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差陽錯、抱得美人第一節

第二章、陰差陽錯、抱得美人第一節

拖拉機穿木屐你是頭一次聽說吧,但這件事情還真的發生了,這件事情還得從救葛勝利那件事說起。

那天大夥兒還都很勇敢,爭先恐後的要去救葛勝利,那是他們的同伴啊!甄建國心急如焚,他衝在第一個。孫德剛見狀不妙,趕緊把他喝住。

“且慢,讓我先試探一下再做決定。”他兩手握成喇叭狀,遠遠地朝葛勝利喊道,“那位小夥子,你千萬不要動,越動會陷得越深,沉住氣,不要慌,我們來救你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

葛勝利在沼澤地裏隻露出了上半身,下半身完全陷入泥水之中。顯然他已經聽見孫德剛的喊聲,不再做任何掙紮了。孫德剛試探著把腳踩進泥水中,很快泥水淹沒了他的整個大腿,他心中一驚,使勁把腿拔出。

“不行,得趕緊想其他辦法。”

大夥兒麵麵相覷,心裏想,要是在江裏有人落水,早跳下去了,這種沼澤地能有什麽辦法能救人呢?

這個時候,隻見甄建國肩扛一顆枯樹杆吃力地走了過來。

“有辦法了,”他說,“咱們用樹杆搭一座橋,順著樹杆爬過去,就可以救人了。”

孫德剛說:“對,這是個好法子,大家快去找樹杆!”

大家夥聽他這麽一說,如夢初醒,紛紛四散去找樹杆,一會兒工夫,搭好了一座浮橋。

甄建國說:“我個子小,重力輕,大夥兒誰也別跟我爭,讓我上吧!”說著,他把一根繩索纏在自己的腰上,另一頭讓尤建設拉著,一點一點順著樹杆往前爬去。爬到跟前,他叫道:

“大個子,我救你來啦!”

葛勝利耷拉著腦袋並未回答。

甄建國急了,連叫了幾聲:“大個子、大個子,你快說話呀,你怎麽啦?你不要嚇我啊!”

葛勝利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有氣無力地望了他一眼:“你來啦。”

甄建國心中一喜,忙說:“對,我來了,我來救你了!快,接過繩子,把自己纏住囉,纏緊囉。”

葛勝利接過繩子的一頭,在自己的胸前纏了一圈,打了個死結。

甄建國朝那頭喊道:“好了,大夥兒使勁拉吧!”

葛勝利被大家從沼澤地裏救了出來,他看著蘇婭,懇求道:“蘇副連長,我想學開拖拉機。”

蘇婭眼含淚水,點著頭說:“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以後絕對不可以再幹這種傻事了,好嗎?”

葛勝利點點頭,輕聲地說了句:“好的。”他滿意的笑了。

受到甄建國用樹杆在沼澤地救人的啟發,孫德剛連夜趕回了場部,趕製草圖,做了許多厚厚的木板,又在木板上鑽眼,用螺絲把木板固定在拖拉機的履帶上,等於把拖拉機的履帶加寬,增加了拖拉機的壓強,這樣,拖拉機就不會陷入泥潭了。

常玉田還從場部調來了挖溝機,每開墾一塊荒地,挖溝機就在開墾的地四周挖一條排水溝,開墾出來的荒地裏的水分就會沿著水溝流走,這樣一來,非但沒有影響開墾的進度,反而在雨季到來之前把種子都播上了。

葛勝利如願以償地開上了拖拉機,他高興極了,得意的哼起來歌曲。

甄建國受到場部的表彰,一年以後,他作為優秀知識青年被推選上了工農兵大學。

甄建國對蘇婭說:“把這個名額讓給尤建設吧。”

蘇婭問道:“為什麽啊?這是你應得的呀。”

甄建國說:“他比我更需要這個名額。”

蘇婭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說好。

尤建設知道這件事後,來找甄建國。

“建國,你這是什麽意思?”他問道。

甄建國說:“建設,這次機會非常好,你一直盼望上大學,外國語大學,這是回城的最好機會啊。”

尤建設問:“那你自己為什麽不去呢?對你同樣也是個好機會呀!”

甄建國說:“我翻來覆去地想過了,你是個獨子,自從你的父親死後,城裏隻有你母親一個人,沒有人照顧。現在她的年紀大了,你應該回家照顧她的。”

尤建設說:“你忘啦,來開荒營的時候,咱倆的約定?”

甄建國說:“我沒有忘,我說過,咱倆都是鐵錚錚的男子漢,要公平競爭的。”

尤建設說:“你把名額讓給我,難道這就公平了嗎?”

甄建國說:“建設,這不一樣的。”

尤建設說:“一樣的,我不接受你的施舍,我要公平競爭!”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你站住!”甄建國衝他背後大喊了一聲。

尤建設順從的停下腳步,站住了,慢慢轉過身來。

甄建國說:“今天咱倆拋開我們之間的個人恩怨,敞開心扉,推心置腹的好好談一談好嗎?”

尤建設一句話也不說,點了點頭。

甄建國說:“自從來到開荒營以後,你酒也戒了,也願意和人交往了,人也精神了許多,跟在漁業連的時候完全變了一個人。從那時開始,我就對自己說,我們倆之間的那種競爭該取消了吧,因為那種競爭隻會把人推向仇恨的深淵。我心裏想,蘇婭愛上誰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誰也做不了她的主。因此,打那時開始,我就不把你當成我的競爭對手了。”

尤建設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甄建國說:“是的。”

尤建設說:“那咱倆能交朋友嗎?”

