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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爾福讓警官押走唐泰斯後,努力鎮定下來,然後朝未婚妻家匆匆趕去。
一到聖梅朗侯爵夫人府邸,維爾福走到他未來的嶽母麵前謙恭而認真地說:“侯爵夫人,請您原諒,情況非常嚴重,我不得不離開你們幾天……”
接著維爾福請侯爵單獨到書房說話。
維爾福神色嚴峻地對侯爵講了這樣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要侯爵趕快把手上的國債拋掉,一分一秒也不得耽擱;第二件事是通過侯爵請薩勒維伯爵寫一封信,讓他能直接麵見聖上。
對第二件事,維爾福這樣對侯爵解釋說:“如果我是第一個到杜伊勒利宮報信,我的前途就有了保證,因為這一次我對聖上的效勞,他是不能忘記的。”
侯爵馬上寫信。除了寫給伯爵的信,侯爵還給他在巴黎的證券經紀人寫了一封信,要他趕快拋掉國債。
一切準備停當,維爾福匆匆走出侯爵府,但剛出門他又想到代理檢察官走路這樣慌張,要是給人看見了,極有可能使全城不得安寧。於是,維爾福又像平常一臉的威嚴莊重。
維爾福走到自己家門口,看到黑暗中像一棵樹一樣站著一個人影。那是梅塞苔絲,她得不到唐泰斯的消息,傍晚從法魯趕來,想來打聽。
維爾福還沒有走到人影跟前,那個影子一下子奔到他跟前。維爾福猜想到她就是梅塞苔絲了。梅塞苔絲的美貌,讓維爾福見了不由吃了一驚。
“你們憑什麽抓他?他犯了什麽罪?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無辜的!”梅塞苔絲質問道。
“他的罪行很嚴重,我沒有辦法幫他,小姐。”維爾福有些不耐煩,想甩開她。
梅塞苔絲攔住維爾福:“你總應該告訴我,他在什麽地方?也好讓我知道他是死還是活。”
“我不知道,他已經不歸我審理了。”維爾福冷冷地說。他推開梅塞苔絲走進屋,接著把門重重地關上。
麵對梅塞苔絲痛楚的目光和苦苦哀求的神態,維爾福有過一絲猶豫,那個年輕人成了他野心的犧牲品,成了他有罪父親的替罪羊,他今天不僅毀了那個人的自由,而且斷送了他的幸福。這一次他不是法官,而是劊子手。
這時仆人告訴維爾福,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維爾福猛地躍起來,那一絲的猶豫被他拋到了腦後。走出門,維爾福鑽進馬車,生硬地命令車夫先去侯爵府。
維爾福沒有在門外再看見梅塞苔絲。
梅塞苔絲回到卡塔尼亞村,絕望得像死去一般,撲倒在床上。費爾南跪在床前,緊緊握著她那冰冷的手,一切都是他引起的,他想不出自己還能怎麽安慰梅塞苔絲。
摩萊爾仍不罷休,他到處奔走,找到所有的朋友和馬賽一切有勢力的人,但誰也不願意幫他。
卡德羅斯心裏不安而痛苦,他知道事情的原因,卻不能說出來,隻能借酒來使自己忘記所發生的事情。
萬分的悲痛和憂慮,使得唐泰斯的父親奄奄一息。
隻有一個人既無痛苦,也無不安,他就是唐格拉。他除掉了一個敵人,保護了自己在“埃及王”號上的位置。
維爾福在侯爵府拿到了薩勒維伯爵的信,雇了三個車夫,馬不停蹄地趕往巴黎杜伊勒利宮。
薩勒維伯爵的信,使維爾福順利地見到了聖上。
“陛下,我願意如實向陛下稟報,但因為我趕得太急,加上見到陛下而激動,可能說得詞不達意,還望陛下恕罪。”說了這一番刻意討好的話,維爾福朝國王瞥了一眼,見國王和顏悅色,他又接著說,“陛下,我十萬火急趕來巴黎,為向聖上稟告我親手辦的案子……”
維爾福詳細地對聖上講了他的“案子”:那案子是一起真正的謀反作亂,篡位逆賊在三條大船上配置了槍炮,此刻他可能已經從厄爾巴島出發,他企圖在那不勒斯,或者托斯卡納沿岸登陸,或者直奔法國。而法國和意大利一直同厄爾巴島的拿破侖保持著聯係。這些情況是他從一個馬賽人身上審問出來的。他早就注意上了這個人,因為他懷疑此人是拿破侖黨分子。此人秘密去了一趟厄爾巴島,見到元帥,受命向巴黎的一名拿破侖黨徒傳達口頭指示。至於巴黎的這個拿破侖黨徒叫什麽名字,沒有盤問出來。指示的內容是責令那個黨徒鼓動人心,準備複位。那個馬賽人目前已經被關進監獄。
