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三人

代盧流滿眼都是一地的雪白,看著心裏都有些發寒。這個南疆的山大王全身都裹在厚厚的棉衣皮襖之中,還是感覺到陣陣寒冷,那些寒氣仿佛已經滲透到骨子裏麵,怎麽也揮之不去。“老步,這要命的天氣還要多久才好,老子在南疆幾十年混到這裏真他娘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楣了。”

步斑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麵,撐著他的那根黑杖。沒好氣地回答:“是你自己要跟來得,說南疆沒趣,可怨不得別人。小黑你說是不是?”相比他們兩個的不時說話,原黑衣幹脆沉默不語,如同覺得省下說話的力氣能夠趕路也一樣。步斑自嘲一笑,“就知道你不會多說,代盧,冥宗本來就已經日薄西山,你不在南疆好好的做你的山大王,跑到中原九州來幹嘛?”從他說話的意思看來,代盧流似乎是自己要來九州的。

“老子自尋死路就不能不發點牢騷嗎?”代盧流一想起那個人的話,心裏就打冷戰。明明長得很秀氣,鼻子挺翹,臉頰修長,做起事來救跟他的兩條眉毛一樣硬朗。“我隻問你一件事情,你去不去做?”那個青衣青年的陰沉不比小黑的沉默,而是在冷淡中的漠視。對於生死完全不在乎的態度。

代盧流顫抖地說道:“去,不去還有別的選擇麽?”

“當然有。”青衣青年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說道,“你可以選擇死,死是解脫一切的最好方法,就和剛才的那些那樣。代盧流隻是個山大王,山大王的任務自然是打家劫舍。如果不打家劫舍,那麽山大王還怎麽活下去。青衣人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那天代盧流覺得心底莫名的煩躁,想去找個由頭來瀉火。剛巧有個不長眼睛的人經過,山大王自然要本分,做好山大王的活。於是很理所當然的攔住了討價還價。隻不過討價還價的時候,人家根本不想還價,直接殺了過來。除了自己,能動手的都已經死了,幹淨利落,比切蘿卜還簡單。如果真有屠夫在這個時候出現,隻怕要當場羞死。

青衣青年說話和殺人一樣幹淨利落,“我叫樓小軒,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沒用。有人告訴我冥宗是個好地方,你好好得去做,如果哪天我記起來了,我自然會去找你。”

代盧流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永遠不要想到自己,哪怕是自己死在中原,被蛆蟲在屍體裏麵鑽來鑽去,也不要想起自己。代盧流的下三濫武功不是一般的差勁,就是比剛入門的小道士都不如。但是這不代表代盧流的腦子也在這個水平,相反,代盧流是一

個很聰明的人,換句話說,是識時務,知道進退。他知道青衣青年很強大,強大到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甚至他知道青衣青年看人的時候眼光不同,不止是不同,而是非常的奇怪。用個很不恰當的比方,就如同人們自己看待螞蟻一樣的眼神。最多那個人的嚴重自己這些螞蟻是比較聰明一點的螞蟻,但是螞蟻就是螞蟻。

代盧流看出了樓小軒的眼神有兩種信息,第一是自己這類人在他的眼中無足輕重,第二是殺人這樣的事情沒有不能殺,隻有不屑殺,當然有一點利用價值的是可以嚐試一下的,螞蟻也能夠咬死蟲子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南疆人,不對,他不是九州人,也不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人類。代盧流想到這裏渾身上下都打了無數次冷戰。

南疆是什麽地方,南疆有十萬大山,南疆四季如春。南疆還有個秘密,在十萬大山的深處有一座山叫鏡像山,住了一種人叫獵妖師。鏡像山是封印妖鬼一族的地方,獵妖師是看管鏡像山的地方。南疆蠻族與九州人素來不和睦,誰都知道,但是終究是九州上古的傳承,妖鬼一族不同,那是異族,是上古九州人用血與火一起殺退的封印的。這樣才有了人類繁衍生息的生存之地。