甄建國說:“當然。”

尤建設一把抱住甄建國,失聲痛哭起來。

甄建國躺在床上,他的眼睛裏也掛滿了淚花。這些回憶對他來說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因為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又多了一個摯友。

記不清是誰說過這麽句話,反正意思就是人到了一定歲數,反而對遙遠的事情記憶深刻。已經是後半夜了,他望著蘇婭還在酣睡,那夾雜著一縷縷銀絲的頭發和那眼角的飽經風霜的皺紋,雖然風韻依在,但已經年輕不再了。唉,老啦,都老啦,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較這個勁呢?想到這裏,他擦擦眼淚,不禁笑了起來。他躺下閉上眼睛想睡一會,可大腦皮層還是那般興奮,怎麽也睡不著。他索性又坐了起來,把枕頭靠在背上,依在床頭上。

回城以後,他跟尤建設隻見過兩次麵。尤建設大學畢業以後,到國外去了幾年,回來就辦了個貿易公司。他很有錢,人也發胖了,說起話來也不像年輕時那樣咄咄逼人,出於職業的習慣,說話時略微帶有一種商人的那種客套。

記得第一次和尤建設見麵是在一座小咖啡廳裏,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兩個人麵對麵地坐在桌子旁,互相看著對方,半天沒說話。

終於,甄建國先開了口,他問道:“建設,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尤建設說:“從美國回來以後,就忙著開公司、做生意,那幾年實在騰不出空來打聽你的消息。後來,生意上穩定了,我就想起來找你了。”

甄建國問:“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電話號碼的?”

尤建設說:“你忘啦,現在是什麽年代?是信息發達的年代呀!隻要一上網,在網上點擊一下‘甄建國’三個字,某某區衛生局就會出現你的大名,什麽資料沒有啊。”

甄建國說:“你還是那樣精明。生意做得還挺順利吧?”

尤建設說:“托老兄的福,生意上總算過得去。”

甄建國打量著他,說:“你胖了。”

尤建設說:“從四十歲起開始,人就開始發胖,就像是吹了氣的皮球一樣。別光顧著說話了,喝咖啡呀!”

甄建國應道:“哦,我喝。這種地方你常來嗎?”

尤建設說:“有時生意上要應酬,就到咖啡廳來,這裏比較安靜,適合談生意。”

甄建國說:“我看你西裝革履的,穿的都是名牌吧?”

尤建設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說:“記得咱在北大荒穿的啥樣嗎?”

甄建國說:“怎麽不記得,一件破棉襖、一頂破氈帽,腰上還紮了一根草繩,一副邋裏邋遢的樣子。”

說到這裏,兩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尤建設邊笑邊說:“那不是草繩,是根麻繩。”

甄建國說:“這有區別嗎?”

兩個人笑得更加厲害了,別的座位上的人全都好奇的看著他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請。

甄建國忍住笑,低聲說:“輕點聲。”

尤建設說:“咱不管他們,兄弟倆難得一見,隻要開心就好。”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咱們離開漁業連那麽長時間,不知道那裏的情況咋樣了?”

甄建國說:“你知道嗎?唐連長死了。”

尤建設問:“啊,他死了,怎麽死的?”

甄建國說:“咱們知青回城後,漁業連人手一下子緊張起來,正趕上那年是捕魚大年,他親自上漁船,結果心肌梗塞死在漁船上。”

尤建設歎息道:“唉,好人不長壽,可惜了。那個陳國棟呢,他怎麽樣?”

甄建國說:“我知道你要問他。”

尤建設說:“提起他我心裏就來氣。”

甄建國說:“他已經退休了。退休前被調到場部當了個閑職,享受國家幹部待遇。年前他給蘇婭來過一封信,說他過去執行了左傾路線,很對不起我們知青,也算是吐露了他的心裏話。”

尤建設說:“我就是毀在他的手裏。建國,你說說,他是什麽意思?好端端的一個人,就想往死裏整,他是想把我們兩個統統搞臭了,好讓他那個傻蛋弟弟娶了蘇婭,這就是他的如意算盤。”

甄建國說:“他信裏也說了,他是心存私念,蘇婭人長得漂亮,家庭出身又好,他就想攀這門親事。”

尤建設“哼”了一聲,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甄建國說:“建設,咱不談這個了,好不好?哎,從北大荒回城後,我們四十八連的戰友都聚了好幾次,每次都沒看見你,大家都非常關心你,都想知道你的情況。”

尤建設說:“這要托你的福,是你給了我這樣一次機會,從此改變了我的命運。大學畢業以後,我父親的案子也得到了平反,我拿了給我父親的賠償金去了美國,在那裏深造幾年,接著就回國做起了生意。”

甄建國說:“你知不知道,你上大學還是蘇婭出的力。”

尤建設說:“上大學的名額不是你讓給我的嗎,跟她有什麽關係?”

甄建國說:“沒有那麽簡單,你知道,當年你的父親還沒有平反,招生辦不同意,是蘇婭找的常場長,常場長親自到招生辦做工作,說了好幾次才同意下來的。”

尤建設說:“你回去跟蘇婭說,就說我尤建設在這裏謝謝她了。”

甄建國問:“就這麽簡單?”

尤建設說:“那你準備讓我幹什麽?我送禮她也不會收的。現在談談你吧,回城以後怎麽混進衛生局的,是不是你那個當官的老丈人幫的忙?”

甄建國說:“怎麽可能呢。我回城以後,一開始在一家裏弄加工廠裏工作,後來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畢業以後就去參加公務員考試,考進了區衛生局。”

尤建設故意重複他剛才的問話:“就這麽簡單?”

甄建國笑著說:“你還的可真快,就這麽簡單嘛。其實人生的道路不就是這樣簡單的嗎?”他看了看尤建設,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是不是想知道蘇婭最近的情況?”

尤建設沒說話,隻是看著他,笑了笑。

甄建國說“其實不用你開口,我也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