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過去、蹉跎歲月第六節

第一章、穿越過去、蹉跎歲月第六節

好在漁業連距離場部醫院不遠,拖拉機開了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醫院裏拿來了擔架,要把甄建國送進手術室。

甄建國拉住葛勝利的手說:“大個子,我求你了,千萬別離開我好不好?”

葛勝利望著他,含著淚水說:“建國,你放心手術,我不走,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甄建國說:“大個子,如果我死了,你別跟我家裏說我是打架打死的,就說是出了工傷死的,好不好?”

葛勝利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照你的意思說的。”

甄建國說:“大個子,我現在渾身疼,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葛勝利說:“建國,醫生說了,你隻是受了點外傷,不會死的。”

甄建國被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手術。手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把斷了的肋骨接上,纏上了石膏,抬進病房。

葛勝利傷心極了,他央求蘇婭說:“蘇文書,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是建國唯一信得過的人,你就讓我留下來陪建國吧。”

蘇婭說:“這麽說,你連我也信不過嗎?不行的,食堂裏已經少了一個人了,你再留下來,食堂就忙不過來了。”

葛勝利說:“那怎麽辦呐,建國傷成這個樣子,沒人陪著怎麽行呢?”

蘇婭說:“這樣吧,你跟他們拖拉機回連隊去,這裏先由我陪著。”

葛勝利無奈,隻得望了望遍體纏著紗布的甄建國一眼,戀戀不舍地上了拖拉機,回到了連隊。

蘇婭坐在甄建國的病床前,打量著這個體格羸弱的甄建國,說心裏話,她還挺佩服甄建國的勇氣。別看他個子小,這個人敢說敢為,為了追求她,還寫了那樣古怪的詩給她。她心裏默誦著:‘你是刀俎,我是躺在砧板上任你宰割的魚……’她有點得意的笑了。過去在學校裏,因為她長得漂亮,追求她的人多了,可她總是不理不睬的,因為她已經有了心中的白馬王子,那就是尤建設。他倆是近鄰,父輩又是戰友,從小學開始尤建設就經常上她家裏來玩,有時就在她家裏吃飯,兩個人可以說是兩小無猜。但是,尤建設是不會為她寫這樣肉麻的詩的,按照尤建設的性格,就是打死他也不會寫的。他這個人心氣很高,脾氣又倔,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心跡。對了,葛勝利的話提醒了她,那兩個陌生人該不會是他叫來的吧?尤建設他可是個不肯吃虧的人啊,他有仇必報,他雖然答應過我不會對甄建國動手,可不能排除他叫別的人……應該不會,她了解尤建設,他答應過不會報複甄建國的,難道他出爾反爾,不遵守他的諾言?……她心裏亂得很,整理不出個頭緒來。

長話短敘,日子不短,甄建國傷好出院了。指導員陳國棟找他談了話。

“怎麽樣,都好利索了嗎?”陳國棟親切地問他。

“回指導員話,都好利索了。”

陳國棟說:“別拘束,坐下來說話。”等甄建國坐下後,他又問道,“你知道是誰打你的嗎?”

甄建國說:“是兩個不認識的人。”

“那兩個人是不是尤建設叫來的?”

“不確定。”

“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倆是對頭。可你是受害者,對惡勢力要大膽揭發,絕不能姑息。如果真的是尤建設叫人來打你的,我一定會嚴肅處理的!”

甄建國搖搖頭,說:“我當時被蒙著腦袋,沒看清那兩個人的長相,他們是不是尤建設叫來的,這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好,這兩天你好好歇著,仔細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想好了,再來向我匯報。”

其實甄建國心裏清楚得很,這兩個陌生人肯定是尤建設叫來收拾他的。那一天他偷襲得手後,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尤建設報複,他已經做好了被尤建設報複的心理準備。可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尤建設不親自動手,而是叫了兩個陌生人來報複呢?他知道這次陳國棟找他談話的目的,如果他說出是尤建設找人來報複他的話,那麽陳國棟肯定不會輕饒尤建設的。但甄建國是個講義氣的人,他想,他們倆是為了蘇婭爭風吃醋而打起來的,沒必要把人家一棍子打死。再者,他剛死了父親,政治背景又那麽複雜,咱再踏上一隻腳就更加不仗義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我打人家在先,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蘇婭在路上遇見他,對他說:“甄建國,謝謝你啊。”

甄建國站住了,問道:“幹嘛要謝我?”

