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別院

龍天賜聽到他話裏的譏諷,臉色一板,“駱師弟,你這是什麽意思?”其他人都冷冷地盯著駱夜,圍攏過來。

駱夜想溜走也不可能,索性站定。“龍師兄分不清奈何山的人鬼,駱夜倒是能分清這裏的人鬼,就是這個意思。”龍天賜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終究是沒有發作。旁邊的人見有些尷尬,隨口插話說道:“駱師弟,聽說姬師姐對你關照有加。姬師姐是我們墨香池和天道一宗的後起之秀,你們奈何山雖然也是天道一宗,出身遠了很多。不但術法和我們諸多不合,也多年不與我們五大宗門聯係。師弟若是潛心求教還好,若是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就是不應該了。”

駱夜沒想到姬明幽在墨香池的聲名如此之盛,果真有人會為了那點捕風捉影的事而再三刁難。且不說自己對姬明幽毫無愛慕之意,就是有了也輪不到別人指指點點,何況他們的語氣之中也絲毫沒有把奈何山看著同門。“我的念想倒是沒有那麽重要,師兄的這些話不妨說給姬師姐聽。”也沒有說自己是否喜歡姬明幽,隱然是說她在糾纏自己。姬明幽的做法,十之八九也是在想探看自己的底限。隻是她救過自己一行人,駱夜也不想太過難堪。

龍天賜沒想到駱夜如此不識相,給了他台階也不下,還推到了姬明幽的頭上。“憑你這個廢材,還想得到姬師妹的青睞。若不是姬師妹把你救回來,死在哪裏都沒人知道,還有心思妄想其他。現在你氣穴被破,比平常人都不如,在我看來不過是螻蟻一隻,捏死你不過舉手之勞。趁我現在不跟你一般計較,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駱夜平日裏溫和得很,極少表現出剛強。在龍天賜咄咄逼人之下也按捺不住性子,針鋒相對說道:“姬師姐的心思隻有姬師姐自己知道。我走不走,那就要看離塵師叔的意思,就不勞龍師兄操心了。”說罷不甘示弱地冷眼瞧著龍天賜。雖然沒見過徐襲冕,但是以龍天賜的修養若是做了墨香池的大弟子,隻怕墨香池也要止步不前了。

唐大牛見幾人起了爭執,快步趕上前,龍天賜同來的人中的一個上前把他攔了下來。龍天賜狠毒地看著駱夜,轉而哈哈大笑,毫無征兆地抬手一巴掌向駱夜扇來。盡管駱夜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覺,但是還是晚了半拍。右肩上的巫術咒文瞬間流轉全身,向後抽身疾退。旁邊的幾人沒有想到駱夜被廢了道行,身形移動還有那麽快。頓時被駱夜撞開兩人,衝出了幾人的圍堵圈子。

龍天賜的一巴掌帶了道門玄功,駱夜雖然躲開了大部分,仍被勁風掃中了臉龐,臉頰一陣灼熱,變得通紅。唐大牛推開別人的攔阻,大聲喝道:“龍師兄,你是長門弟子,若是這般對客人不敬,傳到師父耳裏可就不大光彩了。”

龍天賜欺上前的步子一滯,停在駱夜的麵前。哼道:“螻蟻就是螻蟻,別妄想能夠吃到天鵝。”背過身來準備離開。唐大牛的心剛剛放下來,龍天賜突然又轉過身,一袖拂在駱夜的胸口之上,將駱夜打飛出去。駱夜感到胸口一悶,一口氣呼吸不上來。身體之中竟生出一絲真氣流轉,抵消了襲來的氣勢的後勁。

駱夜斜斜

地跌落在遠處的雪堆之中,遠不是龍天賜想象的那般狼狽不堪。“鳳凰三點頭”並不是一門高深的法訣,勢輕力巧,對付那些常人極為有效。不會傷的太深,又能讓人落地之後翻滾三次,極是傷人顏麵。龍天賜頗有些詫異,想到剛才駱夜的迅捷身形,看來別人說他道胎被破、玄功散盡並非真話。

唐大牛趕忙奔上前扶起駱夜。駱夜輕聲道了謝,拍幹身上的雪花。回頭望了龍天賜幾人一眼,一言不發地往回走。唐大牛心中暗暗叫苦,今天難得看到姬明幽到前院修道場來。他知道徐襲冕對姬師姐頗有心意,偏偏龍天賜也也在此。唯恐徐師兄失了先機,之前他就吩咐過新來的弟子去喊在修行房的徐襲冕。但徐襲冕遲遲未到,這邊反而先唇槍舌劍了打了起來。

龍天賜一行人誰都沒有笑出聲來,畢竟對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有損風範,幾人都悶聲跟著龍天賜走了回去。湖灘邊在眾人走後又安靜下來,一個頎長的人影從遠處的岩石後慢慢走出。“龍師弟,你這個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龍天賜走過拐彎處,向其他人說道:“你們先走,我還有別的事。”等這幾個人走遠了,回頭一望,“徐師兄,你不就是想看到我這個樣子麽。”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陰冷笑容。

唐大牛借口要去領訓新來弟子現行離去,駱夜慢慢地往回走。想起以前跟陸青崖、小七流落江湖時尚未受到這等恥辱,大傷未愈、道行散盡,自己隻能忍下這口惡氣。剛到前往後山去的長廊上,姬明幽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駱師弟,怎麽一人先走了,也不等等我。”

