石柱後麵觀望。從沒有見過打殺的她看到眾多怨鬼和厲邪的肆虐橫行,早已嚇得雙腿發軟,好在一直沒有被注意到。厲邪一路廝殺前來,殿宇樓台不斷垮塌,擋在她麵前的石柱也搖搖欲墜。聶挽衾好不容易生出勇氣想要逃走,石柱底座的四方石墩卻掛住了裙子。厲邪的猙獰麵目瞬間移動到眼前,聶挽衾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想到自己的寶藍裙子好像扯壞了。

遠處的浮雲子夫婦看到這般情形,頓時嚇得神魂不定,隻是相距太遠,阻擋厲邪的飛劍雖多,但都是道行低淺的弟子。厲邪撥開阻攔在前麵的飛劍,鬼爪抓向聶挽衾。此時不知何處湧來一股粘帶之力,將他身形定了下來。

聶挽衾忽然感覺周圍一切靜了下來,時間過得非常的緩慢,聽見有人在呼喊,有人在嗬斥,還有厲邪的怪笑聲。然後一切真的靜了下來,喧鬧的聲響瞬間停頓。一個倉皇神色的灰衣青年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將手中的劍紮在厲邪的後背上。鬼將狂吼一聲,身體迅速變小,重新化成煙霧,附著在古劍上。連駱夜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會這麽輕鬆就將厲邪斬住。

聶挽衾想起這個人就是在鑒寶的時候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少年,又羞得臉頰緋紅,嬌憨可掬。

駱夜將劍收回鞘中,梁上的瓦屑不斷落下,少女似乎嚇呆了一樣,一動不動。駱夜伸手挽住她的細腰,足尖一點,飛身離開。背後“砰”地一下殿宇塌落。

站在遠處的上官羽衣看見鬼怪消除,飛奔過來。“駱夜,原來你不是吹牛,真有這麽厲害。”她還記得駱夜在風息城吹噓時說的話。

聶挽衾看見眾人圍了過來,更加羞澀,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你的手……”駱夜一時緊張無措,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放在她的腰間。迅速抽了回來,連忙致歉:“情急之下多有冒犯,姑娘千萬見諒。”聶挽衾也不答話,低頭快速走到父母的背後,不敢再張望。

上官羽衣在一旁嘻嘻笑道:“看不出駱師兄不但道行高深,還挺招人喜愛的。”

“你亂說。”駱夜和另外一個男子聲音同時說出。那人是一個英氣少年,劍眉朗目,白麵朱唇,樣貌俊朗不凡。張鳴三不知什麽時候也擠了進來,“那是,我師父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人見人愛,丫頭若是心生愛慕不妨先候著。”順便用挑釁的眼神看了看上官羽衣。

上官羽衣正要回擊,舒少正拉起她走到一邊。“上官師妹言行無忌,各位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