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石林
沉鍾石林來往的人已經不多了,隻能在石階上並不平整的坑窪之中才能發現當年的一絲風流遺跡。沉鍾石林就和曾經風流一時的道門一樣老邁不堪,在風雨的侵蝕之中慢慢的腐朽掉。當年的道門是何等的風光,唯一膽敢挑釁的冥宗不世之才辰修明已經被斬殺在逆鱗台上,就連他們的珍獸夔獸都成了沉鍾石林的鎮獸。冥宗分裂之後,道門更加顯得煢煢孑立,佛宗一向是安於本分的,魔門的實力遠遠不及道門的龐大。但是在一夜之間,道門就衰落了下來。原因隻是因為道門之中出了一個棄徒,這個棄徒的名字叫做鬆風。
鬆風是道門的棄徒,而且是不折不扣,沒有半點水分的棄徒。鬆風的師父在沉鍾石林餘後的歲月之中一直麵壁思過,直到離世。這明明是道門跟天道北派劃清界限的一個極好的理由,沉鍾石林的人卻一直都沒有那麽做,隻是保持了一貫的沉默。鬆風的天賦不在於他的修為和道行,而在於他對道典的解讀。在往年的道門辯論之間,鬆風一人辯倒了道門所有首座,認為道門的遁世必將是道門衰敗的緣由,當時沒有人信服,即使他們能夠沒有說過鬆風。鬆風提倡的入世並不是與紅塵中的是非恩怨交雜在一起,而是親近平民,放低修道中人的身段。很多年之後,鬆風也出了一個一個比他更加激進的弟子,那個弟子叫冷泉,也同樣跟他一樣啊被逐出了師門。
所有修道的人都這麽覺得,修道之人怎麽能與一般的凡夫俗子想比較呢。最起碼他們得到了羽化飛升最起碼的條件,而平民隻是塵埃,根本不能與他們同日而語。沒有對手會造成傲慢和偏見,沒有朋友會造成孤立和偏執,道門做到了以上兩點。
沒有得到認可的鬆風最終選擇了入世修行,當年的九州很亂,這對於鬆風來說並不是什麽大麻煩。當他第一眼看到煙霞峰時,他震驚與九州居然還有一個能夠比沉鍾石林更加鍾靈奇秀的地方。但是鬆風並沒有在煙霞峰停留多久,就回了沉鍾石林。鬆風以罰抄三年的道典和師父的求情再次進入了沉鍾石林,之後的鬆風在三年之內不曾多說一句閑話,一直很安靜的在古樓抄寫經書,偶爾也會跟沉鍾石林裏麵的那隻老烏龜和那副骷髏架子說說話。
三年之後,鬆風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沉鍾石林,帶走了玄武和範骨頭,也帶走了五卷《天道九章》,還有抄寫了三年的《道典》。無塵聖地的長老們第一次憤怒了,這樣的憤怒甚於當年辰修明擊殺了道門的掌宗不語道長。這是背叛,是拐誘…鬆風隻留下一句話
,吾本道門弟子,焉能坐視道門日衰而置之不理?