代盧流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這個人是妖鬼一族,沒有感覺他身上詭異的氣息,但是他做事的風格太迥異了。要麽就是傳說的獵妖師,獵妖師也不可能有藐視生命的氣機,甚至他們更加熱愛生命才對。代盧流很老實地去找冥宗,然後說自己是樓小軒的下屬,再後來冥宗的人很客氣地讓他休息了大半年,然後跟隨步斑他們一起來到了九州中原。

代盧流隻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南疆蠻族的小人物,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基本上一輩子就是那麽的過了,然後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等死。不過如果在死之前,能夠知道樓小軒的底細拿肯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如果樓小軒要真的是妖鬼一族的話,代盧流的眼睛眯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風雪遮住了眼睛。他直覺感到這個人一定會再次來找自己。男人的直覺不一定可靠,但是一旦準了就會準的離譜。

步斑走得很穩定,他的信仰素來很堅定。在冥宗他的身份並不起眼,但是不代表他沒有雄心。天賦是先天的,但是後天能爭取到的遠遠不隻是天賦而已。步斑做事很圓滿,力圖讓自己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到無可挑剔。因為他需要這樣的曆程,不論是做大事還是小事,步斑是冥宗很老得一隻宗門弟子裏遺傳下來的。居然可以

追溯到原長卿創立冥宗的時候,算算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幾千來年了,這個曆史真的很漫長。能夠在這樣漫長的曆史之中遺傳下來更是不簡單。既然祖先能夠做到,那麽步斑相信自己也能夠做到。冥宗已經足夠低調,低調得幾乎讓人忘卻了它的存在吧。

原黑衣一直靜靜地走著自己的路,地麵的雪很深厚,原黑衣踩上去得時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這條路似乎很長,長到沒有盡頭。冥宗刺客堂早已經沒落了,這個純粹以武技作為修行方式在真氣法術麵前似乎早已經不值得一提。沒落的不但是刺客堂,還有世俗武技流派。似乎已經沒有人能夠記起當年冥宗刺客堂讓九州的修行人士晝夜難安,也沒有記得曾經的刺客堂裏麵至今還有數百個曾經屬於宗師的頭顱。這個沒落是冥宗的悲哀,也是武技流派的悲哀。原黑衣曾經是一個很平常的獵人,南疆的山有多少,獵人就有多少。原黑衣做獵人的時候也很普通,隻是遇見了一個不普通的人。

那個人說,“我是冥宗刺客堂最後的一個人了,你的底子天賦很好,我想帶你去學習武技。”

“哪有什麽好處?”原黑衣關心自己的一日三頓要遠比學習什麽武技在乎得多。

“沒有什麽好處,甚至很可能你很快就死去了。但是在你死之前,你可以不用那麽辛苦的去打獵也能吃到好吃得。”那人的語氣看起很真誠,並不像欺騙人。

這個誘惑其實危險更大,但是原黑衣答應了,很幹淨利落的答應了。“最好還能到外麵去看一看。”

那人咧嘴一笑,“這個是小問題,肯定能滿足你的。”

等到了冥宗才知道,那個人說得話不完全正確。是真的不需要打獵就能夠吃到好東西,因為殺人與打獵實在是有天遠之別。原黑衣很沉默,大概就是這個性格讓那人愈加喜歡自己。有一天忽然說,“雖然我沒有名字,但是我不希望你沒名字。沒有名字殺人固然是安全得很,但是殺了人別人卻不知道是你殺的,這是一種失落。我不希望你失落。”於是他的名字就叫了原黑衣,原在冥宗是一個很特殊的姓氏。

冥宗從來沒有真正退出九州,但是當他們三個來到九州大地的時候,九州的修行門派同時陷入了沉默和深思。九州最古老的修行門派,魔門脫離之前的宗主派,九州冥宗。以九幽冥神為信仰,以惡為教條,以生命為獻祭的冥宗再次來到了九州。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