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冰涼的手

啪——知寒動都沒動,一張白皙俊俏的臉隱約間浮現出秦藍的掌印,散落的發模糊了他的臉,短暫的沉默之後,一聲歎息,知寒的聲音裏帶了分悵然若失,“打得好,打得好,當年的虎娃,果真陶大了。”

知寒緩緩起身,衣衫如水般滑下,掃過秦藍愈發冰涼的手。

秦藍卻是閉上了眼。

風打鈴鐺,響聲冰涼。

知寒背著秦藍望著窗台上的風鈴好一會兒,“我本心狠之人,奈何狠心不得,最終傷人傷己,你該恨我,我卻該擔得。”

臨走前,知寒停了一下,卻是沒有回頭再看秦藍一眼,就這麽走了,走得跟風一樣輕。

秦藍睜開了眼,茫然地盯著屋頂許久,眼淚漸漸幹涸,繃住了臉也繃住了心,不禁歎了口氣,忍不住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從此自己這雙眼,這顆心,再也容不下他的影子。

“小姐可是睡醒多時了?”陶琦推門而入,手上端著熬好的藥,“大哥兒早前送來張方子,奴婢和陶喜陶歡可是尋了好一會兒子才將藥湊齊,甚至連四夫人那兒都讓陶歡跑了趟來著。奴婢瞅著小姐睡得香,便下去熬藥了。”

秦藍輕搖了搖頭,“方才醒的。”

陶琦將藥蹲在書桌上,這才將椅背收回,讓秦藍坐正了,正要取藥給秦藍喝卻是發現那桌子上的藥膏盒子卻是敞著的,不禁嘀咕道,“難道是奴婢忘記了蓋上?這等子東西一忘記蓋上,就會被風幹。我竟昏了頭了。”

秦藍卻是沒有吱聲,隻是想起知寒將手送到自己嘴前時候,自己從他手上聞到的味兒,不禁心裏頭一疼,想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周附近打轉,秦藍隻覺得眼睛周圍一片火熱,心卻像是掉進了冰窟。

“小姐,這藥是苦了點,您忍忍,都是些難得的藥材入的藥,也就四夫人那兒能尋到。您可不能不喝呀?”陶琦聞著手上的藥,也是鼻子犯抽。

秦藍卻是冷清道,“喝,自然要喝,不僅要喝,還要大口大口地喝。”

陶琦隻覺得秦藍那口吻似是要生吞活剝了誰似的,險些手下一抖,打翻了藥碗。

秦藍適時地扶了把,隨即奪過陶琦手中的藥碗,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那下咽的聲尤其大,聽得陶琦莫名地生起了一身的毛。

喝完藥,秦藍甚至還伸舌舔了舔唇竟細細地將那苦味給品味了一番,方才道,“還能更苦麽?”

陶琦傻了,不禁傻傻道,“小姐,您沒事吧?”

秦藍轉過頭,看著陶琦一笑,“你覺得我像是有事的樣子麽?。”

陶琦很想點頭,可一看到秦藍的眼,趕忙直搖頭,她是真嚇著了。

“去把妝匣子去過來,給我梳妝一下。”秦藍對著陶琦開了口。

陶琦應了聲便朝著內間走去。

“小姐可要來點幹果甜甜口?”陶歡端了碟子幹果糕點和一壺子酸奶進了來,“這吃了藥卻是喝不得茶的。”陶歡說著將托盤擺在書桌上,又將其上擺放著的茶壺挪走。

秦藍瞧著那幹果紅豔豔的,不禁黏了個放進了

嘴裏,卻是酸酸甜甜的,隻道,“七姐兒可是回來了?”

陶歡道,“七姐兒如今可是府上的姐兒,過了頭七便得回來。今兒早上就已經到老夫人那兒請過安了。”

秦藍卻是咬著嘴裏的幹果,半會兒子才歎了口氣,“身為人女卻是連為母守孝都不能,才過了頭七卻便要在老夫人身邊侍疾,這孝字最是身不由己。回頭撿些好的送到七姐兒房裏去。”

陶琦這時候卻是站在秦藍身後,替秦藍理著發,“到底是小姐心軟。這時候卻還是憐著她。”說著用銀篦子挑了發別起,一轉一扭再一固定,但隨即又頓了下,“七姐兒到底是帶孝的,大哥兒的冠禮隻怕還是得落到小姐頭上。”陶琦說這話時候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秦藍的表情。

秦藍卻是打量著自己的腿好一會兒子,聲音平淡道,“那會兒子,這腿傷怕也是早就好透了。”

陶琦琢磨著秦藍的口氣,一時也是心裏歎了口氣,想著小姐若真能放下,又何必強做無事樣,心裏也是對那宋知寒生了怨氣。

一日的沉默不語,整天的麵無表情,秦藍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開始不受控製的發麻起來,痛算什麽,忍住痛過活也好,忘卻痛過活也好,活著,就要過活。

她該慶幸知寒帶給自己的痛,現在還隻是一道坎而不是一座逾越不了得大山麽?

還是該慶幸自己對他始終保持著三分清醒麽?

不是完全的投入,不是全身心的愛,小心翼翼的自我保護,所換來得傷痛和失望原來還是可以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的。

隻是這種能承受的痛,算得上是愛的代價麽?

