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彎_韋誌忠、韋方芳:會長毛的思念

韋誌忠、韋方芳:會長毛的思念

十三歲的韋誌忠是廣西河池市都安縣保安鄉上鎮小學的一名小學生。

他的學校是四麵大山中間,唯一的一塊小窪地,除了校園,這裏再也找不到一塊平地。和所有上鎮小學的孩子一樣,韋誌忠很珍惜學習的機會,六點半起來早讀,在青山綠水中,開始了新的一天。

上午十點半,韋誌忠把食堂的飯菜分給哥哥一半,說,給他多點。

上鎮沒有三餐的概念,一天吃兩頓飯,上午十點半,下午五點。把飯菜分掉一半的韋誌忠拿著剩下的飯菜,開心地去山坡吃飯。學校沒有空地,山坡就成了天然食堂,孩子們圍在一起,因為飯盒太貴,至少兩個人合用一個飯盒,有的甚至三四個,但你一口我一口,吃著簡單的飯菜,大家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

韋誌忠的妹妹韋方芳也在上鎮小學讀書,上四年級,哥哥韋誌升六年級。中午休息時,大家也是四五個人擠一張床,蓋著薄薄的被子,沉沉睡去。和哥哥擠一張床的韋誌忠卻從不敢午睡,問他原因,卻低頭不語,總是笑得很陽光的他有幾分落寞。

好端端的,韋誌忠和哥哥吵起來了,因為他提出要把去城裏的機會讓給哥哥。哥哥狠狠罵了韋誌忠,這樣去城裏的機會很難得,他想讓弟弟去。妹妹韋方芳也一樣,就算很想去,但如果有機會,還是願意讓給哥哥,讓哥哥去看看城裏的樣子。

韋誌忠哭得很傷心,用手敲打著腿,他說自己真的不想去,他在這裏有很多事要做。

傍晚,翻過三座大山,二十幾裏的崎嶇小路,來到韋誌忠的家,我們終於明白他為何不願去。這是個單親家庭,媽媽在韋誌忠睡午覺時不告而別,從此再也沒回來過,而因為嚴重的病痛,韋爸早已幹不了任何重活,年邁的奶奶幹著家裏全部的體力活。誌忠想留下來,照顧爸爸,用自己小小的力量,為不完整的家分擔點什麽。

媽媽離開時,韋方芳還不到五歲,她不記得母親的模樣,隻聽村裏的人說,她們長得很像,長得和她差不多。被問到想媽媽嗎,她哭了,爸爸一個人照顧他們,很辛苦,要是能挽回的話,她還是希望媽媽能回來。韋誌忠卻說,不想,想會長毛的,就像飯菜一樣,放久了會長毛。

這個小小的少年有著貧窮磨礪出來的堅強,似乎已經接受母親離開的事實。

但自從媽媽趁著他睡午覺離開後,誌忠就再也不敢睡午覺。或許他隻是用無謂在掩飾傷痛,母親的離開就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當大家都在午睡時,他會想,如果那天他沒睡著,說不定就能留住媽媽了,而他的家,也還是完整的。

最後還是爸爸勸服了誌忠。

要去城裏參加《變形計》,韋誌忠為離家做的準備,竟是抓蜈蚣。

十多厘米長的蜈蚣,韋誌忠輕鬆地抓住頭部,塞進礦泉水瓶裏。一條蜈蚣能賣五塊錢,能買爸爸一天的醫藥,自己不在家,誌忠要為爸爸多存幾條蜈蚣。他告訴編導,運氣好的話,他一個月能抓20多條。編導開玩笑:“那不是發財了?”誌忠沒什麽反應,大概他隻想抓蜈蚣賣錢換藥,而從沒有想過發財的概念。

誌忠去城裏那天,遇上山裏停電。

同學們打著手電筒為他送行,點點燈光,匯聚成一片星海,就連幽暗的黑夜也被閃閃燈火照得尤其溫暖。在《祝你一路順風》的歌聲中,在“加油,你一定行”的鼓勵聲中,韋誌忠踏上了前往城市的未知之旅。

此行重慶,他鄉迢迢,誌忠沒想到,節目組特意做了安排,這次交換的還有他的妹妹韋方芳,這也是《變形計》開播以來首次有兩位孩子一起交換,韋誌忠掐了下自己,確定不是做夢。

