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差陽錯、抱得美人第五節

第二章、陰差陽錯、抱得美人第五節

尤建設手裏捧著一束鮮花,朝蘇婭點了點頭,徑直走到蘇繁山跟前,把鮮花放在蘇繁山懷裏,深深地鞠了一躬,說:“蘇伯伯,祝您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直活下去,活到一百歲!”

蘇繁山樂得合不攏嘴了:“好小子,真會說話!我瞧瞧,這是誰家的孩子?”

蘇婭說:“爸,他是尤建設,是尤叔叔家的孩子。”

蘇繁山激動起來,盯住尤建設看了好一會兒,說:“是建設,真是這小子!沒忘記你蘇伯伯的生日?”

尤建設說:“蘇伯伯的生日我怎麽會忘?今天是您的七十大壽啊!”

蘇繁山說:“對對,七十大壽。好囉,不等了,都上桌吧,咱邊吃邊聊。”

看到老爺子一下高興起來,大家不敢怠慢,趕緊都圍著桌子坐好。蘇繁山招呼道:“建設,來,坐在伯伯身邊來。”

尤建設順從地坐了過去。他拿起一瓶酒,給蘇繁山倒上。“我知道老爺子的規矩,一頓半斤嘉善,五兩米飯,天天如此。”

蘇繁山笑的眼睛眯了起來:“你還記得我的生活習慣,真是難得!可惜了,你父親那麽年輕就過世了。”

尤建設說:“蘇伯伯,今天高興,咱不談這個。”

蘇繁山說:“怎麽能不談呐,當初要不是你爸他掩護我,我就活不到今天。”

蘇婭問:“那是怎麽回事,我們怎麽都不知道?”

蘇繁山喝了口酒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說起來還是在抗戰的時候。有一次我奉命帶著一個營轉移,半路上和一隊小鬼子遭遇上了,交上了火。我們雙方的人數差不多,但小鬼子的武器比我們精良,除了機槍,他們還有幾門迫擊炮,一下子把我們打的抬不起頭來,傷亡很慘重。那個時候建設他爸是個排長,他主動要求留下來掩護我們撤退。唉,那場戰爭打的非常慘烈,一個排的人都打光了。戰鬥結束後,我們去打掃戰場,把他爸從死人堆裏挖了出來,他身上中了好幾處槍,愣是沒死。”

大家都沉默了。

蘇繁山意猶未盡,接著說:“咱現在的好日子,是多少人拿命換來的。有的人還好意思說當兵苦,說這話的人還是個部隊幹部。”

蘇明康小聲說:“爸,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蘇繁山說:“那是什麽意思啊?我們蘇家的孩子都吃得起苦,沒有嬌生慣養的習慣!”

李亞芳在一旁說:“好了老頭子,我敢保證明康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把自己的兩個孩子都送到部隊裏去就證明了這一點。是不是?”

蘇明康點了點頭。

李亞芳說:“今天過生日,咱不談過去的事,好不好?明康,老爺子退休以後也閑不下來,街道、學校經常請他去講過去的戰鬥故事,現在比上班的時候還忙乎。”

蘇明康說:“那好哇,等以後有機會,我把老爺子請到部隊上,給戰士們講講革命傳統教育。”

蘇繁山說:“哎,這才說的像句人話。”他又轉過身去,問尤建設,“建設,目前日子過得怎麽樣?”

尤建設說:“托您老的福,日子過得還不錯。”

蘇繁山又問:“現在幹什麽行當哪?”

尤建設說:“回老爺子話,我自己開了家貿易公司。”

蘇繁山幸喜地說:“自己當老板,好、好!”

尤建設謙卑地說:“小公司,混口飯吃。”

蘇繁山說:“公司再小也是自力更生嘛。”

尤建設說:“蘇伯伯說得對,靠自己的力量吃飯才吃的踏實。蘇伯伯,我今天破個例,也喝點酒,我先給自己倒上。來,大家一起舉杯,咱們為蘇伯伯健康長壽幹杯!”

蘇繁山也舉起酒杯,說:“也祝你生意興隆幹一個!”

尤建設說:“從北大荒回來,我已經滴酒不沾了。曾經有一度我沉迷於酒中,那個時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經常喝的不省人事。”

蘇繁山問道:“那是啥時候的事啊?”

尤建設說:“蘇婭知道我的情況的,我父親死後,我陷入了極度悲哀之中,人已經完全絕望了,蘇伯伯,不瞞你說,那個時候我想死的念頭都有。”

蘇繁山說:“孩子啊,絕對不能有這種念頭,這是懦夫的表現。打仗的時候我們都不怕死,我、包括你的父親,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我們都沒有退縮。那個時候我們為啥不怕死?因為我們的心裏都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為了全中國勞苦大眾打天下啊!你就不同了,遇到這點困難就想退縮,想一死了之,這不是懦夫又是啥?”

