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火上門
第十四章五火上門
尤其說來說去,廣嵐山門終究不過是個九品仙宗,碧葶所謂見多識廣,也不過是見多了同等的螞蚱。盧玳收斂到隻剩點滴的這點氣度,比起真正的高品仙宗,又或者世家豪門,毫不起眼。
放下小培元丹,碧葶完成師命,按說就該離開。可她覺得萬般不舍,卻又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能說能做的,在原地站了片刻,眾人也都覺出不對,可偏偏沒一個有這經驗的,也不好插言。最終還是碧葶終於鼓起勇氣對著盧玳翩然一笑,卻是立刻雙頰泛紅的離開了。
“四師弟,恭喜你啊。”荊岑出人意料的拍了拍盧玳肩膀,眉眼間都是促狹和歡喜,“吾家有兒初長成了。”
“此女並非我所愛。”盧玳說。
“哦?那四師弟喜歡的是什麽樣的?”語鳩眼睛也亮了,在這些問題上,女性總是比男性更感興趣。其餘男性,包括墨隨卻都在笑,誰讓盧玳小屁孩的模樣卻說得如此認真呢。
“……”盧玳想了想,他做人不過十幾年,男女老少在他眼裏就是男女老少,四個模樣,認都認不出來,哪裏還談得上喜歡?能讓他心中一動的,自然還是夢中之魔,“還是不說了,說了……師兄、師姐你們大概會被嚇著。”
其實話說回來,夢是真夢到過某魔,但到底是因為食欲還是因為色、欲被夢到的……盧玳自己都說不清楚。
眾人笑聲更大,隻把盧玳所言當成是童言趣語。
“好了,不逗弄師弟了。”荊岑見盧玳一臉無奈,拍拍他肩膀,將師弟師妹們趕走,“碧葶師妹說得對,師弟如今剛剛達到築基中期,小培元丹來的正是時候。師弟如今便應再去閉關,一日一粒將這丹藥吃光,正好充實真元穩固根基。”
眾人也都點頭,盧玳自然是被重新推回了屋中。臨關門,荊岑塞了兩個藥瓶在他手中,笑著對他道:“這兩瓶乃是辟穀丹,之前的師弟都吃完了吧?”
盧玳坐回了屋內,打開那兩個藥瓶,一個確實是辟穀丹,另一個竟然也是小培元丹。他正奇怪,又有人敲門,正是師姐語鳩,她端了個大果盤,裏邊放滿靈果:“小師弟,辟穀丹吃膩了吧?果子給你吃。”果盤塞盧玳手裏,語鳩轉身就沒了影子。
寂念院雖有一口小靈池,但地勢原因,靈田沒有幾畝,種下的果樹也年頭太小,若要結果少說還有五六十年。這些下品靈果不隻是甜嘴之物,也是修真所需資源,尤其對他們這些築基期的修士來說,靈果可溫養經脈,滌除雜質。他們每年雖也有些年奉,但那點靈果哪裏足夠?
可盧玳的靈果是從來不缺的,靠的都是師兄師姐下山除魔降妖,又或是給散修做些護衛的工作換取資源。
盧玳抱著果盤坐回房裏,挪開上麵兩個果子,下麵一個藥瓶露了出來。打開,也是小培元丹。
剛放下果盤,又有人來敲門。這次是三師兄趙承麻,他還是那張不變的胖乎乎的圓臉,笑起來時不像個修士,反而像個市儈的小商人。見盧玳開門,趙承麻也不說話,把一個藥瓶塞在盧玳手裏,也就走了。盧玳一看,果然還是小培元丹。
原本以為這就是最後一人,可誰知道沒兩刻墨隨也來了,他帶來的是個小臂大小的玉壺,裏邊盛滿了靈泉之水。
如此才是終於再沒人來了,盧玳將他收到的幾樣東西擺在跟前。
三瓶小培元丹,乃是師父的遺物,築基期的師兄師姐一人分得一瓶,但是如今都擺在了他的麵前。至於靈泉,因為黑聚流這蛇乃是水屬,每日的靈泉有三成都與了他,他們其餘四人每人得了半成飲用。又有兩成兌入普通清泉用來澆灌他們這院中的靈泉靈果,最後餘下的則是積攢起來與其他院中人用於交換。如今墨隨給他的這壺水,怕是他這兩年來積累的大半都在了。
魔性貪婪,白得的東西自然不會推出去,一絲一毫都要緊緊抱住,更何況是對修真緊要之物。可如今麵對這些送上門來的好東西,盧玳竟然覺得茫然了,說這四個人一條蛇都是傻子?誰敢說!立刻殺掉!現在殺不掉,記賬上!日後切成肉絲!
盧玳扔了一顆小培元丹進嘴裏,丹藥入口即化成一道甜漿,滑入喉嚨,浸潤五髒……
又半年之後,一位金丹中期的紅衣道人,突然前來拜訪廣陵山門!