沉鍾石林將鬆風的所有卷案全部燒毀,將他逐出了道門,但是鬆風已經遠在千裏之外。甚至一直到鬆風離世之前,他自己都未必知道,因為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到過道門的沉鍾石林和無塵聖地。至於道門有沒有派人追擊,這樣都已經湮沒不聞。
在那一輩人還沒有完全凋零殆盡之前,鬆風的預言似乎開始成真。煙霞峰如同流星一般閃耀在九州大地之上,自稱為天道北派,繼承了道門傳統的煙霞峰生機勃勃,門下奇才弟子輩出,九州之人莫不尊敬敬仰。那個時候道門的光輝已經漸漸在暗淡,隻是沒有人會承認,更多的人隻會指責鬆風背叛了道門道典上得教義,用世俗的手段剝落了道門原本應有的榮光。道門已經無力再向煙霞峰提出挑戰,不是沒有實力,而是沒有銳勁,隻有暮氣沉沉的腐朽氣味。
鬆風雖然沒有再來來過沉鍾石林,但是之後所有新進入煙霞峰的弟子都會前來參拜道門的無塵聖地,以示他們對道門先輩的尊崇。直到雲翔闖入光明山之後,天道北派褪下了最後一絲對無塵聖地的尊敬。有的隻是對於道門坐視不理的怨意,道門與天道北派成為一對貌合神離的傳承者和繼承者。隻差撕下最後一張偽善的麵孔。
坐在無塵聖地的石室之中都是一幫皓首白須的老者,稍微年紀偏小一點的也是老氣橫秋的。石室之中陰冷無比,但是沒有一個人感覺得到,因為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環境。一個地方無論是怎麽樣,隻要被習慣了,一切都會覺得合理。上首的白須長眉老者說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總要有個對策吧,雖然道門已經凋零,但是我還不想讓它敗落在我得手中。”誰都不想擔負一個末代的稱號,哪怕是倒數第二也要比末代強。
石室之中最為年輕的也是年過五旬有些斑白頭發的老者,說話卻是一點都不客氣,“平時沒事就閉目養神,太陽曬多了人雖然舒服了,好像把自己那點精氣神都曬沒了。各位都是把持道門聖地幾十年的老一輩,當年的時候都是拍板了得,我就不說了,畢竟已經算不得自家的事情。現在能怎麽辦,這下總算是自己的事情了吧。”
下麵立刻有人反駁說道:“胡老頭,能怎麽辦,難不成還能舉手投降不成,我就不信憑冥宗那點餘孽還能把無塵聖地掀一個底朝天不成。”
上首老者立即冷笑一聲:“董師弟想的也太過簡單,明眼人看起來雖然隻是向我們道門挑釁,實則是投石問路
。看這個朽爛的道門還有沒有叫板的資格,即使是冥宗這次铩羽而歸,一旦他們清楚了底細,隻怕以後連曬太陽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直閉門養神的短須老者輕歎了一句,“冥宗餘孽,這個想法還停留在數百年之前吧。冥宗已經潛藏在南疆數百年了,這數百年之內,九州的風風雨雨他們都置身事外。誰還知道他們的底細,我們當初之想先對付煙霞峰一脈,現在看看真是荒唐可笑啊。生生地把自己的一家人推了出去。”
雖然胡成林也有些老氣,但是還不至於糊塗,當年的事情他雖然不怎麽清楚。但是聽寧百家說來肯定在那件事情之上他是反對的,“寧師兄說得極是,無論什麽過節,當初煙霞峰一派對無塵聖地都是客氣有加。當日如果沒有舍棄情義不顧,現在兩者相互照應,九州誰還能挑釁起來。”
“哼,那幫叛逆會有什麽好心,連鬆風都作出了叛師行徑,現在不是聽說又出了一個叛徒麽,我看煙霞峰自己的門風都把持不住,還談什麽道門信義。”董恒當年是對煙霞峰最為強硬的一派,自然不能讓別人刷下了臉皮。
胡成林一點都不客氣地說道:“煙霞峰出了叛逆為什麽會一點動靜都沒有,魔門是煙霞峰的死敵,為什麽不敢光明正大的收留下來。有一個雲翔子,不用說出了一個叛逆,就是叛了一個宗門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好了,不要再多說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目前之計是怎麽應對這幫人,你們都再這裏待了幾十年,卻對這樣的事情一點頭緒都沒有,鬆風當年說道門的衰落源於自傲和孤立,難道有說錯嗎?”白須老者看著這幫人大敵臨前猶自在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感覺到這個道門隻怕真的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董恒說道:“道門雖然不再有以前的聲勢,但是一時半會也不至於束手帶縛。隨便怎麽來都不能把道門怎麽樣,就算是煙霞峰對於當年的事情心裏有過節,也不會容忍道門消亡在別人的手中。冥宗膽敢挑釁生事,諸位可千萬別再心慈手軟,讓人覺得這一幫老頭子好欺負。怕就怕冥宗以禮在先,慢條斯理的來,這就不好對付,那一幫虎視眈眈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胡成林也不再計較先前的事情,“冥宗隻怕會拉上魔門一起來,天道北派隻要沒有撕破臉皮,最多是觀望一下,大師兄跟佛宗深有交情,不妨詢問一下。”
“佛宗倒是來了兩個,隻是…”白須老者臉上露出的不知道是喜悅還是冷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