駱夜不答理這些話,頓住了腳步,回頭問道:“姬師姐,你可知道我的佩劍被誰借走了。

姬明幽一笑,分外嫵媚,駱夜此時心境全無。以她的算計,未必不知道龍天賜耍的那點微末手段,分明是她也想看看自己藏了什麽。姬明幽稍稍遲疑了一下,“師弟佩劍鎮壓了鬼將厲邪,是為無上寶器,師門特地借來一觀詳細。”姬明幽語意模棱,隨口說出,卻掩飾了自己借去,又是否歸還。

如果真是墨香池要拿走,此時駱夜也無可奈何。“我先去歇息了,先行告辭。”拒絕了姬明幽的跟隨。沒等她答話,已經漸行遠去。

姬明幽眉頭蹙起,緊咬雙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駱夜……”轉而歎了口氣,獨自走開。

駱夜靜養幾天,身體漸漸恢複過來。隻是十來年的道行修行自此化為烏有,心底終究是頗為喪氣。自從那天過後,姬明幽再不來打擾。倒是符英那丫頭,猶自端茶倒水,順便偷看了多次,總想要從駱夜身上看出點姬師姐青睞的緣由,隻覺得普通之極,想不到什麽特別。駱夜從她口中得知了墨香池掌門居所,準備拜謝離去。

從後院廂房向東側走廊走過,就是別院小居。不比尋常子弟,通鋪而眠,墨香池前輩長老,都有自己的居所,偶爾也挑選一兩個門徒作為自己的仆從。服侍師門長輩的弟子所做之事雖然繁瑣,但是不必跟其他弟子一樣刻苦修煉,又有可能得到師長另眼相看,也樂意為之。

別院之處的居所

各有特別,院內布置都是依照長輩的自行喜愛,有清幽之處,也有喧鬧所在。墨香池掌門離塵子生性好靜,居住在最為偏僻的湖邊上。駱夜剛到第三家時,不知何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琴聲恬淡清遠,有如淙淙流水,又似空山深處,不帶人間煙火食人間煙火。琴聲不響,若非駱夜專心尋找離塵子的居所才得以聽聞,根本就不會發覺。

駱夜徘徊一陣,忍不住想去看個究竟。從別院的過道中間向後走,隻看見一座極為樸素的宅院。前後遍幽竹,為大雪覆蓋,不時有風吹過,雪舞飛揚抖落了駱夜一身。院子裏沒有籬笆高牆,小屋用幽竹吊腳,離地兩尺有餘。此時琴聲愈加響徹,空寂之中,不由地生出不在人間俗世的感覺,隻覺得周身輕颺,翱翔於雲海仙境,自由自在。

琴聲戛然而止,駱夜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移步到了小屋簷下。忙退後兩步,不想打擾,正要轉身離開,屋內走出一個女子,唇齒輕啟,聲音軟糯:“你不是白師兄?”

駱夜定睛看去,女子一襲素衣,長發沒有紮起,自然垂落至腰間,在素衣的烘襯之下,更顯得烏亮。黛眉清長,雙眸有神,粉嫩的雙頰微微泛紅,唇邊卻帶一絲蒼白。竟讓駱夜生出看不出年紀的感覺,像過了雙十,又似二八年華,一時拿捏不定。生怕人家把自己當成魯莽之人,“這位師姐,在下誤入此地,多有打擾,這就離去。”

素衣女子不以為意,反問道:“你不是墨香池弟子?”

駱夜見她沒有怪罪的意思,點頭說道道:“在下奈何山弟子駱夜。唐突至此,還望師姐海涵。”

“你叫我什麽?”素衣女子愣了一下,忽然撲哧一笑,仿若桃李開放,分外嫣然。彎起的眼睛之中略帶一些促狹之意。

駱夜也怔了下,難道她還比我小,不由來有種吃虧的感覺。當下正了正嗓子,“看姑娘的年紀,好像比我還小,還是叫師妹更合適一些。”覺得自己年紀既然比她大,即使有些唐突,也不能太過低下。

素衣女子乍聽瞠目結舌,瞬間正色道:“叫師姐挺好,以後就一直這樣叫吧。”

駱夜不由地生出一種失了便宜的感覺,“姑娘要是比我大,自然就叫師姐;若是比我小,那就隻能叫師妹。都是道門同宗,豈可逆了倫常。我看姑娘年紀不大,還是叫師妹好了。”

素衣女子麵容一肅,“你都叫師姐了,還改口麽,我肯定是比你大的。”駱夜看她冷了顏麵,貌似莊重。心底愈加可疑,占了便宜的人都是這般賣乖模樣。“喊師姐也不是不可以,等你什麽時候年紀大過我再說。”

素衣女子有些胡攪蠻纏起來,“就是比你大,快喊師姐。不然我可要揍你了。”駱夜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得去向離塵子討要“鎮魂劍”。自顧走遠了幾步,又回頭道:“你琴聲彈得挺好聽的,不知道師妹叫什麽名字?”

素衣女子聽到前半句,心底喜悅,脫口說道:“淩湘竹。”想到他話中帶的稱呼卻是師妹,大失其態。剛想跨出,好像想到什麽又縮了回來。駱夜輕笑聲漸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