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荒塚孤影

葉成額頭沁出冷汗，回想起身在慈濟堂的種種，恍如昨日一般。不由心急如焚，片刻也等不得，轉身來到隔壁，見大順一臉笑意，仍是兀自酣睡，忙上前喚醒了他。

大順揉了揉惺忪的眼，聽得葉成的話，也是眼圈一紅，“成哥！你該回去看看，說來慚愧，我跟著爹爹也過了幾年好日子，卻沒回過慈濟堂，那些個兄弟姐妹和嬤嬤們，我也放心不下，隻是－－－－－爹爹眼看就要脫困，我－－－－”

“我理會得！大順，我去看看再說，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很快就會回轉，京城之中，你還要萬事小心才是！依我看，什麽榮華富貴，哪裏及得上，我們當日在穿雲島上的日子來得愜意？若是可以，還是及早抽身，回到海上，豈不快活？”葉成扶著大順的肩，鄭重的說道。

“嗯－－－－成哥！你的話，我會轉給爹爹聽的，隻是，人生在世，不過得風風光光的，豈不白在世上走了一遭，眼看爹爹就要脫困，好日子且長著呢！你的話，我們會考慮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如今，你也是三品大員了，不比以前那般了。”大順說話間，雙眸發亮。

葉成凝眸深深看了一眼大順，歎了口氣，不再多話，輕輕拍了拍大順的肩，轉身出門。

葉成行了沒幾步，忽見康親王風風火火地跨入院內，看見葉成，笑吟吟地緊走幾步，“葉成兄弟！昨晚休息的可還好？皇上命我將你的印璽和官服帶了給你，葉成兄弟，如今，你可了不得了，太皇太後不住口的稱讚你，往後，你我兄弟還要多多親近才是，哈哈！”

大順在屋內聽見動靜，慌忙起身，來到院中，跪地見過康親王。

康親王瞥了一眼大順，雙手虛托，說道：“小王爺快快請起，我正待找你說話，聽

說皇上聽了吳公公的回話，龍顏大悅，納蘭明珠大人和我恰好都在，納蘭明珠大人聽說小王爺住在我的府上，就托我邀你去他府上赴宴，說是想要多親近親近，小王爺，你看？”

大順一臉驚喜，“難得明珠大人看得起咱，請王爺轉告明珠大人，我一定赴宴。”

康親王捋了捋胡須，淡淡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就替小王爺答應明珠大人了？”說罷，轉頭看向葉成，“招討使大人，您是不是該請我進去說話？你也試試朝服合不合身！”

“王爺！－－－－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要拜托王爺！”葉成看了一眼康親王，欲言又止。

“哎！你我兄弟！說什麽見外的話？有什麽事情，兄弟你直說就是！隻要哥哥我辦得到，絕無二話！”

“謝過王爺，我－－－－我家中突遭變故，親人在生死一線中，我歸心似箭，還請王爺替我向皇上告個假。”

“這－－－－真的這麽急？”康親王撚須沉吟。

葉成重重的點了點頭，“非常急！我本來就準備和王爺告辭的。”

“也罷！你這布衣招討使，本來就是替天子巡視，你去吧！我就和天子回話，說你憂心民間疾苦，已是一路暗訪去了，想來，天子也不會怪罪，你看，這樣可好？”

葉成大喜，躬身施了個禮：“多謝王爺！”

“哎!你我兄弟，不必客套，那我就不進去了，這印璽和朝服，你小心保管，你打算什麽時候走？說不定，那天你回來時，已是一品大員了！到那時，還請你在老佛爺和皇上麵前，多多幫襯本王才是！”說著，康親王掠須笑道。

“一定！一

定！”葉成笑吟吟地接過印璽和袍服，轉頭看向大順，“小心！”說罷，拱了拱手，身形一旋，已是沒了蹤影。

空曠寂靜的院中，兩片黃葉緩緩從樹梢落下，假山旁，兩個人影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過神來。

不知過了多久，葉成將身形落在一處連綿的土丘上，展目一看，四處景色依舊，不由心中感歎，仰首長嘯一聲：“我回來了！－－－－”聲音剛猛，震得蔥鬱的林中，飛鳥撲簌簌四下亂飛。

葉成展開天眼，遠遠的，破舊的慈濟堂，赫然在目。正待走下雞籠山，忽聽得左前方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扭頭定睛看去，隻見一座座的荒塚，赫然隱在林中，荒塚間，一個高大的身影，手中抱著一個破甕，蹣跚著在一座座墳塋前。來回轉悠，不時把墳上供奉的祭品，撿拾在破甕中，一頭花白的亂發，隨風擺舞。

“顧嬤嬤？顧嬤嬤！”葉成心中一驚，那身影如此熟悉，眼圈一紅，不由高聲喊道。

那高大的身影緩緩轉過頭來，老婦人一臉灰黑枯槁，眼窩深陷，愣愣地看了葉成半晌，破甕“啪－－－－－”的一聲，落在草間，“小崽子！你－－－－－你真的是葉成麽？我扒了你的皮！你還知道回來麽？”緩慢陰深的話語中，老婦忽然迅捷無比的竄了上來，一把抱住葉成，“長大了！真的快不認識了！我的甕呢？”說著，轉身四下查看，遠遠看見倒在地上的破甕，也不見她跑動，卻很快來到破甕處，緩緩抱起破甕，回頭看向葉成，“小兔崽子！走，回去，嬤嬤燒好東西給你吃，今天，還有半個燒雞，堂裏的那些個小崽子，今天，可以吃得高興了！嗬嗬！”說著，顧嬤嬤用手一掠蓬亂的發絲，灰黑枯槁的臉上，擠出詭異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