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來年的大事

第48章 來年的大事

?這頭寧若蘭和後娘張氏鬥智鬥勇,那頭王氏挎著個籃子,裏頭裝著十來個雞蛋,扯著鐵蛋回了娘家,正和親娘倆嘀嘀咕咕。

“你說你就傻!那景驚蟄再能耐,他也是景老頭的兒子,兒子養老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五十文就夠多的了,再多村裏人不得說閑話啊?”

王氏嘴裏磕著瓜子,一邊吐皮一邊皺著眉說。

春花娘咬斷手裏的線,在炕上把鞋墊子鋪平,仔細檢查繡得花樣,聽王氏這樣說,就抬頭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

“寧若蘭嫁過來多久了?”

“有四五個月了吧。”

“有動靜沒?”

“動靜?”王氏迷茫的看向她娘。

春花娘非常無奈的歎口氣,“動靜!”說著拍拍自個的肚子。

“哦。”王氏恍然大悟,“沒聽說呢,不過這有啥關係?”

“有啥關係?我問你,鐵蛋多大了?”

“五歲啊。”

“那你是不是要送他去鄉塾啊?”

“我們哪有銀····”王氏急忙開口。

春花娘撇她一眼,打斷她的話,說:“景驚蟄作為鐵蛋的大伯,且自己又沒子嗣,為鐵蛋出點銀子不是應該的?”

王氏微張著嘴巴,上麵還沾著點瓜子皮,細細想了一會,接著高興起來,連連笑著點頭:“是該,怎麽不該。嘿嘿,娘,還是你厲害。”

“哼,指望你,能得幾個錢!”春花娘得意,接著臉色一正,說:“還有一個事,你大哥說看見驚風老往村西頭去,你可得著緊點,那邊可是住著個馮寡婦呢。”

“景驚風沒那個膽子啊。”

王氏沒太往心裏去,可到底在心裏留個疙瘩,後幾日下死勁偷偷查探幾回,卻發現景驚風一點異常都沒有,她也就丟開手,開始專心琢磨怎麽從景驚蟄和寧若蘭手裏摳錢。

景驚蟄和眾人直到下晌才回來,一行六個人,攆到一窩灰毛兔子,一共七隻,全都肉肥毛豐

,每人分到一隻,餘下一那隻,卻被眾人死活讓給了景驚蟄。

“沒有你,今個咱們可能啥也弄不到,還白累一場你就別跟我們撕巴(推讓的意思)了。”

“你不要,我們以後可就不好厚臉皮再跟你一起上山。”

“驚蟄,拿著吧,這是你該得的。”

最後,楊二哥也說話了。景驚蟄隻好道了謝,提著兩隻兔子回了家。

寧若蘭並沒有和他講娘家人來過,見他回來,隻是急忙給他打水洗手洗臉,張羅飯菜。景驚蟄狐疑的看著堂屋裏放著的石磨,還有立著的扁擔,琢磨著媳婦把它們放在屋裏是想幹啥呢?想了想,不禁黑線的猜測:難不成媳婦在家,閑著沒事練力氣?越想越對,景驚蟄偷偷彎了彎手臂,看到胳膊上隆起的硬塊,這才滿意又放心。

嗯,晚上還是再跟媳婦表明一下,他是有力氣的。

寧若蘭完全不知道石磨和扁擔叫景驚蟄誤會那麽多,而且連帶著晚上又被折騰了大半夜,此時她熱好飯菜,正招呼景驚蟄吃呢。

“明個我去縣上把兔子賣了,順便買些年貨,你去嗎?”

寧若蘭想了想,“我不去了,馬上要到除夕,家裏要大掃除,還要準備過年的吃食,你早去早回,買隻雞,買條魚,就行。”

景驚蟄笑著點頭,夾起粘豆包吃了一大口,心情格外的好。往年除夕除了在兵營的幾年,他回來後都是回老屋去過,雖然他也是爹娘的兒子,可在老屋,總感覺自己是個外人。吃得稍微多一點,王氏就擺臉子,借著鐵蛋指桑罵槐,他算是受夠了。不過從今年開始,就再也不會一樣了。他娶了親,有了媳婦除夕夜他隻要陪著媳婦就夠了,再也不用去老屋受冷眼,看臉子。

第二日一大早,景驚蟄就帶著兩隻肥兔子去了縣上。寧若蘭一人在家,綁個深藍色巾子在頭上,拿著把大掃帚,開始過年前的大掃除。

景驚蟄提著兔子徑直去了上次賣野豬肉的酒樓,掌櫃的見是他,很痛快的給了每隻四十文的高價,景驚蟄揣著八十文銅錢,加上出門前寧若蘭給的二百文,打算去把寧若蘭交代的東西買齊。這邊剛剛出了酒樓,還沒走兩步,就聽到後頭傳來一聲驚喜的招呼。

“驚蟄!”