重慶機場,另一個交換的家庭李家全體出動,李爸爸李媽媽和小妹妹欣妍都伸長著脖子等著。

見到兄妹倆出來,李媽媽親密地親了兄妹手一下。第一次見麵,沒有生疏,沒有客套,等待韋家兄妹的是一個親切又陌生、完整而溫暖的家庭。對韋誌忠來說,有了第一次坐爸爸的車,第一次坐電梯,第一次來新家,第一次看到大電視……

迎客餃子送客麵,媽媽特意包了餃子,這還是誌忠第一次吃餃子。他第一個夾給了李媽媽,還硬要攝像大哥也吃一個:“你還扛著這麽大的機器跟著我,不勞累啊,辛苦了……”

和許多《變形計》的城裏父母一樣,李爸李媽也帶韋家兄妹出來見識城市的樣子。

因為方芳暈車,李媽陪兄妹倆走路,但懂事的方芳很快就發現,踩著高跟鞋的媽媽有些吃不消,還是體諒地陪媽媽坐車。李爸爸誇方芳懂事,交談中,李媽媽得知韋家兄妹的媽媽不在家,心疼地落淚了。

發現兄妹倆隻有一套衣服,李媽媽帶孩子們去買衣服,要給兄妹倆來個大變身。第一次穿裙子的方芳沉浸在城市小女孩的美麗心情裏,對著蝴蝶結公主裙愛不釋手,韋誌忠卻一直說“不要,我不要,太貴了”,對總是穿哥哥剩下衣服的他來說,隨便一件衣服上百塊,這簡直是天文數字!最後他甚至急哭了。

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濃烈關愛,誌忠無所適從,甚至本能地抗拒。

晚上,享受了一天城市家庭的歡樂,韋家兄妹為明天上學準備衣服。誌忠問李媽媽是帶一條還是兩條褲衩,又說,他身上沒穿,還是帶兩條。李媽媽開玩笑說,誌忠怎麽這麽大的人還不穿褲衩?誌忠在床上害羞地打滾,說我們學校都沒人穿,買不起。

十三歲的童聲軟軟的,帶著幾分難得的撒嬌,這才像他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樣子。

重慶市北大附小,是節目組安排韋家兄妹入讀的學校。

一場盛大的升旗儀式,被介紹給全校師生之後,韋誌忠開始體驗城裏的學校。

在偌大的校園,誌忠很容易被辨認,因為個子小,還有就是他腳上永遠穿著的涼鞋,尤其顯得與其他孩子格格不入。體育課,體育老師建議把涼鞋換成運動鞋,班主任二話不說,馬上去給誌忠買了一雙。第一次穿運動鞋上體育課,韋誌忠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下課,立刻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原來,他是跑到妹妹韋方芳的班級,把鞋脫了,要給妹妹穿。

這不僅是韋誌忠的第一雙運動鞋,還是兄妹倆的第一雙運動鞋。

把鞋脫給妹妹的誌忠一路輕快地跑回教室,“我上完體育課之後,再給她穿,因為她是我妹妹”。韋誌忠隻覺得自己做了理所應當的事。身為兄長,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妹妹,無論是這樣一雙普通的運動鞋,還是碗裏的餃子,食堂的飯菜,同學過生日的蛋糕……他可以沒有,但妹妹一定要有。

老師的關愛和同學的熱情,消除了兄妹倆對新學校的陌生感,但誌忠很快就感到了來自城市的挫敗

感。在上鎮小學,他是年級第一名,數學是他的拿手科目,可在一次的數學隨堂測驗中,還在奮筆疾書的他,看著早早交卷的同學,慌了。

城市優越的學習條件,陌生新奇的課程,訓練有素的同學,讓誌忠沒法原諒自己的不優秀。也許在他眼裏,他可以窮,可以穿得比別人差,但是他還有優異的學習成績,但現在連這點他都比不上別人了。放學後,韋誌忠哭了,抑製不住地大哭,邊哭邊說他已經很盡力了。

城裏同學無措地看著他,他們大概不明白這樣的挫敗和難過。老師過來安慰他,說,每個人都要成長,不管他要缺失了什麽。誌忠哭過之後,說:“我知道城裏的孩子是什麽樣子,我有自信走出大山。”

好客的城裏孩子帶著韋家兄妹來到重慶有名的老城區磁器口,這是了解重慶的好去處。韋家兄妹很興奮,但細心的韋誌忠很快發現,人流如織中,有一個女孩在獨自哭泣,原來她跟媽媽走失了。