自己又當真愛他麽?

還是說自己對知寒的感覺隻是一種對於溫暖和依賴的渴求?

這種心情,最終算不得愛!

看著搖晃的燭火,架著腿的秦藍隻覺得眼前瞬間清晰很多,心裏的清明讓她的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不禁磨了磨嘴皮子,“陶琦,我餓了。”

聽到聲兒的陶琦立馬便彈了起來,“小姐餓了?奴婢這就給小姐熱粥去,還是小姐先吃點點心,都是太後賞下來給老夫人的呢……”

“點心?”秦藍呢喃了句,腦子裏突然想到那毒,隻覺得喉嚨口吞咽的唾沫愈發苦澀了,不禁閉上了眼。

用過熱粥,秦藍靠在靠枕上,“陶琦,我瞧著四夫人身邊細梅姑姑抱著的湯圓圓滾滾的很是漂亮,咱們也養隻吧。”

“小姐不是素來不喜歡貓麽?”陶琦有些疑惑。

秦藍麵色閃了下,卻道,“現在卻是有些喜歡了。”

陶琦不疑有它,“行,擇個日子就到圈養閣裏給小姐挑個過來。”

過了幾日,陶琦不但挑了隻雪白毛皮的球貓,還順帶帶回了那隻靈鳥。

“奴婢原還不知道,原來這鳥是有名的,居然叫來兮,小姐你瞧……來兮來兮來兮……”陶琦喚了幾聲,那鳥果然就撲騰了過來落在了陶琦的掌心,啄食著陶琦手心裏的一些糕點碎屑。

來兮?

歸去來兮?

秦藍不禁

蹙了眉頭。

“這貓可有名兒?”秦藍指著那隻繡球大的球貓問道。

陶琦道,“聽著圈養閣裏頭的飼養婆子喚它球球來著。”

秦藍聽了,再瞅著那球貓的樣子也覺得那名字貼切,隻是想到知寒,秦藍心裏一沉,便道,“便叫歸去吧。”

歸去不如歸去以知寒的智慧,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智。

“喵……”陶琦剛將歸去放在地上,它卻凶吼一聲直接撲向了鳥籠子。

“嘰嘰……”吃得正歡的來兮驚得連忙撲騰著翅膀,卻在籠子裏撞來撞去愣是撞了好幾次方才尋到門一閃便撲騰遠去了。

“呀!”陶琦驚呼一聲,“怎麽這貓一脫手就撲那鳥去了?”

秦藍也是驚奇地看著歸去上肢掛在鳥籠空隙裏,身子卻是吊著鳥籠子晃來晃去,甚至眯上了眼,舒服得很。

陶琦傻了,“……”

秦藍卻是噗哧一笑,心情很好地翻開了書。

“小姐可得仔細著眼睛,這坐躺著看書時間陶了也傷腰。”陶琦見怎麽都沒法將那貓拽下來,便隻能容它掛著籠子睡覺去,看著秦藍視書如命地樣子,也是歎了口氣,忍不住得勸叨了句,說話時更是將側窗打開,內室裏瞬間亮堂了許多。

畢竟心裏有事兒,午睡得不如往日沉,也就半個時辰,秦藍便是自個兒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陶琦已經不在外間小榻上,便自個兒起了身坐在了妝台前。

過了會兒子,陶琦從外頭進得來,發覺秦藍已經醒來也是不奇怪,隻是吩咐陶喜端來溫水供秦藍洗漱。

待的秦藍洗漱完畢,拿起茶杯喝茶時候,陶琦才打著哈欠道,“奴婢聽說昨個七小姐院子裏頭鬧了大半宿,卻是因著七小姐紅事加身,痛得睡不著,大夫說是七小姐心氣鬱結導致氣血不暢,滯內而難出,故而痛下。奴婢倒是覺得那是七小姐報應到了。”

秦藍卻是隨手拿了本書翻開,壓了壓書頁,眼風兒掃了陶琦一下道,“這等子事也值得你說道?”

陶琦睜大了眼道,“小姐自是知道奴婢的性子,奴婢這不是還沒說完麽。那七姐兒痛肚自是不幹咱什麽事兒,隻是小姐恐怕不知,七小姐怕這幾日便要點砂了,隻是雖說七小姐頗受太子爺喜歡,但大夥兒都等著瞧呢,就看這太子爺派不派人來給七姐兒點砂了,若是來了人,那七姐兒日後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就是咱老夫人也得給她些分麵子了。”

秦藍聽得陶琦這般說,腦子裏卻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開耳時候那肥嬤嬤說過的話,說那左承諾言開耳時候用的卻是金製排夾,當時還不怎麽明白,這會兒心裏卻是突的一陣豁然開朗,隻怕這日後慕容玲與左承諾言有得鬥了,嘴上卻是道,“你自等著看好了,這等子事兒就算……也算不得什麽。”

秦藍說完卻是不再看陶琦一眼,手上的書下意識地翻著,腦子裏卻是有些脹痛,心裏不住地想著自己開耳時候的銀製排夾,總覺得不管自己怎麽走,冥冥之中都有隻大手將自個兒攥得死死的。一時隻覺得這胸口窒悶得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