維爾福的講述把一個忠心的臣子形象展示在聖上麵前。
聖上自恃對叛賊早有防備,對維爾福所說的“共謀造反”,倒也不是很擔心。他對維爾福說:“對拿破侖之流,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即可一舉戰勝,您不必多慮。當然,對您的忠心,朕很高興。”
有了聖上的這句話,維爾福的巴黎之行值了。
這時,公安大臣當德雷男爵出現在門口,他臉色蒼白,兩腿打顫。
維爾福準備退出來,卻被一旁的布拉卡公爵抓住了手。在維爾福來之前,他已經向國王暗示過南方正醞釀著風暴。可是那時國王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男爵帶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2月28日逆賊從厄爾巴島出發,於31日在離巴黎2000裏遠的朱安灣昂蒂伯附近登陸回法國。
聽到這個消息路易十八憤怒而驚恐。他在責怪了公安大臣當德雷男爵無能後,指了指維爾福,說:“你看看這位先生吧,他赤手空拳一個人,隻是一名普通法官,但他了解的情況比您本人以及整個警察機構都要多。要他像您一樣,有權簽發電報的話,我今天還至於這樣被動嗎?”
公安大臣惱恨地看了維爾福一眼。維爾福則以勝利者的謙遜,微微點點頭。
維爾福擔心公安大臣因為惱羞成怒而反咬他一口,所以他反過來及時替公安大臣說情,說自己隻是抓住了一個偶然的機會。
殊不知,維爾福剛鬆了一口氣,國王忽然向公安大臣問起聖雅克街的案子,也就是凱內爾將軍究竟是死於自殺還是被暗殺。公安大臣說現在已經把目標鎖定在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身上。此人在50歲—52歲之間,棕黑色膚色,黑眼睛,眉毛又濃又密,留了小胡子,他身穿藍色禮服,紐孔上掛了一枚榮譽勳位的玫瑰花章。
這個案子讓維爾福的心倏地懸了起來,聽到公安大臣描述那人的外貌,他的腿軟得幾乎站立不穩了。
維爾福竭力保持著鎮靜。
臨走時,國王問維爾福是不是住到他父親那裏去。
維爾福頓時感到頭暈目眩,他回答說他住在圖農街的馬德裏飯店。
“您見過他了嗎?”
“殿下,我一到巴黎就找布拉卡公爵了。”
“不過,您總要去看看他吧。”
“我不打算去,殿下。”
“啊,我差點忘了,您和努瓦基耶伯爵關係冷淡,這是您為王室事業作出的又一犧牲,朕必定給予獎賞。”
國王獎給維爾福一枚榮譽勳章。
維爾福帶著他的得意和美夢,回到住所,吩咐仆人兩個小時後備車出發。
就在維爾福要用餐的時候,有人重重地拉響了門鈴。
聽到跟班說來人50多歲,膚色是棕黑色,滿頭黑發,黑眼睛,身穿藍色大禮服,還佩戴榮譽勳位章。維爾福頓時臉色發白。
來人是維爾福的父親努瓦基耶先生。
此刻維爾福一點也不想看到父親,父親是拿破侖黨分子,而他是保王黨的人,那封信要不是他及時發現、及時燒了,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災禍。現在又因為聖雅克街的案子,父親隨時都可能被密探抓捕。盡管在國王麵前維爾福把他與父親的關係說得那麽的冷淡,可父親一旦真出了事,他的前途也就斷送了。
努瓦基耶來見維爾福,不是想說服他,而是要告訴他在目前複雜的形勢下,該怎麽保護自己的位子。他告誡維爾福,回去後就在家好好待著,不可張狂,不可信口開河,做任何事情要多思量。
也可以說,努瓦基耶是來“救”兒子的——假如拿破侖獲得勝利的話。
從父親的口中,維爾福知道了拿破侖元帥正率兵走在格勒諾布爾的路上。
維爾福自然也是要救父親的。在維爾福的提醒下,努瓦基耶剃掉了自己的胡子,改變了發型,又換掉了身上的衣服,連原先的手杖也不要了。這樣,煥然一新的努瓦基耶不可能被密探認出來了。
看見父親平靜地走了,維爾福迅速把父親留下的東西清除幹淨,然後立即回馬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