景驚蟄回過頭,見後麵站著一個身穿雨過天青色棉直綴,頭戴藍色方巾,留著短髭、人高馬大的男子,正衝著他滿臉驚喜的笑容。

“鐵錘!”景驚蟄辨認了會兒,忽然指著他,大笑著喊出來。

“哈哈哈,沒想到碰到你,我一瞧背影就認出來了。”

鐵錘上前大力錘了景驚蟄幾下,“走,跟兄弟喝幾杯。”

說著就攬著景驚蟄又進了他剛才出的酒樓。二人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好,鐵錘眼睛不眨的點了五六個葷菜,又叫了一壺韶州黃酒。

“看不出啊鐵錘,你發達了嘛。”

鐵錘直起身子拿著酒壺給兩人麵前的酒杯滿上,神色微微的得意,口氣卻還挺謙虛:“也談不上,隻是到底比之前的日子要好過得多。要不是你當初死活不留下來,今日也不會比我差多少。”

景驚蟄笑而不語,隻是舉起酒杯衝他示意,二人默契的一口悶完。

“我不是那塊料,腦子應付不來。”

“和別人說這話還行,和我?省省吧,你要是腦子不好,那我不成癡傻了?”

點的菜陸續上來,紅燒魚塊、醬悶豬頭肉、紅燒豬肘、木須肉和一個大盆的小雞燉蘑菇,一個個分量十足,都是很實在的葷菜,肉足,家常,很適合他們這樣的漢子下酒。

“來,放開了吃,咱這麽久沒見,你可別跟我生分了。”

景驚蟄的回應則是夾起豬肘子,大口咬下去。

鐵錘哈哈大笑,“得,我小人了!來,幹。”

酒至半酣,景驚蟄問起他怎麽到鬆江縣來了,鐵錘夾一筷子豬頭肉三兩下嚼巴完,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才向前湊近身子,壓低聲音說:“我不是擱香州鳳川縣縣太爺手下做個頭役嗎?一個月前,我們老爺得了調令,要他來鬆江縣做縣太爺呢!我這是替我們老爺事先來瞧瞧,別人還都不知道呢。”

“這兒的縣太爺要換?為啥呢?”

景驚蟄真是吃了一驚,如今鬆江縣的縣太爺雖平庸,可並無大錯,為官也不算貪婪,這要是換個重利盤剝的,他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鐵錘哧溜一口酒,笑著對他搖搖頭:“你放心,我們曹縣爺雖不是啥兩袖清風的人物,可也不是那種重利盤剝之輩,這次之所以要調曹縣爺來,實在是為著以後通關之事做準備。”

“鐵錘,想不到你如今說話倒像個讀書人啊。”景驚蟄真心為他高興,自個兄弟出息了,他看著也舒坦。

鐵錘被景驚蟄剛才那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說:“嗐,別提了。師爺嫌我們都是大老粗,說話辦事不懂轉彎,怕帶出去辦砸縣太爺的差事,硬逼著給我們講了一年的學,我是頭昏腦脹啊,別提多遭罪。不過,這見識一多,嘴皮子還真練出來了。”

“你剛才說,通關,是啥意思?難道····”

鐵錘這回更是謹慎,把椅子搬到景驚蟄身邊坐下,湊近他嗓音低低的解釋:“我這是聽我們縣太爺無意中說漏嘴才知道的,記得我們擱兵營的事吧?那些仗可不是白打的,那頭窮得掉渣,這不終於服了軟,對著我朝稱臣納貢,那關不就開了。”

景驚蟄聽了沉默不語,他在想別的。

鐵錘挪回去,大口吃肉,“驚蟄,以後兄弟來了鬆江,咱可就能經常見麵兒。對了,你已經成親了吧?”

景驚蟄臉上不由泛起一抹笑容,點頭:“嗯,成親幾個月了。”

“呦嗬,等我年後過來,定要去你那吃一頓,叫弟妹好生準備啊。”鐵錘衝景驚蟄舉起酒杯,掃了眼他額上的傷疤,促狹道:“咋樣,弟妹等你這麽多年,你的模樣沒嚇到人家吧?哈哈哈。”

景驚蟄笑笑沒說話,也沒反駁。他一時間很不想叫鐵錘知道他如今娶的並不是之前定親的姑娘,仿佛沒人知道,寧若蘭就是那個一心等他回來成親的未婚妻,這麽多年矢誌不渝,忠貞不改。他喜歡這麽想,也希望別人這麽想。

“你呢,不會還沒娶吧?”

“嗐,我不急,這幾年東奔西走也定不下來,所幸先不想。”

景驚蟄衝他舉舉杯:“老大不小的,該成親了。娶了媳婦有人張羅飯菜、暖被窩,你就知道好了。”

鐵錘衝他不懷好意的笑笑:“娶了媳婦,美啦?”

景驚蟄和他一個兵營出來,自然曉得他笑容的含義,倒轉筷子敲過去:“那是你弟妹。”

“哈哈哈哈,玩笑話玩笑話。”

鐵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做耽擱,兩人吃完飯,約好年後再見,鐵錘就大步告辭了。景驚蟄腦子裏響著的都是鐵錘那句“通關”的話,越想心裏越激動,如果這事真成了,那他就能趁機做一番事,謀劃好說不定還能大賺一場,那時就不用媳婦這麽勞累,他就有錢把媳婦養得白白胖胖,再給他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娃子,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叫媳婦擱家相夫教子,隻圍著他一人轉,想想就美。

買齊東西,景驚蟄腦子還轉著剛才的念頭,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就連路口走岔了都沒發現。