尤建設說:“對,伯父說得對,那個時候我就是個懦夫。那個時候我在想,我什麽都沒了,失去了家庭、失去了我愛的人、失去了我的精神支柱,我連生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我徹底地絕望了。”

蘇繁山說:“你應該向你的父親學習,他是個多堅強的人啊!”

尤建設說:“我父親希望我當一個科學家,做一個對我們國家建設有用的人。我一直在努力,可我一點用也沒有,辜負了他的期望。”

李亞芳說:“你現在不也挺好嗎,老尤如果地下有知,他也會感到欣慰的。”

尤建設說:“伯母,本來在這個場合我不該說的,可我心裏麵實在憋不住,我痛恨那個年代,那是個扭曲的年代,造就了扭曲的人和扭曲的心理。”

蘇繁山說:“建設啊,你不該這樣想的,我們不都是經曆過來了嗎?什麽事請都要往好處想、往遠處想,二萬五千裏長征吃草根、啃樹皮的日子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麽比那更苦的?”

尤建設說:“蘇伯伯,什麽苦我都能承受,就是承受不了心裏的委曲。”

蘇繁山安慰他說:“好啦孩子,都過去了,你現在還年輕,一切還來得及。”

尤建設揉了揉眼睛,笑了,說道:“一喝酒就失態,讓你們大家見笑了。蘇伯伯,我聽您的,一切重頭開始。”

“好!”蘇繁山也高興起來,“來,倒上,我們接著喝、接著聊!”他倆旁若無人的邊談邊喝,除了李亞芳和蘇婭偶爾插一兩句外,其餘的人根本插不上話。

蘇婭說:“爸,你今兒個喝的酒已經過量了,不能再喝了!”

蘇繁山說:“你看看,女人家就是事多,一喝酒不是老太婆管就是女兒管,太掃興了。”

尤建設說:“蘇伯伯,咱今天就喝到這兒,要喝,趕明兒我請您。”

蘇繁山說:“好吧,今兒個就到這兒,來,用大碗給我盛碗飯來。”

蘇婭說:“先吃蛋糕吧,過生日哪有先吃飯的?”

尤建設手腳麻利地拿過蛋糕盒,打開後在蛋糕上麵插上生日蠟燭,用打火機把蠟燭點著,然後吩咐關上了燈。他起了個頭:“祝你生日快樂……”

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歌》。

“好,蘇伯伯開始切蛋糕!”

……

甄建國心裏非常鬱悶,這種場合似乎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樣。老爺子過七十大壽這樣大的事情,作為蘇家的女婿,給老爺子敬酒、切蛋糕都應該是他的事情,可這一切都讓尤建設占了先,而且連老爺子每頓飯要喝半斤嘉善、吃半斤米飯的這種小事情他都摸得一清二楚,他有說有笑、談笑風生,這也太討老爺子的歡心了,今天他到這裏來橫插一杠子算什麽名堂?想要證明他本來應該是這個家庭裏的乘龍快婿嗎?他這一反客為主的用意也太露骨了吧?這太讓他醋性大發了!今天的風頭全讓尤建設一個人給出盡了,好像他和尤建設兩個人已經錯位,他變得多餘了。他從鬱悶變成了納悶,今天尤建設的突然到訪,到底是什麽目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晚飯後確也有許多人來給老爺子拜壽的,有局裏的領導、有過去的老同事,還有企業的現任領導,他們沒有坐下吃飯,隻是和老壽星一一打過招呼就告辭了。

尤建設也告辭了。臨走時,他對老爺子說:“蘇伯伯,咱們後會有期。”

打那以後,他又有很長時間沒見著尤建設了。

他打電話問葛勝利:“喂,大個子,尤建設來找過你沒有?”

葛勝利在電話那頭說:“沒有啊?”

甄建國說:“這混賬小子說要幫你的,說出的話一點也不算數!”

葛勝利說:“噢,你說的是這個啊!告訴你,人是沒見著,可他給我寄來了一大堆資料,都是國外的,許多皮包的款式我們見都沒見過,新款的。……對,有用,很有用,我把資料拿到廠子裏,他們高興極了!你知道,我們用的材料都是頂級皮料,就是缺少新的款式,新的工藝,這樣一來廠子的銷路一下子打開了,我還得到了一大筆獎金呢……”

甄建國掛了電話。他又去了那家咖啡廳,打聽了那裏的服務員,服務員說自從那次這個人喝了通宵的咖啡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尤建設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

甄建國心想:隨他去吧,他不是想聽我跟蘇婭的事情嗎?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他不會不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