韋誌忠二話不說,和朋友分頭幫小女孩找媽媽。功夫不負有心人,小女孩最終與媽媽重聚了,看著哭作一團的母女,韋誌忠拒絕了小女孩母親表示感謝遞的錢,還細心囑咐下次要小心點。

晚上休息時,韋誌忠掏出媽媽的照片,他對著照片看了很久,最後放到枕頭下麵。

也許他和妹妹一樣,早已原諒媽媽,內心還是渴望媽媽能夠回來。

在城市,李爸李媽給予了他們一份完整的愛,也給了他們難得的一次體驗。在重慶最繁華的朝天門市場,各類小商場的集中批發地,同時也是重慶“棒棒軍”的聚集地。一根竹棒加一副肩膀,就要挑起一家人的全部希望,韋家兄妹今天就是來客串一次“棒棒”。職業棒棒阿姨帶著韋家兄妹去挑鞋,這是棒棒最輕鬆的活。早已習慣山路和農活,挑鞋並沒有難倒他們。

但挑了一整天,對年幼的兩兄妹也非常辛苦,兩人互相捶著肩膀,拿著勞動換來的報酬,接受棒棒阿姨熱情的邀請,去她家裏做客。阿姨住在棚戶區,因為要拆遷而顯得破敗不堪。踩著幽暗的樓梯,五平方米的房間就是棒棒阿姨的家,一張床,一張桌子,沒有多餘的擺設,房間四壁都貼著報紙。

原來,城市繁華的背後,也有著不為人知的辛酸。城市除了光鮮的美麗燈光,璀璨煙火,還有背後付出的努力和汗水,無論山裏還是山外,這點都一樣。

善良的誌忠趁著阿姨去買菜,留了字條,把報酬留下一些給她。

“阿yi(姨),我們覺得您賺錢太辛苦了,我們想把我們掙來的一點錢分給您一些。”

“我覺得哥哥做得對,阿姨很辛苦。”方芳很同意哥哥的做法。

離別的日子到了,最後一夜,李家妹妹欣妍堅持跟哥哥姐姐睡一張床,短短幾天,她甚至更喜歡這個交換的哥哥。

在班級舉行的送別會上,不善言辭的韋家兄妹,鼓起勇氣,向同學們說出自己的秘密。方芳說:“來到這裏,發現這裏和天堂一樣,我很羨慕,其實我們最羨慕你們的是,你們有一個好媽媽陪著你們,我媽媽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丟下我們走了。”

就連一直假裝無謂的誌忠也第一次坦露心中的痛苦,對母親的渴望,他不再躲躲藏藏對母親的思念:“媽媽,媽媽,如果你能聽得見,我想對你說,媽媽,我們恨你,但是媽媽,我們也很愛你,請你有空的時候回來看我們一眼。”

媽媽,你在哪裏,有你的地方,才是我們向往的家,才是完整的地方。

孩子們純真的眼淚浸濕了眼眶,哭聲響徹教室,這是不舍,也是對母親的渴望。臨別前,同學們把來不及說的話貼在黑板的心上,為兄妹倆唱了一首《魯冰花》,“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在歌聲中,韋家兄妹告別了城市,他們會回到最開始的地方,短短七天,他們在城市感受了太多太多,但這份“變形”的記憶,會伴隨著他們勇敢堅定地走向未來。

作者感想:

起初覺得李錦鑒這個孩子,怪暴力的。後麵看節目他一步一步地成長,可以看到他本性非常善良的一麵。就覺得,我們要對這些一時間走錯路,走歪了路的孩子寬容一點。大人的引導,成長的環境真的很重要。看到韋誌忠說不想媽媽時,說思念會長毛時,被觸動了。真心覺得他媽媽要看到這個節目,最好能回去看看孩子,哪怕一麵也好,這種缺失是什麽也無法彌補的。

專家點評:逃不開的“網”

特邀專家:柏燕誼(國家二級心理谘詢師,“放飛的青春”青少年心智成長訓練營創始人)

“網癮”是青春期孩子中一個非常常見的現象,但我認為這個名詞本身就值得商榷。

如果將一個每天上網超過一定時間的孩子定義為罹患“網癮”的話,無疑會讓父母有一種感覺:孩子是得上了一種病,家長的責任就是給他治好這個病。

家長采取的“治病”手段是什麽呢?強行斷網、沒收電腦,甚至有家長把孩子送到號稱可以治療網癮的學校;更有甚者,還有的人主張用電擊療法來治療網癮,這種做法已經被證實沒有科學根據,而且會嚴重損害孩子的健康。

表麵上看,家長為了讓孩子不再迷戀上網,付出了很多,但以上所說的手段卻往往起不到好的效果,反而讓孩子和家長之間進一步對立,這又是為什麽呢?

