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為偶像

第十四章 成為偶像

“你,你放肆!”

周老夫子指著竇童厲聲叱責之後,用他那冷得可以殺人的目光和以極其緩慢的動作,將台上台下的所有人掃視了一圈。

所有人在他極具殺傷力的逼視下,都象是被太陽曬蔫了的花朵,齊刷刷的垂下了腦袋。

“你們這些官宦子弟,你們……!!!”周老夫子臉色鐵青,橫著手指指了一圈,最後便捂著胸口踉蹌著退了場。

這時,我便有些愧疚了:要是早知道這個雞蛋會帶來這麽大的麻煩,當時在轎子裏我無論如何也要咽下肚去啊。

從竇童被打手板和當場叱責的事件裏,聰明好學的我總結出了兩條教訓:一是不能在沒有摸清狀況的情況下隨便發言,容易被誤傷;二是“蛋”這個字具有一定風險,不能隨便提及。

拜師禮結束後,台下雲集的女學生在各自先生帶領下三五一行的進了院子四周的學館。我們四個新入學的女生則在劉女師的帶領下,去寬衣室更換統一的青衣院服。

這一換衣服,我袖筒裏的蛋殼肯定要露餡兒。尋思一番,我皺著眉頭,捂著肚子道:“先生,我肚子疼。”

劉女師回頭看我一眼,眉間流露出一絲關愛:“怎麽啦?”

我懇求道:“我能不能先去方便一下?”

劉女師明白我的意思後,指了指外麵:“出了更衣室左拐,過了小鬆林就是茅房。”

我點點頭,捂著肚子模仿平日內急時的模樣,邁著急切的小碎步往外走。

過了一片小鬆林,便看見那掩映在竹叢中的茅房。我快步走了進去,一到馬桶邊,就急急翻轉袖筒,將裏麵的蛋殼“悉悉索索”倒了個幹淨。

清理幹淨衣袖,洗刷了罪證,我一身輕鬆的步出茅房趕去寬衣室。

接下來這一天,可謂諸事順遂。我的儀態、行止符合禮數,被帶教先生點名表揚。在隨後的入學摸底測驗中,我還居然考了四個新同學中的第一名,再次被帶教先生表揚。

一天很快就要結束,我端莊的坐在臨窗的課桌前,看著夕光透過窗欞落在攤開的《詩經》上,內心生出兩點感歎:一是程家家塾其實辦得還不錯,我跟著那大肚李先生學了一年,還是學到了不少知識。二是隻要會裝乖扮巧,這竇家學堂還是蠻好混的啊。

下課前,劉女師告知我們四個,說為歡迎我們四位新同學,晚上全院新老同學一起聚餐,互相交流,增進感情。聽說聚餐,我便有些激動:早飯沒吃好,午飯量太少,這晚上聚餐應該可以美食一頓吧?

劉女師又問:“你們幾個有沒有什麽特長?最好能準備一兩個展示一下,讓大家加深印象。”

竇童便第一個舉手,報名說她可以上台演奏古琴。

我其實很想告誡她,不要事事出頭,這沒什麽好處,可惜我們的座位之間還隔了個竇媛。而竇媛也報了名,說她可以現場作畫。

彈琴作畫?不就是吃個晚飯嗎?大家的重點都集中在晚飯上,誰會聽你彈琴,看你作畫?隻怕才藝展示完,肚子就沒得填了。

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不知道是為了節省經費,還是要培養竇家小姐們艱苦樸素的品性,雖然說是為我們四人準備的歡迎晚宴,其實菜品和中午相比差不太多,隻是增加了一道白斬雞和一道蔥香肉饃,把各自分散進餐的方式換作了圓桌集體進餐而已。

我上了桌子,環視一圈,發現負責督查我們用餐禮儀的幾位女先生,此刻都在忙著替竇童和竇媛準備才藝展示的物品,於是便大展拳腳,站起身子,捏著筷子,把離我最遠的兩隻雞腿和兩塊肉饃快速夾進了自己碗裏。