“五火道人?他來做甚?”悾蓓子聽到稟報,眉頭頓時一皺。當年之事,悅真子帶著盧玳回來便原原本本說與了她。悾蓓子雖同意悅真子將人帶回來,卻並不同意由悅真子親自撫養,無奈這師弟性子倔強,最終還是讓他如願了,這才……
憶起往事,悾蓓子歎了一聲。說到底不過一場誤會,況且盧玳即便在俗世中過活,也不一定能在那般人家中好過。悅真子待之如親子,又引他如長生大道,脫去凡塵劫難,在悾蓓子看來,早已是恩大於過了。悅真子卻依舊入魔,悾蓓子知道錯不在盧玳,終歸對他有了一絲怨念。
但悾蓓子雖不讚同悅真子,對五火道人殺害盧玳母子的做法也更沒一絲好感,為了所謂的了結因果而害人性命,在她看來那已是魔道所為了。
悅真子早已和五火道人割袍斷義,悾蓓子也約束門下眾人,少與這人往來。如今,五火道人自己找上門來,悾蓓子立即想到,這人是別有所圖。
但他畢竟是金丹修士,又是按著攻擊等在山門之外,悾蓓子也不能將他拒之門外。悾蓓子將同為金丹的師弟凝黎子喚來,兩人一起出迎,既表重視,也為了以防萬一。
“見過悾蓓子掌門。嗚嗚——”悾蓓子與凝黎子見著五火道人時還真是嚇了一跳,隻見這紅發紅眉臉膛發紅的道人,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拭淚的一條帕子都已經打濕大半,看樣子是哭了有一陣了,“悅真子老弟啊!你怎麽就這麽去了!”
悅真子辭世已有三載,但對修真者而言,三載與三日並無不同。況且五火道人還是個連洞府都沒的散修,一次外出動輒數十載也不新鮮,如今方才聽聞悅真子死訊,前來吊唁倒是合情合理。
凝黎子不知事情始末,當初悅真子之事也並未廣而告之,凝黎子雖然也被告知少與這人接觸,但終究不知原委,如今見他如此哀痛,便想這人是否與自家師兄有些誤會,麵上露出同情。
悾蓓子一見不好,師門眾人裏,真正心軟耳軟的乃是這位日日就知道閉關練功,輕易不問世事的凝黎子。至於悅真子,那性子不是軟,是直。她是不信這位五火道人對師弟之死是如何傷心的,相反他越是如此表現,越是讓悾蓓子提高警惕……
“師弟稍安勿躁。”悾蓓子與凝黎子傳音,免得他一時被五火道人“真情”所感,萬一應下了什麽,稍後可就不好收拾了。又與五火道人客氣,“謝過道友撥冗來此。”一抬手,直接帶著五火道人去了悅真子墓前。
五火道人淚水不斷,到了悅真子墓前更是哭得肝腸寸斷,鬧得凝黎子落著眼淚幾次規勸,才把五火道人勸得站了起來。
站直之後,五火道人抹了一把眼淚開口問道:“悾蓓子掌門,十五年前我與悅真子同看上了一個孩兒,都想將之收於門牆,最後卻被悅真子搶了去,現在想來,曆曆如昨日,隻是不知那孩子如今可在?”
悾蓓子暗道一聲:來了。還沒等她說話,凝黎子已經笑著接聲:“那孩子我倒是知道,資質倒是極好的,前些日子剛剛十五,立刻便是築基中期了。”
“哦?那可果真是極好的。”五火道人聞言大喜,一臉欣慰之意,“悾蓓子掌門,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凝黎子笑了一下,這次卻是沒多說話。心軟歸心軟,不可越俎代庖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若能辦到,自然從命。”悾蓓子看似答得懇切,實則跟沒說一樣。
“不知……可否將這孩兒交與我,教養上一年半載?”五火道人略作沉吟之後問,眼睛直直盯著悾蓓子。
“這倒是好事啊。”凝黎子脫口而出,不怪他作此想法,相反他還是處於好心。盧玳失了師尊教養回護,師兄師姐也還不能獨當一麵,五火道人雖是個散修,但至今仍未收徒,若是能帶走盧玳,也是為他修真路上增添了一份助力。其實此等提議還有些落了廣嵐山門的麵子,但確實是為了盧玳好——如果不知當年之事的真相的話。
悾蓓子卻明白,盧玳若是去了,八成不到兩年就沒了性命。她師弟何等的天資,尚且因心魔而殞身。這五火道人性格肆意張狂,但該是同樣苦於當年之事。不過,他所苦的,怕是未曾斬草除根吧?
當下悾蓓子便要回絕,誰知道五火道人又說了一句:“再有兩年,便是哲勒山大福地開山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