本期《變形計》的主人公李錦鑒就是一位有“網癮”的少年。他酷愛打遊戲,甚至對阻止他打遊戲的媽媽暴力相向。

父母從小離開他在外做生意,直到他上高中了,為了他的前途,才放下原本經營得很好的生意回到了家鄉。也許是出於補償心理,父母在物質上對李錦鑒特別大方,也因為這樣,他們對孩子非常失望:為什麽我為了你連生意都不要了,為什麽我把能給的都給你了,你卻還是這麽不爭氣?

李錦鑒上飛機前,李爸爸說:“感覺像壓在身上的包袱,一下給釋放了。”

這說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李爸爸不覺得孩子是他的榮耀,而是一個累贅,一個包袱。

這一點,孩子一定會有感覺。當他開始意識到他對這個家來說是麻煩的時候,就會特別想要否定這個判斷。

他不想成為麻煩,那麽要怎麽做?

家長希望他單純地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但是對李錦鑒來說,他會覺得這很不公平。我們都知道,父母之於子女有兩大功能—愛的功能和教育的功能。這時候孩子會覺得,你在該愛我的時候沒有來愛我,該管我的時候你卻出現了,你是誰啊?

於是憤怒就產生了。一般有網癮的孩子,內心都有很強烈的憤怒無處釋放,才會通過網絡遊戲來釋放他的進攻性,或者通過他在現實層

麵跟人發生衝突來釋放這種憤怒感和進攻性。

李錦鑒染上網癮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作為一個兒子、作為一個家庭成員,在家庭中的無價值感。“有你就是麻煩,沒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孩子感受不到他在這個家庭當中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和必要性。

至於父母給他錢,並不能降低、反而會加深他的憤怒:你們並不是重視我的價值,而是在用錢收買我,隻求我不給你們惹麻煩—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們如願。

其實李錦鑒這個孩子特別有意思—誰家缺什麽,他就懂得珍惜什麽。

比如韋家缺的是錢,但不缺給孩子的愛,他就會特別珍惜韋家的錢;但在他自己的家庭中,缺的不是錢,而是尊重和接納。這份尊重與接納,在韋家他得到了。

《變形計》這個節目對城市孩子的積極意義,就是可以—哪怕是短暫地,將孩子從原有的家庭環境中釋放出來,讓他可以短暫地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審視自己的家庭,重新去評判父母對自己做的一切。

在孩子獲得這種積極感受之後,父母又該怎麽去穩固、發展這種積極的傾向呢?

首先,父母應該在物質上給孩子設置一個界限。

對於來找我谘詢親子關係的父母,我一直反複地強調:不要以為你給孩子錢就是愛孩子。

首先,一個在物質上過於富足的孩子,他和自己的小夥伴之間就是有差距的,甚至是容易被區分開的。

孩子為什麽喜歡網絡?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現實裏沒有朋友。網絡成癮的孩子,一定是在現實層麵缺乏夥伴關係的—渴望一呼百應,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和追隨,渴望得到同齡人的接納。父母應該在物質上給孩子的界限,就是“跟大多數同齡人的平均水平差不多”就好了。

另外,父母還應該針對孩子的興趣和特長,幫助他拓展和建立現實層麵的夥伴關係。

如果舊有的環境很難接受這個孩子,那麽就幫他建立新的地盤,比如報個孩子喜歡的興趣班(而不是學習班),和新朋友共同探討感興趣的話題,呈現孩子的優勢,在那樣的環境下讓孩子被接受;或者找一些和自己家境相仿的家庭結成教育同盟,多增加孩子的聚會和交往,開闊孩子的視野,讓他擁有更廣闊的舞台。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父母對於上網成癮的孩子,要從管教的角色中退出來,多扮演愛的角色:以非教育的形式多陪伴孩子,一塊去爬山,去度假、旅遊……把時間給孩子,把耐心給孩子,孩子一定會感受到,因為每一個孩子都在渴望著父母的愛。

編導手記:山路彎彎

於春龍 《變形計》編導

從八天前聽到要寫這篇稿子,直到現在,我都處在不安的焦慮當中。我很怕我羸弱的文字功底惹編輯發笑。又擔心用我不太熟悉的文字,亂寫一通,對不起這期節目,更對不起辛苦付出的兄弟們。