蘇婭說:“你在指導員麵前沒有說出建設的名字,要不然,他就慘了。”

甄建國說:“我也得謝謝你啊,我住院這些天,你天天陪著我,給我倒茶端水,問寒問暖的,我非常感動。”

蘇婭說:“甄建國,你不要誤會,要是換了別人也會這麽做的。”

甄建國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又給她無情的撲滅了。他說:“不管怎麽說,這一段日子,你對我的照顧我會終生難忘,永遠銘記在心的。”

蘇婭輕聲問道:“那你真的不準備向指導員揭發尤建設了?”

甄建國反問道:“如果我真的去揭發了,你準備怎麽樣?”

蘇婭咬咬牙說:“那我會記恨你一輩子的!”說完,她轉身就走。

甄建國衝著她的後背喊道:“如果我不去揭發,你會喜歡我嗎?”

蘇婭頭也不回,徑直走了。

甄建國隱隱聽到她的罵聲:“臭流氓,該揍!”他暗自發笑,自言自語地說:“臭流氓,我啥時候變成臭流氓了?”他想,蘇婭罵人時的表情也一定很甜美,她真像個仙女。

到了捕魚季節,尤建設很快就被安排上了打漁船,當上了捕魚工。漁船一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不分晝夜地撒網、收網,捕撈,直到船艙裏裝滿魚才返航。那些日子尤建設整個人都變了,人曬得黑黑的,胡子也有很多日子未曾刮過,穿一件不知哪裏弄來的黑色破棉襖,腰間紮一根麻繩,活脫就像一個老魚工。

每次漁船返港,蘇婭總是把她準備好的炒麵拌糖裝在一隻布袋裏,讓他帶到船上去吃。

尤建設說:“你以後別再費那個勁了,船上的夥食很好的。”

蘇婭說:“打魚是重體力勞動,會挨餓的。”

尤建設說:“不會的。我說你以後不要再弄了,好不好?”

蘇婭驚訝的望著他:“你這是怎麽啦,像是吃了槍藥似的?”

尤建設說:“沒什麽,以後你要離我遠一點,好嗎?”

蘇婭問道:“建設,這究竟是為什麽?”

尤建設說:“你就別再問了,我這是為你好。”

“建設,今天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像發了神經似的?你不說清楚我不讓你走!”

尤建設苦笑了一下,說:“好了,你說夠了沒有?我要上船了!”

蘇婭說:“我去找指導員去。”

尤建設一把拉住她,說:“蘇婭,千萬別去找他,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蘇婭怔怔的望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然而蘇婭還是去找了陳國棟。

陳國棟說:“小蘇,他跟你在一起不合適。”

蘇婭說:“指導員,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有什麽不合適的?”

陳國棟一臉嚴肅地說:“你是個要求進步的革命青年,有遠大的政治前途,而他呢,他的家庭背景你不是不知道,跟他在一起會影響你的政治前途的!”

蘇婭說:“我不管,我們兩個人從小就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我倆的感情不能說斷就斷吧。”

陳國棟說:“幹革命就不能這樣兒女情長的,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蘇婭問道:“指導員,是不是您跟尤建設說過什麽,他為什麽不理我了?”

陳國棟說:“實話跟你說了吧,你是我們支部重點培養的對象,我們審查過你的家庭情況,你的父親是個紅軍出身的老幹部、母親是個新四軍幹部,你的三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在部隊裏,都是部隊的骨幹,你是在一個紅色的革命家庭裏成長起來的苗子。我是找尤建設談過話了,我叫他離開你,不要影響你的政治前途。”

“指導員,您這麽能夠這樣做呢?尤建設的父親是走資派,這根尤建設有什麽關係?你說一句話就讓我跟尤建設一刀兩斷,這決不可能!”

陳國棟說:“你這姑娘怎麽就不明白呢?我們這裏是祖國的邊疆,跟蘇修老毛子僅一江之隔,階級鬥爭異常複雜。我們不能因為兒女私情模糊了自己的眼睛,要提高政治鬥爭的覺悟,正確地甄別敵我。”

蘇婭心中不服,說道:“指導員,我能認清敵我,可尤建設不是敵人,他是我們的階級弟兄啊!”

陳國棟指責說:“蘇婭,我提醒你,你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關鍵時刻決不能衝動。我沒說過尤建設是我們的敵人,可他的家庭出身那麽複雜,我是為你著想,跟他在一起會影響你的政治前途的。你一時想不開我也不能怪你,畢竟你們兩相處了那麽多年。不過,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請你想想明白。”

蘇婭哭了,她一下子不能承受這樣承重的打擊。她從連部辦公室裏衝了出去,一直衝到後山的那片小樹林裏,一個人坐在地上放聲痛哭。樹葉在嗖嗖作響,仿佛整個山林都在為她哭泣、為她顫抖。

蘇婭來到食堂,她把甄建國拉到一邊,問他:“你都跟指導員說了什麽?指導員為啥要拆散我倆?”

