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同行

錦衣青年的坐姿很特別,雙手別在胸前,十指相互交纏在一起,甚至要比他那兩道鋒芒畢露的劍眉更加引人注目。隻是不同的是,這個坐式卻很是女子般的內斂。駱夜索性坐了下來,兩眼隨意地看著窗外,偶爾不時地掃看兩眼。

錦衣青年一直沒有抬頭,就算是店小二送茶過來的時候也沒抬起頭。駱夜知道喝茶是有講究的,富貴人家喝茶是為了休閑養生,一般人家喝茶純粹的是為了解渴,像這般來去匆匆的趕路人,十之八九是為了歇腳。但是錦衣青年喝起來卻是慢條斯理,不緊不慢。輕抿了一口,忽然抬起頭問道:“為什麽一直看著我?”

駱夜嚇了一跳,倒不是他說話的突兀,而是錦衣青年的眼睛。先前隻是因為那兩道劍眉吸引了目光,現在湊近看來。錦衣青年的眼睛漆黑如墨,宛如寶石般的璀璨。駱夜莫名其妙的想起妖嬈這個讚譽,可是對方卻是個男人。借勢仔細地觀看了一下,帶有歉意說道:“兄台,真是不好意思,駱某唐突了。兄台可是從南疆那邊過來的。”駱夜不著痕跡地轉移著話題。

錦衣青年又低下頭去喝茶,“嗯。”他身上的衣服雖然是江南一帶的裝束,但是上麵麵有一個不起眼的紋飾是南疆蠻族特有的徽記。駱夜頗有些奇怪,南疆蠻族不必北方胡虜,對於紡織絲綢極為精通,甚至有人傳言,紡織本是南方蠻族才有的技巧,不知怎麽的讓九州人學去了。由於九州與蠻族之間是非不斷,九州皇朝索性禁止南疆蠻族紡織絲綢布匹。這道禁令已經下了幾十年了,錦衣公子的衣服並不是很舊。

“你身上衣服的徽記我見過,是南疆一族的徽記。”駱夜也不管他是否相問,徑直回答。

錦衣公子沒有一點要否認的意思,“南疆大族代盧家的徽記。”代盧是南疆一個極大的族,與其他族不同的是,代盧一族極為開明,與九州交往最為密切,甚至保持有通婚的習慣,也是擁有了南疆蠻族之中人數最多的一族。人數多了,血脈就淡了。雖然代盧是人數最多的,也是最為富有的,但是也是內訌最為嚴重。不知道有多少蠻族在旁邊虎視眈眈,一方麵忌憚代盧的影響,一方麵礙於蠻族的傳統是不相互攻伐,一旦開了頭,就會被九州人利用。

駱夜見他說得極為輕巧磊落,反而沒有什麽話說了。做了半晌也覺得氣氛頗為難堪,起身想走,門口施施然地走進來一個人。“店家,上一壺你們這裏最好

的茶,龍虎山的泉水,紅葉土的茶葉。”背後緊跟上的那個仆人苦臉說道:“公子,這裏是鳥不拉屎的北方,你要的這些就是江南都不好找,這個破地方哪有啊。”

殷成秀一扇子敲打過去,“公子我說想要就要,至於有沒有那是店家的事情。”小衛趕忙低頭溜走,抬手去拾掇好凳子。殷成秀一看見駱夜,兩眼猛地亮了起來。散步兩腳湊上前來,“常言道:有緣千裏來相識…”

駱夜擺擺手,苦笑道:“殷公子,我是一介莽夫,你這話就不用對我說了。”

“哪裏哪裏。”殷成秀極為熱情地招呼小衛坐過來,“我說的緣分是真的,我們見麵三四次,總有幾分機緣。你看這不,我從江南大老遠的吹著風過來容易嗎?雖說我們不是同道中人,但是同路中人總可以吧。小衛吩咐店家,這桌子上得帳算我頭上了。”扭頭一看,才注意到旁邊那個錦衣公子。