跟我同桌的幾位小姐明顯是被我動作震住了,一個個張口結舌。

“怎麽,你們不餓?”我一邊悠閑的啃雞腿,一邊好奇問道。

她們這才反應過來,也都忙忙拿著筷子往自己碗裏夾菜。看她們一個個爭先恐後夾菜的動作,我便知道這學堂的夥食水準向來不高了。

等那邊竇童和竇媛一臉專注的彈完琴畫完畫,桌上便隻有些殘羹剩湯了。

竇童看看桌上的杯盤碗盞,一張櫻桃小嘴便撅得老高。我看看自己碗裏的肉饃,想想她今日白白替我挨了頓打,不由得同情心泛濫,將那肉饃遞給了她:“吃吧,這是我專門給你留的。”

竇童竟然眼圈一紅:“謝謝蘇姐姐,你太好了。”

因為有人沒吃完,按照規矩,大家便都不能離席。枯坐著挺無聊的,便陸續有人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按照中午那頓飯的規矩,吃飯是不能說話的。估計是考慮這歡迎晚宴的本意就是要小姐們互相交流,所以女先生們也都未出聲幹預,那交頭接耳的規模,便眼見著一圈圈蕩漾開來。

觀察到後來,我突然發現她們都齊齊朝我看了過來。那一道道神秘莫測的目光,讓我如坐針氈:難道是我方才吃相不雅,被她們取笑?

我尚在猜測中,我右側坐的一位小姐就湊過頭來:“蘇妹妹,真看不出來,你原來這般厲害啊!”

我有些愣怔:“我什麽厲害?”

我一搭話,那小姐便一臉興奮道:“我進學堂三年了,還從沒見誰敢作弄周老夫子呢,大家都很崇拜你。”

“你胡說什麽啊,我哪有作弄周老夫子?”我掃視一圈,發現四周那些打量我的眼光越發密集,我便有些心虛的放低了腰肢,想把自己往桌下藏。

“嗬嗬,你放心,我們不會舉報你。這幾年,我們姐妹們沒少挨他的戒尺,他還克扣我們的飯菜,你今天算是替我們大家出了氣……”

“我聽不懂姐姐你在說什麽。”我約莫估計她說的是拜師禮上的事,但我想不明白自己是什麽地方露出了破綻,所以佯裝不知。

“嗬嗬,你在茅房裏倒蛋殼時,被初晴看見了。”

“初晴?!”我心下一驚,他是周老夫子的童子,若是他去向周老夫子舉報邀功,我不就完蛋了?我得盡快想辦法收買封口才行。

我抬手擦擦額上的冷汗,腦海裏一陣翻轉,突然便鎮定起來:那初晴不是個男孩麽?他怎麽可能看見我倒蛋殼?莫非是她們設計誆我?

“姐姐,初晴是個男孩子吧?”想起他腳上的繡花鞋,我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對啊,他是周夫子的貼身書童。”

“他既是男的,怎麽可能看見我在茅房裏?”我鬆了口氣道。

那姐姐聽了也是一愣,隨即便轉過頭去跟她旁邊的小姐嚼耳根了,而她旁邊的小姐又跟她旁邊的旁邊繼續嚼耳根。

哼,幸虧本小姐觀察細致思維敏銳,否則還真就被這幫竇家的小姐們套出虛實了。

死不認賬,這還是秦三妹言傳身教於我的。每次和她偷了隔壁家的杏子,隻要沒被抓到諸如衣服上的果汁和嘴裏的殘渣這類鐵證,我們兩個就死不認賬,最後就是不了了之。

就在我默默思念秦三妹的時候,那耳根又嚼了回來:“蘇妹妹,我們問了,初晴說他沒看錯,是你今天進錯茅房了……”

我臉驀地紅了起來:“初晴人都不在,大家以訛傳訛……”

竇家姐姐抬了手,指指我身後:“諾,他就在那裏。”

我轉回頭,便看見初晴舉著兩個指頭,在離我兩桌的位置,傻兮兮的衝我微笑。他一個男生,怎麽混在小姐堆裏啊?!

我倏地轉回身來,不禁抱頭捂臉:我,居然進錯了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