甄建國詫異地望著她,他有點迷茫,問道:“蘇婭,你說啥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蘇婭說:“你別裝糊塗了,你一定把上次建設叫人打你的事情告訴了指導員的,否則指導員不會讓建設和我分開的!”

甄建國說:“原來是這麽回事。蘇婭,我也告訴你,你別門縫裏看人,把人瞧扁了,這種下三濫的事情我是絕不會做的,我甄建國絕不是這種人!”

蘇婭狠狠地說:“我不管你說什麽,如果以後讓我查出來這件事是你在背後搗的鬼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說著,她雙手捂著臉跑出了食堂。

孫老蔫望著她的背影,說道:“小甄,你長能耐了是不是?把蘇大文書給得罪了,她可是咱們指導員重點培養的對象,當心別把指導員給惹毛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打魚的人喜歡吃生魚片,一條兩斤重的鯉魚剝了皮,把魚肉剔下來,去掉魚刺切成絲,用醋和鹽一拌,澆上些辣椒油,幾個人圍坐在一塊,吃起來津津有味的。什麽紅燒的、清蒸的他們看也不看一眼。當然,吃生魚片時少不了要喝點白酒,用他們的話說,這是為了驅寒。尤建設也開始喝白酒了,他不但在船上喝,下船也喝,竟然酗酒成癮了。

蘇婭傷心極了,每次勸他他都不聽,而且越喝越烈。蘇婭沒有別的辦法,她隻有哭。

甄建國看不下去了,他追上尤建設,大喝一聲:“站住!”

尤建設站住了,手裏拿著酒瓶,看著他。“小子,有什麽事嗎?”

甄建國說:“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整天喝的像個酒鬼。”

尤建設說:“是她讓你來當說客的,是不是?”

甄建國說:“沒人讓我來當說客,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才來的。你在這裏喝得醉醺醺的,她在那裏哭的這麽傷心,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尤建設說:“你身上是不是哪塊皮又癢了,想欠揍是不是?這關你屁事啊,管好你自己吧,小子。”

甄建國勸道:“你不應該再喝酒了,你這樣下去會毀掉自己的!”

尤建設剛走了幾步,聽他這樣說,停下了腳步,站在那兒。“你算神馬東西,還敢來教訓我?”

甄建國說:“我知道上次那兩個人是你叫來的。”

“知道了又怎麽樣?”

甄建國說:“我不跟你計較,隻要你能改好,那件事過去了就算了。”

尤建設挑逗他說:“我不跟你羅嗦,有本事跟我到小樹林去,咱倆一對一打一仗,怎麽樣?”

甄建國說:“打就打,隻要把你打清醒了,挨幾拳也值。”

蘇婭在一旁聽得早就忍不住了,喝道:“你們男人就知道打架,還有其他本事嗎?”

尤建設說:“娘們都閃一邊去,咱爺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甄建國大叫一聲:“你這個混蛋!”衝上前去,兩人便扭打在一塊。甄建國哪裏打得過尤建設,很快的,甄建國被壓在下麵,尤建設舉拳就要朝他的臉上揮打。

“住手!”忽然一聲猛喝,不知何時葛勝利來到跟前。他對尤建設說,“你、你,你怎麽能夠打他?”

尤建設的拳頭舉著,並沒有揮下去,問道:“我為什麽不能打他?”

葛勝利說:“這件事我已經忍了很久了,現在不得不說了……”

甄建國知道葛勝利想說什麽,急忙說:“大個子,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說出來!”

尤建設問:“為什麽不能說,難道你倆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葛勝利對他說:“我不管,這句話我已經忍了很久,現在我不得不說了,尤建設,你知道嗎?甄建國為了讓你能回家見你父親最後一麵,他請了假到營部去向常書記求情,是常書記親自批準讓你回家的。現在你倒要揍他,你還算是個人嗎?”

這話一出,不但尤建設怔住了,就連蘇婭也感到驚訝。

蘇婭問道:“葛勝利,這是真的嗎?”

葛勝利發誓說:“我要有半句假話,就讓我被雷劈死!”

尤建設慢慢地從甄建國身上爬起來,看了甄建國一眼,一句話沒說,一個人泱泱地走出了小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