“這位兄台,咱們也是有緣啊。敢問如何稱呼?”殷成秀依舊一副笑臉。

錦衣公子理也不理,繼續喝自己的茶。駱夜有心想要幫他找找台階下。誰知道殷成秀自嘲一句,“常聽人說,品茶戒妄語,這位公子深得其中精妙。佩服佩服,留個名號也好讓殷某牢記在心啊。”

錦衣公子抬頭冷冷地看了一眼,依舊什麽話都沒有說。這一眼看的殷成秀半句話也沒再往下說,殷成秀嘴角一動,轉身對店小二大聲喊道:“店小二,茶呢?”小衛趕緊上去催問。

兩人一對眼之後,殷成秀仿佛著了魔一樣,再沒有多半句嘴。駱夜也不知道兩人忽然之間冷了下來,難得的是殷成秀這張嘴巴居然能停下來。三人悶聲相互不聞不問,好不容易喝完,各自出門上路。

錦衣公子誰也不理,直接轉身走遠。殷成秀詢問了一句:“不知道駱小哥要去哪裏?”駱夜自然不會說出,找了個由頭,“去燕州古荒附近去看看,四大凶地就屬古荒最為神奇凶險,見識一下。”

“這下我們可要同路了,兄弟我也要去燕州,不過還是去采購藥材。”駱夜下意識地想到殷成秀在雷澤收集藥材的借口。殷成秀麵不紅,耳不赤的說道:“燕州的藥材可是九州聞名的。老兄要古荒,就莫怪我多嘴了,古荒這個地方或許不邪不陰,但是太詭異。傳言都是一些匪夷所思事情,還是三思後行。”雖然是一臉誠摯,駱夜也沒感覺出有多少真情實意,何況自己並不是真要

去古荒。

小衛在兩人之後自然是不敢插嘴,隻是不知道殷成秀為什麽忽然對這個道門的無名小卒那麽感興趣。駱夜想起茶樓的事,有點好奇的問道:“剛才我砍殷兄一直沒說話,可是同桌的那位小哥有些怪異。”並沒有想他能說出原因的意思,隻是純粹想挑起一個話題。

殷成秀難得板起了臉孔,“這個人不好碰,也不能碰,最好還是不要去碰。你不是與他做在一起了麽,怎麽還問起了我?”

駱夜一笑,“也就說了兩三句話,等於沒說一樣。”這個人似乎真的和古荒一樣詭異,緊跟又說了一句話。“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入世俗,也沒見有什麽不太妥當的地方啊。”

殷成秀與他並行走著,言語似乎考慮了一下,變得慎重起來。“剛才他隻是抬頭看了我一下,但是我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那是想殺人的意思,而且是人命草芥的那種味道。雖然我不算是好人,但是還是達不到那種高度。”殷成秀說得極為誠摯,反倒讓駱夜感覺到不怎麽靠譜。

“我倒是沒有感覺到那位兄台的殺氣,隻是人沉悶了點。出門在外,寡言少語也算是在理啊。”駱夜細細一想,錦衣公子極為冷淡,但是並未表現出那種強勢的殺氣。

殷成秀搖了搖頭,明顯不是那個意思,不過轉瞬立刻嘻嘻笑道:“我還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那人是個…”話還沒有說完,脖子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不遠處的那個錦衣公子正盯著兩人。殷成秀立刻識趣地閉上嘴不說話,駱夜更是不想多添麻煩,也不再追問。

兩人走進錦衣公子時,殷成秀居然又厚起臉皮詢問道:“這位公子也是跟我們同去燕州麽,天冷搭個伴也能一起聊說解悶。公子哪裏人,何去安生,可是要去燕州哪裏收購藥材,還是要去太白山看看火山雪池。”

駱夜有些惴惴不安,錦衣公子卻並沒有生氣,淡淡說道:“去燕州有點事。”

殷成秀見他接口說話,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總對那雙眼睛格外的敏感。三人結伴前行,小衛一個人在後麵拖帶所有的行李。雖然是一路同行,三人的想法卻是天壤之別。殷成秀一路說個不同,行事說話有些輕佻,但是見識卻是相當的廣博,天南地北說哪裏就是哪裏。駱夜隻是應和,偶爾說道有趣之處詢問一下。錦衣青年完全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充耳不聞,還是懶得去理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