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幽魂驚夢

未名湖坐落在縣城西郊，正午的陽光下，湖中微浪輕擺，點點粼輝陣陣閃爍。隔了約摸三五裏地，白茫茫一片，沒了邊際，已是浩淼的大海。湖邊的老柳樹下，一位中年儒生背負著雙手，正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麵。

“秦伯！您找我？”葉成在中年儒生身後三尺處站定。

“葉成！知道宿命通麽？”秦伯並未轉身，淡淡問道。

葉成心底一驚，躬身道：“聽說過，還請秦伯指教！”

“顧嬤嬤早被那裏正打成重傷，她一路掙紮，跑向那雞籠山，哭喊著說對不起陸堂主和堂中的一眾老幼，還未到墳地，就已氣絕而亡，老夫幼年偶得一本殘缺的道書，機緣巧合下，老夫修煉了這道術，當時隻覺得好玩，長大後才知道這是一本殘缺不全的《魯班術》，因而學得一點淺薄的道術。那日，我恰好在雞籠山采藥，見顧嬤嬤其情可憫，就趁她魂魄未散之際，將她的魂魄拍附在林中的一個空骨灰甕中，卻也因此，將她強行拖延至今。”

葉成雖說早已猜出幾分真相，但聽了秦伯的話，仍是激動萬分：“秦伯！我替滿堂的孤兒謝謝您老！”說著，葉成對著秦伯深深鞠了一躬。

秦伯緩緩轉身，眸中精光一閃，“你的底細，我大約也知道些，好啊！慈濟堂出了你這般的人物，著實令人欣慰!”說話間，秦伯深深的看了一眼葉成，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也知道！並無鬼界存在，我雖有本事阻止顧嬤嬤立刻隨緣投生，現在，我卻無法讓她再去投胎了，那魂魄一旦離了那瓦甕，沒了執念支撐，隻怕，立刻就化作虛無，顧嬤嬤一片慈心，不該落得這般下場！我找你來，是想和你商量，是不是等古觀音廟建成，你我聯手，將她的魂魄重新依附在廟中的神像上？”

“

這－－－－”葉成垂首沉吟，久久不語，“還是看顧嬤嬤自己的意思吧！若是她想轉世，或許，我可以試試！”

“真的？”秦伯眼睛一亮，“那太好了！葉成，這幾頁紙，乃是關於宿命通的修煉之法，你可留著參考，其它的雜術，我就不給你看了，此書犯了造化大忌，若是學得多了，隻怕會對你有所不利。我本無心修道，學了這《魯班術》，淒涼半世，早是心灰意冷，要與不要，你自己權衡罷。唉－－－－”說話間，秦伯從懷中摸出幾張薄薄的黃紙，遞了過來。

葉成鄭重接在手中，躬身作了個揖：“多謝秦伯！實不相瞞，我正在修習這宿命通，得您相助，必會進展更快，我不信什麽造化，老天若是與我作對，我隻管在它未發難前，盡力而為，與它鬥上一鬥，又有何妨！”葉成眺望遠處的海天一色，麵上無悲無喜。

“秦伯！我也有一事，想要請您幫忙！不知該不該開口。”

“葉成！你們慈濟堂的孩子，都是老夫看著長大的，那陸堂主，我也一直很是仰慕，街坊多年，有話隻管說就是！”

“那古觀音廟若是落成，別人我也信不過，我想請您去管理照應，做那守廟的居士，－－－－－－－”葉成麵帶羞慚，不安的看向秦伯。

“嗬嗬！我一個孤老頭子，無牽無掛的，再者，那堂中的孩子，我也十分喜歡，我應了你就是，誰要和老夫搶那廟祝之位，老夫與他拚命！哈哈！哈哈哈！－－－－－－”說著，拍了拍葉成的肩，兩個人相視大笑。

夜色垂幕，雞籠山上的蔥鬱林木間，一老一少分別守護在一個白發老嫗的兩邊，老嫗黧黑的臉上激動萬分，懷中抱著個破甕，飄忽著向墳塋而去，“老姐妹們，我來看你們了！慈濟堂有地契了！你們都看看吧！

我們有家了！嗬嗬！－－－－－”

“顧嬤嬤！您慢點！我都跟不上了！”秦伯緊走幾步，向顧嬤嬤背影喊道。

“你們倒是快點！姐妹們等不及了！”顧嬤嬤停下身形，扭頭嗔道，晚風吹過，撩起她的白發，瘦削黧黑的臉上，滿是笑意。

“嘿嘿！老了，不中用了！”秦伯笑吟吟的扶著一顆歪脖樹，大口喘氣道；“哎！顧嬤嬤！你說，這人要是死了，是投胎重新轉世做人呢？還是做神仙，保佑別人好？”

“做人有什麽好？受不盡的苦，神仙麽？嗬嗬！哪裏輪的到我們去想！若是真的可以，隻要不是做牛馬豬狗，都是積了大德了哦！”顧嬤嬤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色，梢頭，幾隻飛鳥振翅掠過。一時，竟是愣愣出神。

秦伯看了一眼葉成，“看來，還是做神仙的好！”說著，跨步走向顧嬤嬤，忽然，腳下一滑，打了個趔蹶，差點摔倒：“哎呀！踩到什麽東西了！”

葉成忙將手中的燈籠上前一照。顧嬤嬤也趕緊飄忽了過來，“怎麽這麽大年紀了，還是這般不小心，嗯？這是－－－－－”

忽然，顧嬤嬤怔怔得看向秦伯的腳下，一堆腐葉中，顧嬤嬤的屍身赫然掩在其中。頓時，顧嬤嬤麵色僵硬，懷中的破甕落在腐葉上，滾了幾滾，在一棵老樹根下，晃了晃，再也不動。顧嬤嬤的身子如被風吹過的灰燼一般，迅速化作虛無。葉成慌忙掐指捏訣，淩空對著破甕一抓。秦伯趕緊從懷中掏出個刻了符咒的舊玉瓶，湊到葉成跟前，揭開蓋子，葉成一把接過，將手中點點綠芒塞入玉瓶，蓋上了蓋子，長舒了一口氣。

林中靜謐。樹葉摩挲陣陣，似哭似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