可事情既已應了下來,就斷沒有不交稿的道理。所以,我隻好翻出拙筆,努力回憶,也算為自己和節目,畫個雖完整卻不一定圓滿的句號吧。

關於這期節目,如果還有一點變成文字的必要,那“山路彎彎”這個標題,就是我最想跟大家分享的。

去廣西拍節目之前,山,我是沒少爬的。但隻有上鎮小學的山,讓我一直耿耿於懷。因為它隔三岔五就杵在我的夢裏,讓我驚醒,還要給我一身冷汗。

第一次爬這裏的山,是拍誌忠兄妹前傳的時候。我們從上鎮小學出發,去誌忠家,他興衝衝地在前麵帶路。我問他要爬多久,他說就下了這座山再上那座山就到了,很快的。於是我們也就高高興興地下了這座山,然後,你們就在電視上看到了,三個臉紅脖子粗的導演和攝像。而拍攝這段畫麵的是誌忠,他邊拍還邊念叨,你們大人怎麽爬山這麽不厲害,今天為了等你們,要不我早就到家了。他說得沒錯,就是回家的這段山路,誌忠和他的小夥伴們,中途是不用休息的,到家也就半個小時,而我清楚地記得,那一次我們爬了整整兩個小時。最後三個人雙腿打顫,膝蓋疼了好幾天。

說到這,一定要跟大家介紹下上鎮小學的山路。這所小學建在群山圍繞的山坳裏,而孩子們的家都住在山上。所以每周放假,孩子們回家的路就隻有兩種選擇,要不就是上山下山再上山,要不就是上山上山再上山。而且這裏的山路確切地說應該叫石階路,每一階路都是在石頭上鑿出來的,高低不平又特別光滑,如果趕上下雨,外地人是不敢走的,怕出意外。而神奇的是,上鎮小學的孩子們,一年四季都穿著鞋底很滑的塑料涼鞋,無論晴天雨天,上山下山,是走是跑,都沒見過一個孩子摔跟頭,這確實讓當時的我們震驚了很長時間。

就是這條路,讓城裏來的李錦鑒吃了不少苦頭。第一次上山,他意氣風發,還沒走上十分鍾就繳械投降了,行李讓農村的小夥伴們幫著扛,自己還是一路罵罵咧咧。如果把他的同期全部放出來,估計從頭到尾都會是“嗶”“嗶”的聲音(“嗶”——電視音效,節目中隱掉主人公說髒話的常用做法。)

就是這條路,導演周瑾為了拍孩子上學,在雨中連滾帶爬,摔了不下二十次。為了保護設備,每次滑倒時還都用手舉起攝像機。重心失衡,摔跤的後果變得更嚴重,身體**的部分都是青一塊紫一塊。而據他本人交代,傷得最重的是屁股,一周都沒敢躺著睡覺。

就是這條路,“漢子”導演周敏宜摔到腰椎斷裂。在如此嚴重的腰傷下,她還一直堅持到整期節目拍攝結束。最後到醫院治療時,大夫嚴肅批評了她,說腰椎都疼成這樣了怎麽現在才來醫院?

還是這條路,導演韓金超跟拍李錦鑒和“小綠”回家,一路凶險,幾次差點滑到山溝裏。正是有了他的勇敢和堅持,我們才有幸看到李錦鑒在“小綠”家的歡樂與溫馨。記得韓金超下山後隻問了一個問題,我們是有保險的吧?

也正是這條路,讓我們更清楚地看見了山裏人。他們中有對開山劈路孜孜追求的七十老叟和八歲幼童;他們中有放棄相對高收入的打工生活,回家修路,隻為讓高齡奶奶有生之年看看山下汽車的山裏漢子;當然他們中還有拖著病體對李錦鑒悉心關懷的韋爸爸。

記得以前很多朋友問我,為什麽《變形計》經常去大山裏拍呢?不去山裏就不能變形了嗎?這兩個問題曾經困擾了我很久,直到我們拍完了《山路彎彎》,答案才漸漸明晰。

因為當李錦鑒變形結束,最後一次走在山路上時,沒有了當初的謾罵與抱怨,他說的最多的就是,這條山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可忘不了的又何止他一個人,還有拖著“殘體”卻心得意滿的我們。山路彎彎,我們曾經痛苦地走過,而今又無限懷念那些純真與美好。如果還有下期,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山路,走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